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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5日，国家药监局通报，长春长生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违规生产狂犬疫苗，存在记录造假等行为。一时间，疫苗成为人人关切、人人焦虑之事。
而一年前，西安那个被流浪狗咬伤、及时注射了疫苗依然不幸去世的美丽女子，她的家人她的丈夫，依然活在永失最爱的痛苦中：他们曾经拥有的平凡但可以确定的幸福，到底是如何被毁的？此文便是她丈夫的讲述……
01
2006年1月的一天上午，我上班后，听到公司员工纷传，有个名叫龙秀玲的女大学生要调入我们公司，这个重庆妹子长得很漂亮。不一会，公司人事部领导领着龙秀玲走进办公室，她微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走到我面前时，看到她高挑、羞涩的模样，我瞬间不淡定了……
我生于1978年，家在陕西省扶风县法门镇，有四个兄弟姐妹，父母务农。2002年，我从陕西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毕业，到温州一家服装公司打工，几年后成了外贸部的业务员，一直单着。
（年轻美丽的龙秀玲）
22岁的龙秀玲毕业于重庆师范大学体育体操专业，家在重庆市郊，进公司后被分配到生产部。她人长得漂亮，性情温和，工作也很认真。因表现出色，她很快被提拔为生产部副主管，工作上和我有不少接触。一次，她发现我们生产的拉链拉动时偶尔有阻滞感，当晚她加班制作改良方案，我去给她买了一碗重庆辣面当晚餐，她感激地朝我一笑。
我暗恋龙秀玲，可我比她大7岁。一天，我壮胆向她示爱，她笑着婉拒：“我俩不合适。”我伤感了好几天。
龙秀玲工龄短，公司分给她住的单身宿舍仅15平方米。她吃不惯食堂，常自己在宿舍做饭。我住的宿舍比她大10倍，我提出和她换房。“房子大好做饭，我以后还可以蹭饭呢。”她总算答应了。我给她买了电磁炉和火锅。周末，我就去她那儿蹭饭。
为了赢得龙秀玲的心，我在工作中表现得更加努力，个人销售业绩在公司遥遥领先。我还报考了法律专业本科自考。一次，我和她看一部动画片，看到白马王子挥剑保护他的心上人，她脱口而出：“你长得不帅，但你是我的‘白马王子’。”我马上拿出一直装在钱包里的金戒指，她伸出手让我戴上，羞涩地说：“傻瓜，让我等了这么久……”
我把龙秀玲当宝贝一样宠爱。因业绩好，老板将我提拔为外贸部经理。
2007年春节，我和龙秀玲回陕西老家举行了婚礼。她怀孕后，我要她辞去工作，安心养胎。我们租了一套50平方米的房子。2009年2月13日，女儿琪琪在温州妇幼保健院降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 那时的小确幸）
02
有了爱女，我想结束漂泊的生活。不久，我带妻女来到西安，用积蓄按揭了一套房子，定居下来，并准备创业。经考察后，我们在离西安90公里的杨凌农业高新示范区陆续承包了70亩土地，搞葡萄种植。
我俩起早贪黑，栽苗、立杆、浇地、施肥。很快，葡萄藤儿陆续卷丝，翠绿的叶子爬满葡萄架，延绵几十米，如一条绿莹莹的碧毯从天而降，龙秀玲在绿毯长廊下奔跑，还让我用两分钟追到她，不然罚我浇水。我装作故意追不上她，她就不用浇水了，可每次她都把活儿抢过去。
第二年，园子里的葡萄正式挂果，清香弥漫。龙秀玲把女儿抱来，我摘下一串最大最紫的葡萄清干净，剥掉葡萄皮，喂到母女俩的嘴里。龙秀玲说：“天上的仙女要是闻到这股清甜味，也会忍不住下凡来的。”
2012年5月，我带妻子、女儿去三亚、昆明旅游。在壮美如画的丽江岸边，我把编织的花环戴在妻子头上：“我的公主殿下，我这个打工仔能开公司当老总，都是你的恩赐，我该怎么报答你？”龙秀玲娇嗔地说：“那你就好好疼我一辈子吧。”
之后，我们又搞起了葡萄酒加工、销售。经过五年苦心经营，我们的葡萄产业越做越大。2015年情人节，我买了价值1万多元的香奈儿化妆品送给妻子。她考了驾照后，我给她买了一辆宝马代步。
龙秀玲报了理财规划师学习班，拿到从业资格证。她还鼓励我上了工商企业管理总裁进修班。2016年，我拿到法律专业自考本科文凭。我和龙秀玲一起加入杨凌青年企业家协会，双双担任协会理事。
03
2017年6月20日下午5点许，龙秀玲去托管班接女儿回家，途经西安城西的一个马路口时，一只流浪狗突然迎面跑来，又绕到她背后，冷不防在她的左脚踝处咬了一口，然后跑远了。
龙秀玲赶紧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用微信发给我。我看到伤口的皮肤表层被撕去，让她快去医院打针！龙秀玲立即到医院就诊。
医生给她处理了伤口，注射了一针狂犬病疫苗，并打了破伤风针。当时诊断伤口是Ⅱ级暴露，伤情轻微，医生没给她注射免疫球蛋白，就让她回家。当时，葡萄正在套袋，我忙到周末才回西安，听到她咳嗽一声，我就紧张得浑身冒汗。龙秀玲说：“医生说不要紧的，我也遵照医嘱按时打针了。”
（曾经幸福的三口之家）
我又去了葡萄园。7月11日，龙秀玲觉得双腿有点疼。第二天晚上，她双腿疼痛加剧，并伴有腰酸背痛、尿频尿急等症状。第三天早上，这些症状愈发严重！
我听了她在电话里的描述后很着急，又脱不开身回去照顾她，她只好由女儿陪着去医院就诊，医生给她开了止疼消炎药。因为腿疼、无力，才8岁的女儿琪琪搀着她，为她挂号、付钱、取药，她拍下图片和视频发到我的微信里，在视频里含泪指着女儿说：“琪琪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我看了心痛落泪。
龙秀玲连服了三天药，症状反而更加严重。 7月15日早上，她双腿软弱无力，几乎不能行走，女儿把她搀到楼下社区门口诊所，大夫刚给她打完消炎针，她连路都走不了了。琪琪急得打电话给我：“爸爸，我妈妈都不能走路了，你快回来！”
我正在西安拜访客户，立即开车将妻子接回家。下午，她症状加重，腿部剧痛、颤抖，我开车将她送到西京医院挂急诊。医生检查后怀疑她可能是电解质紊乱，给她打了些抗生素。当晚，回家后，她连水都喝不下去，却不停地上厕所，而且一听见水声响动，便吓得浑身直哆嗦。我一夜不敢合眼，不是扶她去上厕所，就是帮她按摩双腿。
04
7月16日早上，龙秀玲感觉很不舒服，说话也十分吃力：“我可能熬不过去了。”我连忙安慰她：“咱们也没耽误治疗，会好的。”可是，她身上的那些症状非但没有消失，还出现了很多新的症状：流口水、肌肉剧烈跳动。我又马上送她去西京医院，医生检查不出她患了什么病，也不敢给她随便用药。
7月17日下午，一个护士问龙秀玲：“你有没有被狗咬过？”龙秀玲说被一只流浪狗咬伤，护士赶紧告诉了主治医生。西京医院立刻举行专家紧急会诊，得出结论：龙秀玲患上了狂犬病，建议赶紧转到唐都医院或西安市八院治疗！听到这个诊断结果，我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瘫倒在地。
（龙秀玲的门诊病历）
我知道狂犬病的死亡率是100%。
到了这时，我不得不告诉妻子结果，龙秀玲怕女儿受到感染，示意我委托朋友将女儿先带回家。琪琪哭得抓着病床不松手：“妈妈会害怕的，我要陪她……”她说：“琪琪，妈妈不会有事的。”
琪琪转身离开病房时，还回头看了她妈妈一眼，说：“妈妈，加油！等你好了，回家我给你包你爱吃的芹菜饺子。”妻子朝女儿点头，泪如泉涌。
我没想到这竟是她和女儿最后的诀别！傍晚，救护车将妻子送往西安市八院。路上，龙秀玲痛苦不堪，意识虽还基本清醒，但说话已很吃力，声音特别细弱，脖子僵直得根本不能碰触，口水流得很厉害。她双眼含着泪水，一直盯着我，示意我帮她擦掉嘴角不住外流的口水。我知道她向来爱美，一边给她擦口水，一边轻声安慰她：“宝贝，坚强一点，不要紧，会好起来的……”
等赶到西安市八院挂上号后，龙秀玲已进入昏迷状态。医生说她的心率高达180，气息已非常微弱，生命顶多能维持5个小时。
龙秀玲被隔离。她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身上挂着吊瓶，鼻子和嘴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我整晚趴在隔离室的玻璃窗外，希望她能早点脱离死神的纠缠，平安回家，回到我们的葡萄园……
7月18日早上6点，龙秀玲的心脏停止跳动。当医生对我宣布噩耗时，我当场晕倒在地！醒来后，我发疯了一样趴在床边，抱着她失声痛哭。
7月21日一大早，我抱着爱妻的骨灰盒，将她从西安带回扶风老家的村子里安葬。我哭得跪倒在墓地里。
05
我整天以泪洗面。偶尔走进葡萄园，看到满眼的枯藤，爱妻生前亲手绑在木架上的同心结飘带在风中摇曳。我对着苍天哭喊：“秀玲，你在天上寂寞吗？快下凡来吧……”
事发后，曾给妻子打狂犬病疫苗的医院派人上门慰问，但这并不能平复我内心的痛苦。我责问院方：为什么不给龙秀玲打免疫球蛋白？如果打了，悲剧几乎可以避免！院方答复：当时诊断是二级暴露伤，不属于严重咬伤，临床上不需要打免疫球蛋白，这也符合临床处置规定。我不赞同这种说法，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2017年9月，我通过法律手段为龙秀玲讨“说法”，但法律程序是漫长的。每次走在街上看到流浪狗，人们从它们的身边经过毫无戒备，我都特别担心。妻子被咬的这条路上，每天有很多学生上学放学经过。我专门制作了一块广告牌，“别靠近流浪狗，防范狂犬病！”在学生放学的高峰期，我举着它警示学生和家长避开流浪狗。
经西安一家媒体报道后，西安市有关部门在全城开展了一场捕灭流浪狗的行动，并呼吁养狗人不要随便抛弃宠物狗。
我结合自己学医的经验，并求教免疫学医学专家，查阅了大量国内外的医学资料，对狂犬病病毒构成和传染机制进行深入了解，写成文章发在微信朋友圈里和医学公众号上，用自身惨痛的经历告诫世人要防范流浪狗，并普及相关常识：
“
如被流浪狗咬伤，要立刻用流动的活水冲刷伤口，打上肥皂清洗，反复清洗时间不低于20分钟，即便是二级暴露轻微伤，临床上不需打免疫球蛋白，患者也应要求医生及时注射免疫球蛋白，因为免疫球蛋白在短短几小时就能阻断病毒传染，而普通的狂犬疫苗在一周后才能起到阻断作用，这期间很容易给病毒的迅速扩散钻到空子。
”
事情过去一年，我和女儿还没有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也还没有走完法律程序。谁知最近长春又突然出现了假疫苗事件，我顿时呆了，难道妻子当时注射的是假疫苗？我不敢深想下去！
如今，养宠物狗的家庭正与日俱增，由于走失或者遗弃等原因，导致城区的流浪狗越来越多，市民被流浪狗咬伤率也在增加，而注射疫苗是惟一的救助手段，如果疫苗有假，后果会有多严重？
因此，疫苗安全问题必须引起政府部门、医疗单位和每个家庭的高度重视，只有把每一个公民和孩子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防患于未然，才能避免类似的悲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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