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西晉之殤(10)

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西晉之殤(10)

司馬熾被害的消息傳到長安,司馬鄴昭告天下後登上皇帝位,改年號為建興,史稱晉愍帝。

不過,此時司馬鄴呆的地方可一點兒帝王氣象都沒有了

他在哪兒?

在長安。

史料記載,當時的長安慘到什麼程度——戶不滿百家,蒿草荊棘叢生,公室私家的車乘全城加起來只有四輛;文武百官連官服、印章綬帶都沒有,授官時只能拿著桑木板,上面刻著官署名號這樣湊合。

當然,司馬鄴這派敢捷足先登,自然有他的優勢——他手裡有傳國玉璽。這玩意兒可厲害,誰攥著它,誰就相當於得到了老天爺的肯定;否則就是冒牌貨,山寨品。

但是老話兒說的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別看司馬鄴口含天憲,南面稱孤,可他手裡並沒有像樣的武裝力量;他稱帝的時候,長江以北已無晉軍,河北雖有王浚,山西雖有劉琨,卻遠水難解近渴;具體到關中一帶,除了長安,基本上處於不設防狀態,原因很簡單,多年天災人禍,人不是死光了,就是跑光了。

司馬鄴此時,說的直白一點兒就是一個光桿兒司令。

光桿司令手裡握著天下人垂涎的傳國玉璽,後果會怎麼樣?

別人不說,匈奴漢國首先發難;大將劉曜上表請求出兵長安,徹底消滅西晉。

劉聰准奏,劉曜出兵關中,幾個回合下來,晉軍剩下的這點兒家底兒全部打光,到公元316年8月,看看再無回天之力,晉愍帝司馬鄴口含玉璧,裸體牽羊,投降匈奴,12月被劉聰殺於平陽;西晉徹底滅亡。

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西晉之殤(10)

轉過年,公元317年,東晉建立,第一個皇帝就是從前的琅琊王司馬睿,定都建康。當大江南北的士族們熱火朝天的祝賀新皇帝登基時,北方的匈奴漢國也熱鬧得一塌糊塗。

匈奴人幹嘛也這麼興奮?他們要打石勒這個尾大不掉的傢伙麼?

非也,他們又窩裡反了。

公元318年,劉聰因房事過度,死了;他兒子劉粲繼位。

都不用驗DNA,這個劉粲絕對是劉聰的種兒,因為他乾的事兒跟他爹如出一轍——

他爹剛嚥氣兒,他就把劉聰的後宮全部納為己有。

這裡邊兒,他最喜歡的有三個女人,姐仨兒;兩個是當時中護軍靳準的女兒,另一個是他侄女兒。

不知道是因為痛恨劉聰、劉粲父子淫辱自己的女兒,還是早就謀劃奪取劉家的江山,靳準決定幹掉劉粲。

劉粲每天跟靳家三朵姐妹花膩歪在一起,當然不知道自己老丈人安的什麼心,還當自己老丈人是好人呢,封官加爵, 委以重任。

劉粲這麼客氣,卻搞得靳準很沒底氣。

為啥?

因為劉氏宗族人太多,而且好些都手握重兵。

靳準一琢磨,我一個兩姓旁人如今大權在握,萬一那些劉氏宗親看我不順眼,這年頭殺個人比宰只雞還容易;要整死我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

一不做二不休,這天靳准入宮,見了自己倆女兒(這親姐倆兒現在一個是皇太后,另一個是皇后),說了這麼一番話——

外面大臣們現在正私下密謀,想廢掉皇上,立濟南王劉驥(劉粲之弟,大司馬)為帝。如果事發,我們靳家會被殺得一個不剩。你們倆一定要說服陛下早點兒下手。

這姐倆兒一聽,老爹把事情說的如此嚴重,看來假不了。

於是只要碰見劉粲過來嘿咻嘿咻,姐倆兒就猛吹枕頭風;哭訴宗室即將造反,自己一家命在旦夕。

枕頭風威力無窮,而且這姐倆兒挑的時機又絕佳,沒幾天劉粲便付諸行動了,一天之內派人殺光了自己全部的兄弟親王;像什麼濟南王劉驥、上洛王劉景、齊王劉勵、昌國公劉凱、吳王劉逞等,統統被滅了族。

說殺光,也不對,有一個逃過一劫,這就是此時駐軍長安的劉曜;他是劉淵的乾兒子,說起來也是宗室。

倒也不是不想殺,一來劉曜遠在長安,二來手握重兵,劉粲惹不起。

剪除了宗室,318年9月,靳準突然發動了政變,帶兵闖入後宮殺死劉粲,比較搞笑的是,他給劉粲安得罪名:無故殘殺宗室。

幹掉皇帝,靳準又把在京所有劉氏皇族,不論男女老少,全部殺掉;然後把劉淵和劉聰的墓也掘了,劉淵挫骨揚灰,劉聰斬首示眾,最後一把大火燒掉了匈奴劉氏的宗廟。

然後……

然後這廝讓一個西晉降臣,帶著劉曜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弄來的傳國玉璽,以及懷帝、愍帝的棺材南下,送還給了東晉朝廷。

可能有兄弟會奇怪,這廝搞這麼大動靜兒,這是要幹嘛?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千古之謎。

給靳準這麼一搞,匈奴漢國籠罩在恐怖肅殺的陰影中。此刻,有兩個人正在率領軍隊星夜兼程,赴平陽討逆。

一是劉曜,來自長安。

一是石勒,來自襄國。

先說劉曜;318年9月靳準政變,10月劉曜率軍抵達赤壁(現在山西河津市西北的赤石川)。大軍準備渡河,迎面碰上了從平陽逃亡而來的呼延晏和朱紀。

這倆見了劉曜,趴地上嚎啕大哭;哭完一抹臉兒:現在咱匈奴漢國皇帝一家已經絕嗣了,這活兒,您來吧!

劉曜倒也沒推辭,當即繼位,改年號為光初;大赦天下,只有靳準一族不在赦免之列。同時,他以皇帝身份發出檄文,號令各部共討靳準;此時石勒也到襄陵(山西襄汾縣)以北,正跟靳準軍對峙,劉曜封石勒為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進爵趙公。

再說石勒;得到平陽有變的消息,石勒率精兵五萬晝夜兼程前來,等他佔據襄陵以北之後;石勒卻按兵不動了。

這哥們幹嘛呢?呵呵,幫人搬家。

靳準政變搞得人心惶惶,許多原來依附匈奴漢國的巴人、羌人和羯族人紛紛投靠石勒,總計有十多萬人,石勒把他們統統遷到自己統治的地區。

靳準也曾派兵出擊,多次挑戰,但石勒就是堅壁不出;靳準無奈只得退守平陽。

可是,退守平陽就萬事大吉了嗎?

顯然不是,此時劉曜派出的徵北將軍劉雅、鎮北將軍劉策屯兵汾陰,而石勒親率的羯族軍主力部署在襄陵,兩支大軍就像鐵鉗的兩個鉗口,夾住了平陽這顆核桃;城破是遲早的事。

靳準心理防線崩潰了。

這年11月,靳準派侍中卜泰贈送車駕、服御給石勒,向他請和。

正巧,這會兒劉曜也派人向靳準招降;這事兒不知怎麼地就讓石勒知道了,恰好卜泰來到石勒軍中,石勒便讓人押著卜泰去劉曜大營。

那意思很明顯——

靳準已派此人向我投降,您就甭操心了。

劉曜一看這情況,臥槽,石勒你幾個意思?搶地盤搶到爺頭上來了——

劉曜對卜泰說,先帝劉粲,行為實在是違揹人倫。大司空靳準行使伊尹、霍光那樣的權利,使得朕能登上君位,功勞很大。不回去替我跟靳準說,如果他能早日迎奉大駕,我不僅免他一死,還會把政務全部委託給他管,何去何從,讓他自己掂量著辦。

忽悠,接著忽悠。

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西晉之殤(10)

卜泰回城向靳準轉達了劉曜的意思後,靳準一撇嘴,他不信。

為啥?

原因很簡單,政變中劉曜的家人他也殺了不少,劉曜的親媽就是他下令殺掉的,憑胸而論,他不信劉曜的胸大到可以不顧殺母之仇能放他一馬。

靳準沉吟不語,可把他左右的將領幕僚們急壞了——

這當口兒走錯一步就容易腦袋搬家,現在劉曜這條件給的多高啊,你給臉不兜著,回頭等人家打進來,咱們都得掉腦袋。

靳準依然不為所動,跟大家說還要think think。

大軍就在城外,下面人可沒那份兒耐心了。靳準的堂兄弟靳康聯合左、右車騎將軍喬泰、王騰,突然衝上來說think什麼think,要死你自己死,我們不陪你!上去一刀就把靳準給宰了,隨後大家推舉尚書令靳明為主,再次派出卜泰跟劉曜接洽,商量投降事宜。

沒有不透風的牆,靳明準備向劉曜投降的消息被石勒知道了;石勒大為惱怒,派手下羊升進平陽,要跟靳明掰扯掰扯,怎麼說話不算數。

別看這位使者姓羊,脾氣可是屬驢的;進了城就跟靳明吵起來了;靳明一怒之下,把他宰了。

石勒氣的發瘋,馬上命令,給我打!靳明也不示弱,出兵迎戰,結果實力懸殊,被打的大敗虧輸。

不得已靳明只好一面環城固守,一面悄悄兒派人給劉曜送信兒——看在俺們降了您的份兒上,趕緊來拉兄弟一把。

劉曜一接到信,倒也沒耽擱,立即派出劉雅、劉策揮師急進來救靳明;可是他們還在路上,靳明先扛不住了,悄悄開城,率平陽士民一萬五千人逃向劉曜的控制區。

靳明前腳剛跑,石勒後腳兒就佔了平陽;得知靳明投劉曜而去,這傢伙更是火冒三丈,一聲令下,羯族軍以追擊靳明為藉口,直奔劉曜而來。

追著追著,消息傳來,靳明全族被劉曜殺盡,雞犬不留。

我勒個去,還沒借口了;石勒只得暫時收兵迴轉平陽。

在平陽為所欲為了幾天,石勒突然覺得這樣可能不太好;於是在319年正月,以給劉曜拜年兼彙報工作的名義,派左長史王修覲見劉曜。意思嘛,很明確;你劉曜畢竟是老主劉淵的養子,雖說你現在實力不如我,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下,既然你已經稱帝,我也就暫時認下你這個領導。

不久有消息傳來,劉曜表示領情;派司徒郭汜授石勒為太宰、領大將軍,晉升爵位為趙王,給予特殊禮遇;拜王修和他的副將劉茂為將軍,皆封列侯。

如果事情到這兒,其實也沒啥;儘管劉、石二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但面子上還都過得去。

不過怕就怕關鍵時刻出現攪局者。

這次的攪局者,是個小人物。

王修去找領導彙報工作,他的報告團裡有個人,名叫曹平樂。

也不知道是劉曜看上他了,還是他主動想跳槽(不過以在下愚見,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跟著皇帝混,前途似乎更光明些。);反正最後他沒跟王修回石勒那兒,而是留在了劉曜身邊。

剛一換領導,這小子就開始滿嘴跑舌頭——

大司馬石勒派王修等人前來,外表至為忠誠,實則是窺察您的強弱;等他們回去報告後,石勒恐怕就會興兵討伐您。

這特麼不是沒事找事兒嗎?!

這話說完,劉曜一激靈;這會兒他的日子也確實不好過,前文說過,別看他打下關中,可那地方經過多少年的戰亂,別說府庫中了,就是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多少吃的;當兵的一個個面呈菜色,疲憊不堪。

劉曜一想,對啊;這要是王修回去一說,石勒來打我怎麼辦?手一揮:來人,快把王修他們給我追回來!

王修沒回來,拒捕,被當場斬殺。

可麻煩的是,沒留神副將劉茂跑了;一溜煙兒跑回去報信兒去了。

說這話是319年3月,不用說石勒聽了劉茂的彙報,得氣成什麼樣——

第一件事兒就是帶人饒世界把曹樂平親朋故舊翻出來,一個不剩全殺了(“夷其三族”)。想想還不解氣,又破口大罵了一頓:“孤侍奉劉氏,已經超過了臣下該盡的本職。劉氏的基業,有一大半都是我所創下的。現在劉曜撿了便宜,志得意滿,卻反過來想算計我。趙王、趙帝,孤自己就能做,哪裡還要等他賜封!”

罵完之後一跺腳,憤憤然回了襄城。

自此之後,石勒與劉曜徹底掰了。

暫且交代一句吧,劉曜幹完這件蠢事兒後,也悻悻然帶著部隊回了關中。

定都長安後,劉曜大肆修建宗廟、社稷;然後下詔說:“我的祖先從北方開始興盛,光文建立漢國宗廟是為了順從民眾願望。現在應當改國號,奉單于為祖。儘快論議上報!”

群臣上奏說:“光文最早受封盧奴伯,陛下又曾在中山稱王。中山本是趙國領土,請求改國號為趙。”

劉曜聽從,匈奴漢國正式滅亡;劉曜的趙國,史稱前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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