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科學思潮的增長(下)

反科学思潮的增长(下)

最近數十年裡,對科學最為尖銳的攻擊,是懷疑科學對社會的利益。這些批評相當程度上基於倫理學原因,因為它們懷疑科學研究和科學觀對人類的價值。以下列出10類此種異議。當然還有其他異議。

反科学思潮的增长(下)

1.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由可能的核大屠殺而引起的巨大焦慮。這種恐懼並非毫無根據;因為存在著來自核事故和大氣核試驗的放射性塵埃的某種危險,存在著政治或軍亊首腦 (有意或無意)著手毀滅性核戰爭的威脅。幸運的是,眼下熱核大屠殺的危險已經減少,儘管它肯定尚未消除。然而,此種批評造成了對科學研究的恐懼,甚至在有些地區,竟有人認為物理學家是惡魔,認為他們在笨拙地揭示自然奧秘過程中,企圖毀滅這顆星球上一切生命形式。對核輻射的恐懼也波及核電站。切爾諾貝利事件加強了世界大部分人口的憂慮:核能是危險的,核電站應該關閉。在像美國這樣的國家裡,沒有一座核電站正在建造,儘管法國和其他國家仍在繼續建造核電站。於是,核時代已產生反核反應,過去科學家仁慈的象徵愛因斯坦,某種程度上已被扭曲成一位嗜核戰爭者。雖然對核輻射的憂慮有的確實是正當的,但要想完全放棄核燃料(化石燃料的燃燒會汙染大氣),對滿足世界能量需求,卻未留有多少選擇餘地。這並不否認有必要尋找可再生的能源,如太陽能和風能,但這些能源夠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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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對科學的恐懼,還可在環境運動的某種過度行為中找到。儘管環境主義者強調生態保護是有根據的,但它往往導致懼怕人類技術不可修復地破壞臭氧層,懼怕溫室效應將導致整個星球的沒落。此種恐懼常常導致對一切技術的無理排斥。

3.在大部分人口中,存在著一種對任何種類化學添加劑的恐懼症。本世紀30〜50年代,人們廣泛認為“美好事物和美好生活可以通過化學來實現”,認為化學物質將增進人類健康。如今卻相反,存在著廣泛的毒性恐怖 ——害怕PCBs(多氯化聯苯)和DDT(滴滴涕),害怕塑料和化肥,特別害怕各種添加劑,存在著世界範圍的呼籲迴歸自然、迴歸天然食物和自然方法的運動。毋庸置疑,我們有必要當心未經檢驗的化學添加劑毒害生態系統,但我們不應忘記,化肥的有效使用導致綠色革命,導致食物產量劇增,從而減輕世界各地的饑荒和貧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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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對生物遺傳工程的懷疑,是反科學增長的另一個方面,生物遺傳研究從一開始就遭到反對,許多人擔心,科學家會把新的有病毒的大腸桿菌菌鏈排入下水道,然後遍及生態系統,扼殺大量生命。裡夫金(Jeremy Rifkin)及其他人因其“非人化”結果,已經提出禁止任何形式的生物遺傳工程研究。施皮爾伯格導演的影片《侏羅紀公園》就是這方面的一個生動例子。在這裡,不僅人形怪物企圖起死回生,而且人們都受到警告:正在無性繁殖恐龍的一位兇殘的新科學家將釋放毀滅這顆星球的不祥力量。儘管生物遺傳工程可能確有某種危險,但它在治療遺傳病及創造新產品方面為人類提供巨大的潛在利益。合成胰島素的產生即是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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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反科學增長的另一個例子,是對正統醫學的廣泛抨擊。這些批評有的在理。隨著科學革命的發展和醫療技術的進步,我們已經能夠延長人的壽命,但有許多人卻違背其意願活著,並忍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死亡權已作為一個基本倫理權益被提出來。醫學倫理學家正確地指出,病人的權利往往為醫療界和法律界人士所忽視。在過去,醫生被視為權威的象徵,他們的智慧和技能是無可質疑的。但對如今的許多大事聲張的批評家來說,與其說醫生是救星,不如說是惡魔。對動物研究的廣泛反感,表明了對科學的抨擊。就算動物不應當受虐待或遭受不必要的痛苦,但有些動物權倡議者竟主張禁止在動物身上做任何醫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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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反科學的又一個例子,是對精神病學的愈益反對。薩斯(Thomas Szasz)在此無疑起了重要作用。由於他的著作,許多精神病人得以出院。克西(Ken Kesey)在1962年發表的《飛越瘋人院》( One flew Over Cuckoo’ s Nest)中表達了這樣的觀點:往往正是精神病學家本人而不是病人有精神病。儘管似乎有確鑿證據表明,有些病人確實患有行為障礙,表現出可以用抗精神失常藥物加以緩解的症狀,但如薩斯之類的許多人卻否認存在精神疾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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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與抵毀公眾對醫學和精神病學實踐信賴相伴隨的,是“他擇性健康療法”現象的增長,從信仰療法和基督教科學派到鬆弛反應、虹膜學、順勢療法和藥草醫學。這是自相矛盾的,因為醫學科學在征服疾病、研製抗菌素和非常成功的外科手術等方面已取得了值得稱頌的進展。這些都已成為人類健康的福祉。但現在醫學科學自身的生存能力卻受到了詰難。

8.值得關注的另一個領域,是亞洲神秘主義的影響。特別是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東方神秘主義憑藉瑜珈冥想、中國氣功、古魯斯以及唯靈論者闖入了西方世界,據說這些古老的智慧形式和療法會以現代醫學做不到的方式導致身心健康。不幸的是,這些所謂心靈療法的可信的臨床驗證寥寥無幾。我們所具有的,大多是奇聞軼事的描繪,但它們難以成為他擇性療法的客觀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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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另一種反科學形式是,甚至在髙等科學機構和教育機構中基要主義者信仰的再度流行。基要主義者懷疑科學文化的根基。在現代世界裡,似乎正是宗教(而不是科學)以人類希望的面目出現。投入宗教的金錢比投入科學和教育的資金要多得多。特別有代表性的是,“科學創世論”和對中學裡進化論教學的廣泛政治抗議不斷增長,尤其在美國。

10.反科學的最後一個領域是對科學教育的多種文化批評和男女平等主義者抨擊的增長,在大學和學院中尤甚。多種文化論者認為,科學不是普適的或跨文化的,而是相對於它賴以產生的文化。據說,非西方的和原始的文化才如同西方世界的科學文化那樣“真實” 和“有效”。這場運動主張科學知識的完全相對化。激進的男女平等主義者對科學中“男性偏見”的指控認為,科學已成為“死去的盎格魯- 撒克遜白種男人”的體現——從牛頓到法拉第,從拉普拉斯到海森伯。這些運動的過激論者提出,我們所必須做的,是把人性從知識的文化表達、種族歧視表達和性別歧視表達中解放出來,同樣也從科學客觀性中解放出來。當然,這些運動的正面貢獻在於,它們企圖使科學對更多的婦女和少數民族開放。其負面作用是,多種文化論者主張在教育中應弱化對嚴格智力標準的限制,而這種標準對有效的科學探索是至關重要的。顯然我們必須認同歷史過程中許多文化的科學貢獻和婦女在科學中的作用;另一方面,有些多種文化批評家卻貶低客觀科學的可能性。

我所列出的是萬花簡似的例證,它們顯示了許多目前正在損害和威脅科學未來增長的傾向。它們提出了許多問題。為什麼這會出現?那些相信科學方法和科學觀價值的人該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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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我只能提出幾種可能的解答。但除非科學共同體及與之有關的人願意嚴肅地接受對科學的挑戰,否則我擔心反科學浪潮會繼續上漲。在那些明顯存在從科學研究中得到技術應用的地方,科學研究肯定不會被拒斥在外,至少在經濟、政治和軍事機構發現這些研究有用的範圍內如此。但對科學方法和科學觀評價的降低,對科學在文明世界中的長期作用只會有有害影響。

反科學增長的一個原因是對公眾進行科學本質教育的基本失敗。在科學的目標中,對公眾教育的必要性尤為重要。我們必須提高對科學探索一般方法的認識,提高它與懷疑論和批評思考的關係的認識,提高它對檢驗見解真實性的證據和理由的要求。我們面臨的最困難的任務是提高這樣的認識:科學方法不僅應用於專業化學科的狹隘領域,而且應儘可能推廣到人類感興趣的其他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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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必須提高對科學宇宙觀的認識。運用科學研究技術,科學家們已經提出了關於宇宙和人種的許多理論和一般表述。這些理論往往與大部分未受過挑戰的神學觀點相牴觸。它們還往往與神秘的、浪漫的和審美的態度相悖。因此,對於多數科學家和科學解釋家們來說,是到了解釋科學告訴我們關於宇宙的知識是什麼的時候了。例如,它們應當展示進化的證據,並指出創世論不能說明化石記錄;應當展示思維的生物學基礎的證據,而輪迴轉世說或不朽性根本不存在任何證據。除非科學共同體願意公開解釋和捍衛科學告訴我們關於生命和宇宙的知識,否則我擔心它將繼續受到大量無知的反對它的人的中傷。

在這個教育過程中,重要的是在學校和大眾傳播媒介中提高科學普及水平。最近的民意測驗表明,只佔美國人口極少百分比的人通曉科學原理。英國、法國和徳國的情形類似,這些國家的大部分人口完全不瞭解科學觀的本質。因此,我們必須對公眾開展教育,使他們懂得科學是如何發展的,以及科學對我們這個世界的影響,我們應當確信這一認識適用於人類知識的一切領域。

專業化的增長已使得這一任務相當艱鉅。專業化使人們集中精力於一個領域,使人們把他們的創造才能傾注於解決專門問題,要麼是生物學中的問題,要麼是物理學、數學或經濟學中的問題。但我們必須同培養專家一樣培養通才。大多數對科學的恐懼和反對是因為對科學探索的本質缺乏瞭解。這種瞭解應當包括重視我們知道的和我們尚不知道的東西。這意味著不僅重視我們現在擁有的全部可靠的 知識,而且重視懷疑的觀點和態度。科學的解釋者們必須從專業化中走出,走向對科學告訴我們關於宇宙和我們在宇宙中所處位置的知識的一般闡釋。我們社會中的許多人並不瞭解這一點。在一定意義上,科學是現代社會中最基本的力量,因為科學家必須準備質疑一切,準備對任何聲稱要求證實或確認。

廣大公眾歡迎科學創新。每一個新發明或新產品,技術中的每一項新的應用(正面應用),都因為它的經濟和社會價值而受到重視。未受到重視的是科學探索的本質,和進一步發展科學批評方法,特別是倫理學、政治學和宗教的必要性。除非科學界人士有足夠勇氣把科學方法和理性方法推廣到他們力所能及的其他領域,否則我感到反科學思潮的增長仍將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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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不僅是在實驗室裡工作、具有社會責任感的科學家的任務,它還是哲學家、新聞記者,以及在公司和政界關心科學對人類貢獻的那些人的任務。從某種意義上說,處在危急關頭的正是現代思想本身。除非公司經理們和 掌握政治權力的人們認識到科學技術在過去 4個世紀中所起的作用,並能繼續在未來起作用,除非科學得到捍衛,否則我擔心反科學的非理性增長會損害科學研究的生存能力,損害科學對未來的貢獻。關鍵在於教育,不僅是學校中的教育,而且是傳播媒介中的教育。我們必須提髙認識水平,不單對從小學到大學的學生,而且對掌握大眾傳播媒介的人。正是在大眾傳播媒介裡,科學觀往往被暴力、過分渲染的性、超自然現象和宗教偏見所掩蓋。

現今世界是一個種種思想交鋒的戰場。在這個環境中,科學的信徒們必須有力地捍衛科學在人類文明中已經起過的和仍將繼續起的可靠作用。反科學思潮的增長必須受到倡導科學優越性思潮增長的反擊。科學家肯定不是不犯錯誤的,他們會犯錯誤。但科學不可估量的價值必須得到重申。我們必須以用科學觀表達的理想來重新感召公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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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翻譯自《懷疑的調查者》1994年18卷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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