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君君
聽過對愛情的種種描述，以前很疑惑，怎麼別人的愛情都那麼甜，輪到自己隔三差五就雞飛狗跳。有時也甜沒錯，但明顯伴隨陣痛。而且哪怕甜，好像也沒有人家形容的那麼撼人心魄。時間久了就容易懷疑：這種愛情，是不是不合格？
後來慢慢地我磨出一道理：其實也沒有合不合格一說，因為一般情況下，只有別人的愛情才會甜的那麼純粹。
人家講愛情故事，講的是故事裡最值得挑出來分享的部分；刷劇、聽歌，看的聽的都是自動過濾掉粗糙的現實顆粒，被藝術升級後的唯美情節。故事裡那男男女女之間的磨合糾葛，痛苦都可以消失不見。作為觀眾，我們從一開始被塞在嘴裡的就是人家精挑細選出來的糖。
比如最近火到不行的韓劇《請吃飯的漂亮姐姐》，三十五歲的熟女和二十歲小狼狗的愛情故事。隨便截幾張圖都能甜得人一臉姨媽笑。
兩個人這樣子追逐打鬧：
在曖昧期間，他們會對著對方的一句晚安盪漾不已
來自情侶之間愛的“試探”：
下雨時公用一把傘的小心思：
約會的時候眼神恨不得黏在對方身上：
再比如2006年有部中外合作的電影《面紗》，根據英國作家毛姆的同名小說改編。不知道什麼原因，這部電影鮮少有人知道。
電影裡的故事很甜。英國女孩凱蒂，貌美而膚淺，因為不想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於是和內斂沉悶的醫生瓦爾特結了婚，隨他一起來到中國上海，在那裡她愛上了萬人迷的已婚男人唐森，給丈夫帶了一年綠帽。被瓦特發現後，報復性地帶著她去了中國南方某個偏遠村鎮——瘟疫流行的最前線。
他帶她去那裡，本是想著和背叛他的女人同歸於盡的。電影裡凱蒂和瓦爾特冷著臉進了“死亡鎮”。但兩個人都沒想到的是，瓦爾特自從來了這裡，看到這裡的情況後，便一門心思地治病救人，解決問題，凱蒂在這裡打開了心房，在一家修道院裡做義工，逐漸找回了生活的勇氣和意義。
兩個積極正義的人的心，越靠越近，越近越相惜，終於凱蒂全心全意愛上了瓦特，瓦特也原諒了凱蒂的背叛。最後當瓦爾特感染瘟疫死後，凱蒂一個人回到英國，哪怕再次見到之前愛的死去活來的情人唐森，也能若無其事地對她牽著的孩子說：“他誰也不是。”
哪怕是電影的結局有殘缺，觀眾仍舊被複合後的兩個人甜到牙掉、被忠貞浪漫的愛情感動到淚崩。
但是，看過原著和了解過作者的人，心情就大不一樣，因為比起電影，小說簡直是不近人情的真實和刻薄。
小說裡，瓦爾特這個人，並非電影裡那個認真深沉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確嚴肅寡言，但卻是毫無魅力，無聊無趣的那種嚴肅寡言，用毛姆的話講——“這人沒什麼好說的”。而凱蒂卻是個活躍在舞會、打高爾夫球、調情說笑的女子，虛浮且幼稚，天真又可笑。這兩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對性格不合的表面夫妻。
瓦爾特患病死時，曾對著凱蒂說：“死的卻是狗”。這句話出自戈德史密斯的詩《輓歌》的最後一行，詩的大意為：一個好心人在城裡領養了一隻狗，起初人狗和諧相處，但有一天兩者結下冤仇，狗發瘋病把人給咬傷了，人們預料被咬的人將會死去，但是人活了下來，最終死去的卻是狗。
到死，瓦特都沒原諒凱蒂的出軌，哪怕凱蒂已經悔過，變成了更好的凱蒂，都沒改變什麼。
“死的卻是狗”，他間接承認自己確實是帶著凱蒂來這裡尋死的，最後他自己卻先挨不住，被恨壓得喘不過氣，在實驗室裡拿自己做實驗，就是有意先求一死。
而當凱蒂坐著馬車，離開這個鎮子的時候，她在難過，卻也不算是為了瓦特的死，而是在難過自己無法因為他的死而哭泣——“假設她能用一句話就叫瓦特起死回生，她會毫不猶豫地說出那句話，但是不能不承認的是，瓦特死後，她的生活的確多多少少舒暢了些。他們在一起從來也不快樂，而想要分開卻又是遙不可及的事。”凱蒂經過了這一切，她感激瓦特，欣賞瓦特，但終究還是沒能愛上他。
後來回到香港，再次住進唐森的家，她還是忍不住對唐森產生悸動，她和他再次相擁相吻，即使早就看清了他的虛偽面目；她和他再次赤裸相對，哪怕她也早已成長，不再幼稚天真。
小說的結局“殘酷”，但好死不死正好合乎理性。人心就是這樣的，有時候不愛就是不愛，哪怕對方再好，再善良，再偉大，她的心臟還是隻會為“渣男”跳躍，不是她不懂事，不是她仍膚淺，她長大了，甚至經歷生死，精神世界已經幾倍速升級，只是她的愛情、她的悸動，仍然可以為同一個人一塵不變。
即使聰明的躲開，躲開不該招惹的人，不把自己躋身火坑，但愛還是愛，不管對方是什麼模樣，不管自己再怎麼感到羞恥，愛是止不住的。
而小說中借瓦爾特的口對凱蒂說的話：“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有論者認為這就是來自真實生活的真實情緒，說的就是作者的太太西莉爾。
毛姆和他太太結婚後就後悔，他總覺得是西莉爾設下陷阱害得他娶她的。他們結婚後共同生活了十年(其間毛姆還不斷帶著同性密友出遊)，雙方都感到這是不幸的十年。毛姆對西莉爾的恨伴隨了他的一生，因此，在他筆下，不可能找到感人的愛情和美滿的婚姻。
我想起有位朋友，相親時看上一位男士，主動出擊過幾次，男方死活不願意接受她的感情，據她說，男方給出過最讓他噁心的理由是：“你很好，我真的不討厭你，但我還是希望能等到真正的愛情”。
“……TM在跟我搞笑，嬌不矯情，等愛情，現實點好嗎，要不是看見他那張皺紋縱橫的老臉，我還以為丫今年十八！
“在一起的那些人裡，有幾對是因為“等到了愛情”才在一起的？大家不都是差不多對眼就湊一塊兒過日子麼？不喜歡就不喜歡唄，還要扯這個來噁心我。”
朋友吐槽的特逗，我也部分同意她的觀點。對待愛情是否真的必要我不予置否。但始終不能否定的是，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著很多人，對愛情，有著至死不渝的虔誠追求，你說他們理想主義也好，吐槽他們做作也罷，但他們就是這樣的，對某一種類型的人看一眼就上癮，其他的死活都愛不上，跟你付出多少無關，跟你是美是醜更無相關。
不論是經典的現實主義小說，還是現實中你我身處經歷的愛情，從某種角度來看，都不純粹——甜的不純粹，因為它壓根兒不存在純粹。
也沒什麼好遺憾的，純甜的愛情自己經歷不了，多刷幾部甜劇問題就可以解決。如果你想深刻，想感慨，想成長，推薦翻開毛姆的《面紗》，自己領略一下書裡的細膩有邏輯的情節，和作者尖銳利落的文筆。
但是，但是，但是又如果，你根本不想這麼折磨大腦，深感生活都已經如此不易，談起愛情，就只想睜大眼長大嘴吃人家的糖、純享受，那麼只管敞開WiFi刷一部漂亮姐姐與小狼狗的甜劇就好~！甜甜的愛情為什麼非得自己有，自自在在輕輕鬆鬆舔舔別人的不就行。
因為已經被虐過了，所以我選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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