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故事」出入澳門 人生浮沉 70

「真人故事」出入澳門 人生浮沉 70

因為在這連續10次沒中,我感覺我在新葡京的運氣已經耗盡,該換地方了。既然在新葡京運氣用盡,那麼在老葡京估計也不大行,那麼就就近去永利吧!

趕上新葡京兌現的人多,還是得排隊,我前面一對夫妻只贏了七千就排隊兌現,還一邊排隊一邊討論拿這七千塊去香港購物。我聽他們議論從心底發出一種鄙視:真小家子氣,才贏七千就樂得屁顛屁顛,我要這麼多肯定接著玩了,兌現不到五位數我都不好意思跟兌現的人打招呼。

懷揣四摞鈔票,出了新葡京正門。驚奇地發現天居然已經黑了!TMD沒時鐘的地方真是傷不起,再加上一玩起來身體興奮,不累也不餓,幾個小時就一晃就過去了。但回想一下的確是過了五六個小時了,因為這一下午單單等待機會的時間就有兩三個小時了,最後排隊兌現還等了接近半小時。

出得新葡京,風一吹神智清醒了些,想到自己這一場沒按照規定來——既沒有使用每次兩萬的基數投注,又沒有做到入場一小時無論輸贏都暫時離場,更沒有做到只押大小莊閒不押底概率選項。不過很快我就釋然了:今天這是特殊情況,胖子來了,我得趕緊賭不然好運氣都被他給帶跑了,再說學外匯時候老師說了,機會來的時候,就要大膽地抓住,在順勢的時候把收益做到最大化,這樣才能做到總體上盈利。這種一片大好的形勢下我當然該多贏點。想到這裡我覺得我自己真是行事果斷,頗有大將之風,心想以我那橫溢的才華,放到戰爭年代指揮萬軍簡直就是綽綽有餘,肯定把其他的部隊都殺得片甲不留,因為我既有智慧,又敢作為。

開了電話,短信如期而至,這次只有三條短信,前兩條是來電提示,最後一個是胖子發的一條短信:我手機快沒電了,我在威尼斯人門口等你們,不見不散啊。

我想,我是可以不管胖子的,畢竟我們非親非故,又只是萍水相逢,雖然一起玩了多次,但都限於酒肉朋友這個層面,我完全可以不理他的電話,徑自做事。但我卻總是覺得胖子如今這般模樣,將他丟棄於澳門實在是一件不大地道的事,而且胖子這廝雖然人裝逼起來挺招人煩,但是還真沒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而且總莫名其妙地跟他有種親切感,真他媽怪了。

這情形,我若輸了也就罷了,現在贏了那麼多,總不能見死不救——但錢我是不會再借他了,借他也是賭,大不了我給他買張機票送他會長春,胖子雖然已到這步田地,但回了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總不至於餓死。

算了,先不去永利了,回去看看胖子吧!我想了一下,把四十萬留了大概三四萬在自己包裡,剩下的都塞寧寧包裡了,我忽然想起當初我給萌萌匯錢的時候寧寧問我的一個問題“你不怕她不給你啊?”竟猛地警覺起來:寧寧該不會拿了我這四十萬,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吧?

想到這條我整個人頓住了,錢已經放進寧寧的包裡,我在想如果要回來會不會讓寧寧很尷尬,卻在片刻間又想起那盤一千二的魚子醬和寧寧願意借給我的六萬積蓄,頓時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齷齪,於是拉上寧寧的包,不再去想。我本以為自己很純潔很容易相信別人,到那次我才發現,其實我也對這個世界充滿警惕,太多的訛詐類新聞如飛蝗般從各大媒體的版面掠過,人們不敢夜行,不敢扶老人,不敢跟陌生人說話,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疊著小心,用惶惶不可終日來形容也不為過。儘管人人都充滿警惕與防備,但很多時候卻不知道需要防備的是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將自己放在一個殼子裡面,只有這樣,才感覺安全。

寧寧那包本來是用臂彎掛著,錢裝進去以後,她也不拎包帶了,改成拎包口,還把包提在身體前方,生怕後面有人來搶了。光這還不夠,她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澳門治安應該挺好吧?

看來,財富有時還真是一種負擔,沒錢時又何須如此緊張?

肚子有些餓了,琢磨著胖子那邊肯定沒吃飯,錢我不能再借他,飯還是一定要管的,於是叫了輛出租車過橋去威尼斯人。到了之後找了一圈,終於找到了胖子,看到他時他正在跟一個人要煙,那人給了一根,胖子雙手夾著煙,對那人堆笑著作了個揖。這才回身點著,再轉身看我們過來了,就見他眼神立馬亮了,快步走上前來,我能看到他肚子上的肉在上下顫抖——之前他快走的時候都是金項鍊顫抖,現在那條金項鍊已經沒了。

胖子衝了過來,跟我說了句哥你終於來了,緊接著就問我贏了輸了。我面色平靜:不太順,就贏了一萬。

胖子頓了一下,就開始介紹他賭輸的經過,說開始的時候因為賭資不夠壓得少,到最後感覺要出長龍了,就連押了幾把結果毛都沒中,誰知到剛輸光就出了個六連莊。胖子說到這開始憤憤不平:媽個逼的我就不信我這麼倒黴,身上就剩八十了,我在賭場裡又跟人要了二百,看準路要出莊,結果出了個JB閒,操!

我沒問胖子那二百是怎麼要來的,因為我想象得到。我仔細地審視了一眼胖子,沒了金項鍊,他的脖子顯得分外粗碩,脖子的褶子上隱隱還帶著點黑灰,他說話時嘴裡噴吐著夾雜著煙味的怪臭,那曾被他染成金色的發尖依稀還看得出來,只是夾雜在凌亂的髮型中看起來好像是頭上沾了什麼髒東西。他那件風衣是boss的,不過因為一隻袖子被他擼到了手肘以上,顯得有些滑稽。他襯衫最後一個釦子沒扣,那版型很好的褲子上沾了點灰,左腳的皮鞋上的logo不知哪裡去了,留下兩個小小的空洞,就像一雙神秘的眼睛。

我在心裡長嘆一聲,想起《芙蓉鎮》裡的一句臺詞:活下去,像狗一樣活下去!當活著的意義變成了活著本身,這個千古命題豈不是死循環了?——你為什麼活著?為了活著而活著?似乎這種狀態用在現在的胖子身上也不恰當,因為胖子現在之所以可以如此狼狽的活著,那是因為他的生命中還有可以寄託的希望,這希望也許不在他老婆和女兒身上,而在賭場之中。如果非要說賭徒和癮君子有什麼不同,那最大的不同也許就在這裡:賭徒,永遠都心懷希望——不管這希望會不會將賭徒引入地獄;而吸毒者,則是在不斷走向更加絕望。

胖子罵罵咧咧地說完了他賭輸的經歷,掐了煙,狠勁地咳嗽了幾聲,異物在他氣管裡發出呼嚕嚕的響聲,他使勁地“咳”了一聲,朝地上吐了口痰,又有些後悔似的用皮鞋把痰漬擦掉,在石頭地面上留下一個噁心巴拉的粗線條。寧寧在邊上有些受不了,把手伸出來想掩住嘴,可伸到一半又換了另一隻手,估計是想起手上的紋身了。看來紋身這玩意還真不能亂紋,弄不好反受其害。

胖子絲毫沒注意這些,他抿著嘴又吐了幾下,像是清了清嗓子,又抽了一下鼻子,問我:你還有煙麼?

我把一包沒開封的中華給了他,他打開包點了一根,抽了一口,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似的,開口對我說:我下午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了,我把我姑娘的保險給退了,能退五萬,媽個逼的交了六萬多讓他們給扣了那麼多。錢我回瀋陽就能拿到,到時候那錢到手了我先還你那四萬……

……你身上還有多少,再給我拿點,到時候一塊還你了。——胖子吞吞吐吐,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我也點了根菸,看著胖子的眼睛:三哥,不是兄弟我不借你,一個是我身上也沒剩多少,再個我現在借你了也是害你。來,咱先去吃個飯再說吧!

胖子沒說同意,也沒說反對,我往前走,他就跟在後面,也不說話。上到餐廳,三人吃了頓飯,我和寧寧各自心懷竊喜,自然是胃口大開,卻看胖子愁眉苦臉,好幾次都咬到筷子,而且他一邊吃一邊很輕易地就被附近人的賭博話題吸引地轉過腦袋看。本來我還擔心胖子若認出寧寧大家是不是會很尷尬——儘管化了妝後寧寧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結果胖子來來回回連寧寧的正臉都沒怎麼看,不過後來我聽寧寧說我去拿菜的過程中他還是跟寧寧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問寧寧“你們剛才到底贏了多少”,另一句是跟寧寧說“你這包一萬多吧,我給我媳婦買過一個”。

快吃完的時候,我跟胖子說:我身上錢雖然不多,但你回去的機票我還買得起,你回去吧,聽我的別再在澳門呆了,這次運氣不好,下次再來。

胖子搖了搖頭:我不回長春,我去東莞找老馬。老馬說管我吃住沒問題。剛說完,胖子又想起了什麼似的:不行,我得先回趟瀋陽,那保險還沒退呢。我看著胖子拿筷子的手,發現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我問胖子這是怎麼了,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把手放到了桌子上止住顫抖,跟我說:動不動就抖,沒事,一上桌就好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