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名流:贞白先生小传(二)

写到先生十五岁回到京城。十六岁,宋明帝刘彧驾崩,年仅十岁的太子刘昱(史称后废帝)即位,上篇提到的先生所投之人刘秉由南徐州刺史调任郢州刺史,可能是沾了刘秉的光,先生父亲得以外调至孝昌相,虽职级未变,但京官外调,收入则大大增加,这对家贫已久的先生家中确是幸运之事。


“十七乃冠。常随刘秉之丹阳郡,得给帐下食,出入乘厩马。秉第二男俣少知名,时为司徒祭酒。俣雅好文籍,与先生日夜搜寻,未尝不共味而食,同车而游。”

这段时间,先生既冠而不肯婚,史书载“先生澡洁去嗜欲,盖一生全不迩于声色也”,“酷爱松声,居必手植。常嫌读书未满万卷,乃以内书兼之。于是少出州府,辟召皆不起”。我们可以看到先生在少年而至青年,勤学不辍,心无杂念,为一生的学术打下了深厚的根基。

国风名流:贞白先生小传(二)

而同样在这一年,日后的齐高帝萧道成平乱有功,成为政治上的重要力量之一。(下面这段斗争既是先生如何参与政治斗争,也是南朝朝代更迭亦或是皇帝即位的典型套路,基本上把人名改一下,文字变化都极少,可见当时那个时代皇帝荒淫无道,政治斗争极其激烈,而百姓流离失所,难以休养生息的痛苦,先生周旋其间,惨淡经营,可叹可叹呀!) 刘昱暴孽无道,大失人心,萧道成继而借口废刘昱,另立明帝第三子刘准登极,而自己则加官进爵,篡位之心,愈加明显。一时间,朝堂之上,投靠萧道成与暗自反萧的大臣士子们暗流涌动,矛盾的积累越来越尖刻,一触即发。

”先生年二十二,随刘丹阳入石头城,就袁粲建事。先生与韩贲(ben,一声)、糜淡同掌文檄。及事败城溃,即得奔出。俣及弟侅(gai,一声)为沙门以逃,为人所获,建康狱死,人莫敢视。先生躬自收殡墓瘗葬,查硎旧墓,营理都毕。自此去世,寻山而止。“

下面我们来详细看这几年的事情。

宋明帝刘彧驾崩之时,宗室诸人受其猜忌,零落殆尽,二十八个兄弟只剩下桂阳王刘休范以愚笨而幸存于世,只好让袁粲、褚渊、刘勔(mian,三声)、蔡兴宗、沈攸之五人为顾命大臣,辅佐小皇帝。小皇帝上台第二年年蔡兴宗、刘勔就都去世了。而这时前面那个木讷愚笨的刘休仁受部下怂恿起兵造反,京中竟无人主事,萧道成以勇武起事,平定了此次动乱,官升一品,与高门出身的袁粲、褚渊和皇族出身的刘秉共主朝政,号为”四贵“。看似平静的日子过了三年,小皇帝上台第五年,他老爸当年争夺帝位时候的军师阮佃夫想要故技重施,密谋造反,结果事败被杀。萧道成正好顺水推舟借口废掉刘昱,另立新帝,以萧道成为尚书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给油幢络车,班车三十人,极备尊崇。而这时萧道成是事实上的宰相,入驻东府城,袁粲亦由三品出任一品,出镇石头城,宫城、东府、石头三城成犄角之势。

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出场的顾命大臣沈攸之一直坐镇荆州,积财养士,拥兵十万,对萧道成专政极为不满,自称奉太后密诏,起兵东进,欲取建康。袁粲则打算里应外合,派手下进攻朝堂之中的萧道成,并让刘秉等当晚前往石头城回合,待到早上一同起兵,擒住萧道成。袁粲其时五十七岁,“闲默寡言,不肯当事“”独酌庭院““杖策独游”“闲居高卧”,而刘秉亦无大才干,结果本来晚上刘氏亲眷才该撤离,结果早早用饭,不待天黑,即赶往石头城,事露则败,众人皆死。先生亦在那形色匆匆赶往石头城的刘氏亲眷中,被委以重任,掌檄文,未成事,即败。先生这一生最投入的一次政治活动还没咋开始就结束了,本来是清君侧斩奸狞的大义之举,结果潦草结局,而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自十三岁开始追随刘秉一族,宾主尽欢,宴饮游乐,广寻诗书,多少次的雅集畅游,多少次的卧谈高论,执着于道义的追求,裹挟着先祖的武功血脉,发起一击,结果却是无人收拾后事的凄惨局面,不知先生在冒死下葬知交好友刘俣和他的弟弟刘侅的时候,究竟在想着些什么?是如太史公所问“倘所谓天道,是邪非邪?”或是其它,我们亦不得而知。“自此去世,寻山而止”,由此处,先生出世之志已明,而先生的父亲则想尽办法补救,避免此事的影响。

国风名流:贞白先生小传(二)

这时能帮上忙的还是世交萧思话(上文曾提及)的老下属纪僧真,他自幼追随萧思话及其子萧惠开,与先生父亲交好,萧思话父子相继去世后,转投萧道成帐下,深得其信任(这里插一句,刘秉是萧思话的女婿,和纪僧真大家怎么都算是旧相识,人事倾轧,人命如草芥,先生被仇敌所救,这与当时的风气相关,”主位虽改,臣任如初”“君臣之节,徒致虚名”“知殉国之感无因,保家之念宜且”)。纪僧真将先生安排到自己帐下当差,而萧道成也颇惜先生之才,“侍弟五息曅(ye,四声,古同晔)六息暠(hao,四声,古同皓),侍读,兼助公间管记事”,让先生一边协助萧氏子弟读书,还做些行政工作,之后又升任巴陵王侍郎,由萧氏私官转为品官,为八品,终于走上仕途。

这时的朝堂形势,可谓是日薄西山,朝不虑夕。萧道成在平定上文所述沈攸之之乱后,紧锣密鼓地开展了他的篡位大计。同年二月进位为太尉、都督十六州诸军事;三月,增班剑为四十人,甲仗百人入殿;四月,杀袁粲手下诸将领;九月,进位假黄钺(重臣出征所具)、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辞,不受;十一月,杀宗室诸王;次年正月加前部羽葆鼓吹,甲仗五百人,出入殿省,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三月,进位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齐公,备九锡之礼(古代帝王尊礼大臣的九种器物),加玺紱(fu,二声)远游冠,相国绿綟(li,四声,苍绿色)冠(汉代礼制诸王所服之冠);四月十二,进齐王;十五,冕十有二旒(liu,二声),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跟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旌头云罕,乐舞八佾(yi,四声),设钟虡(ju,四声)宫县(这些都是天子之仪);二十,禅位于齐;二十一,禅位齐公,固辞不受;三请,受;二十三,告天大典,登极。

国风名流:贞白先生小传(二)

这一年先生二十四岁,和我们差不多的年纪,却早已阅过人世沧桑。家族数代起起伏伏,背负着曾经的荣光与梦想、武功与辉煌,自十岁始,沉浮于京城高门,声色犬马,宴饮作乐,浮华的魏晋贵族生活,残酷无情的政治斗争,知交好友师长的相继惨死,尤其还在仇敌手下苟且为官,试想自己孜孜以求的君臣之道,一点点地毁灭在自己眼前,奸臣贼子逾礼僭越而至称帝,“是可忍,孰不可忍”,先生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呀!本篇题名“伤宋:蹉跎红尘”更是贴切,这二十四年里的建构与毁灭,激情与蹉跎,隐忍与爆发,留下的记载廖廖数行,本来我也是一带而过,整理的时候一点点地把文字敲下来,不禁问自己:一样的年纪,先生究竟经历了怎样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悲辛?单这十年的经历我们估计一生都难以遇到哪怕一件,先生在批阅典籍,深入道术的时候,究竟又是怀着怎样的执着?看似逍遥洒脱的文字背后,又有着多少个晚上的低回沉思,辗转反侧?这些都值得我们去思考吧!

国风名流:贞白先生小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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