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花瓣網 文| 如果樹
01
清明時節，都說落雨紛紛，今年卻分外燥熱。紅山山間小路上，來來往往都是掃墓人，行人之中，零落著一個瘦幹高個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滄桑，身上衣服老舊，白色襯衣被歲月浸出幾片牙黃色，袖子上還有一些洗不清的汙漬，黑布直筒褲上有幾處破洞，膝蓋位置的土灰還有一些沒被拭去。
中年男子叫什麼，已經沒有人記得，大家都叫他柱子。柱子是個苦命的人，據村裡人講，他在未懂事的時候，母親便去世了，之後父親把他隨便賣給了一戶人家，然後從此消失。
養父母家中三個女兒，想要個兒子，所以才收養了他。從小到大，養父養母待他還算不錯，但家中貧困，從小他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三個姐姐在很小的時候便早早嫁人，而他也沒去讀書，一直留在家裡幫忙幹活。
柱子一生多災多難，好幾次差點沒了性命，好在每次都能躲過去，可惜大難不死卻從無後福。他小時候下水抓魚，河水沒過腰間，他失足陷入泥坑，幸虧岸邊有其他村民路過，否則便會溺死在河裡。
之後村中發生山體滑坡，事發地柱子本來很少會去，但這一次他恰巧路過，滾石和泥沙直接將他掩埋，後來村民將他救出，並把它送往鎮上的醫院，昏迷了一個星期後他才漸漸醒來。
02
回憶起這兩次與死亡的碰撞，有一個現象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在他昏迷的時候，他迷迷糊糊看到一個小土堆，土堆前面立著一塊石碑，上面有一些字。
他看不懂，但他能判斷出這應該是某個窮人家的墳墓。但凡有點辦法的家庭，不會修這麼簡陋的墳。他的耳邊彷彿有些聲音，但他的意識已是模糊狀態，聽不清是什麼。
等醒過來後，他把這些事情說給村裡人聽，村裡人都說他只是出現幻覺，之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後來柱子漸漸長大，他想出外打工賺點錢，但養父身體抱恙無法外出。
養父幹活不小心傷到了身體，在家無法從事體力勞動，柱子成了家裡最主要的勞動力，這把他死死地綁在了家中，三個姐姐也偶爾才回家裡看一趟，帶點吃的用的，其他忙也幫不上。
生活對柱子的戲弄還沒結束，柱子在苦海之中掙扎，成為鬼門關的常客，就好像風中點燃的蠟燭撲朔閃動，生命之火隨時可能被吹滅。
青年時期，柱子在田間勞作，無意間驚動一條眼鏡王蛇，並被其咬傷，幸好被旁邊田地裡的村民看到，村民趕忙將他送到村醫那裡，經過一番搶救才撿回一條性命。
按理說人被蛇咬後撐不過兩個小時，而柱子從被咬要接受治療足足撐了四個小時。大家無不驚歎柱子的生命力。之後柱子回憶，他說在昏迷中又看到了那座墳墓。
柱子類似的經歷接連發生好幾次，每次在昏迷中他都會看到那座簡陋的墳，那座墳地看起來非常荒涼，但卻讓柱子感覺非常溫馨。
03
耳邊傳來幾聲哭泣，應該是附近正在掃墓祭拜的人們。哭聲在風中蕭瑟，浸透著深深懷念，柱子的眼角有點發酸，養母在前幾年過世了，養父更早些。
那場病沒讓他捱過幾年，現在家裡就剩下他一個人，他沒有結婚，這樣的條件，沒人能看上他，他也習慣這種孤獨。
每年清明，柱子都按時上山掃墓，然後再到田間勞作... 這時他突然想起，他把鋤頭落在了墳地，於是柱子趕忙回頭，向墳地那裡走去。
墳地比較遠，但有一條荊棘叢的近道，其他人會覺得這裡寸步難行，但是對於柱子來說卻走得輕鬆容易。耳邊響起了噼噼啪啪的聲音，柱子漸漸聞到一股煙燻味。
他扭頭朝荊棘叢邊望去，遠方的山林已經被大火包圍，熊熊火焰肆無忌憚的擴張，企圖把所有地方全覆蓋在它的統治之下，柱子慌了，趕忙逃離，前來的道路已被山火佔領，他只能另找出路。
此時的他，就像戰場上被千軍萬馬追逐的一小兵。柱子一邊跑一邊怒罵，是哪家不長心的在這山上胡亂點火。
火勢迅速蔓延，漸漸來到他身旁，他的腦袋被煙燻得有點發昏，他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想讓自己清醒，如果在這裡倒下，他肯定會葬身在這火海之中。
眼前的路突然變得有點陌生，身邊的火勢也漸漸變小，柱子面色土灰，衣衫襤褸地衝出火林，氣喘吁吁的放慢腳步，他慶幸自己終於又躲過了一劫。
緩了一會後，柱子向四周看了看，這邊的環境卻讓他感到很陌生，按理說紅山之上沒有他沒去過的地方，但這裡是哪？他完全想不起來。
04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然後突然頓足，那個在他昏迷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墳墓正在他眼前。柱子流著眼淚跪倒在墳墓前，連著磕了好幾個頭，並帶著哭腔說道：“不知道您是誰，但謝謝您這麼多次出手相救。”
“孩子…”柱子耳邊傳來一個女子聲音，這把柱子著實嚇了一跳，但他很快想到了這可能是墳墓主人的聲音，因為這邊除了他，也就只剩下這個墳墓了。
“沒能陪伴你的成長，真的很抱歉，”那個聲音又繼續響起，“我苦命的兒啊，你欠的債，這一次終於還清了，以後老天不會再為難你了，以後你要好好做人。”
柱子感到震驚，但也瞬間明白，這麼多年來，他早就這麼猜過，那個墳墓不可能無緣無故在他每次遇難的時候出現在他的意識裡，這是他一直未曾見過的親生母親！
“孩子，不要怨命運有多苦，這些都是你應得的報應，你幾世之前曾作惡多端，犯下滔天罪行，雖然當時未報，但你此後幾世多災多難，生活潦倒，這便是老天對你的懲罰。
本來在你小時候溺水的那次就該離去，但後世報應只會越來越痛苦，做孃的於心不忍，便幫你撐了過去。”柱子的淚水開始掉落。
“孩子，這是娘和你最後一次相見了，以後的事情就要靠你一個人了，你一定要記住，不要作惡，多做善事，這輩子不如意就算了，但一定要給下輩子積點德……”
聲音漸遠，柱子四周尋望，不停地喊“娘”，卻沒有任何回覆。只剩下這春日的微風輕掠，這山間的飛鳥空鳴。柱子面容被淚水打溼，上前抱住母親墳前的墓碑，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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