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乞叉(民间故事)

(1)   

清朝道光年间,黄河流域发生了一次特大水灾,河南境内受洪水浸淹多达二十州县,无数灾民流离失所。那年张有顺十一岁,暴雨连天大河决堤,顷刻间淹没了村庄,张有顺抱住一根木檩侥幸从大水中逃生,而他从此也变成了一个孤儿。   

张有顺举目无亲了,茫然不知所从,就尾随逃难的人群流浪,行乞糊口,饥寒交迫。逃亡到山西境内,在一个叫做古镇的地方,一户何姓人家收容了张有顺。   

(2)   

何家男主人名叫何来旺。   

何家那时也算不上富家大户,有一百亩地,一半租给别人一半自种,本地的水利条件有限,庄稼就靠广种薄收,既使年年风调雨顺,要想发家,仅靠一百亩的收成也是没有指望的。何家在镇上和县城都有粮店,何来旺的主要精力放在做生意方面。   

何家有一个老长工,无儿无女老光棍一个,加上了张有顺,一老一少,何家就算有了两个长工。从此,张有顺称呼老长工“师父”,师徒二人除了下田做活儿,还要照料何家的几头大牲口。每当忙季的时候,何家也会加雇几个短工赶活儿。   

何来旺老婆名叫蔡花儿,这女人可不一般。只看蔡花儿的衣着打扮,象是一个富婆范儿,她还是秘宗教的虔诚门徒,平时主持家务漫不经心,而热衷于教中事务,常常免费提供食宿,让那些教徒聚会,礼神作法。蔡花儿为了追捧鬼神大手大脚花钱,对待下人却很苛薄,何来旺拿她无可奈何,一直迁就她。   

秘宗教属于当地民间的一个神秘组织,不公开活动,一般群众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歪门邪道,可是,就有一些乡民受其蛊惑,趋之若鹜。   

蔡花儿生养了一大串子女,大小十来个,其中有三对儿双胞胎。何来旺对待子女家教很严,除了幼子幼女,少爷们须要用功读书,小姐们须要学做女工、做家务。  

何家二女儿与张有顺年纪相仿,这二小姐有些特别,她眼晴看不见,两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以致双目失明了。   

(3)

张有顺栖身何家,日复一日跟随师父劳作,看着师父的当下,就象一头老牛,除了不忍饥受冻,很是孤苦无依,张有顺心想,“师父的现在也许就是我的将来”,习惯了也就麻木了,张有顺吃得下、干得动、睡得香,对生活渐渐没有妄想了。  

一晃过去了六、七年。有一天,很少言语的师父苦笑了一下,道:“有饭吃有衣穿,这样活着就该知足了,管它死后如何。”

当晚,师父溘然长逝了,死前一点病兆也没有,就是一觉睡的再也没有醒来。何家打算埋葬师父,这时冒出了一个自称死者外甥的无赖,将何来旺告到了县衙,讨要死者这么多年给何家打工的工钱。   

这个“外甥”蛮不讲理,可是有好几个同乡当证人,证明了这一层亲戚关系,难以分辩真假,官司就在私下和解了,何来旺暗地里给了那外甥五两银子。

蔡花儿知晓了赔钱之事,大为恼火,她请教主主持公道,不知教主施了什么法术,那个外甥竟然暴病而亡,此事不胫而走,密宗教的影响一下扩大了,蔡花儿更在教中得势,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张有顺成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何来旺看准了张有顺老实厚道,师父去逝之后过了一百天,何家就办了喜事,让瞎眼女儿和张有顺成了亲。   

(4)

经过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何来旺已经成为当地有名的财主了,家产除了良田十顷,还有油坊、赌坊、客栈,镇上、县城还有铺面十余间。 可是,蔡花儿以为发家都是她的功劳,都是她侍奉神鬼的回报。  

蔡花儿拿钱给密宗教建立庄园、庙堂,常常不回家在外鬼混,何来旺一怕老婆,二来慑于密教宗的法力,只能忍气吞声。 

何来旺已有五个子女都成亲了,而且嫁娶的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只有张有顺出身卑微,何况二姑娘还是一个瞎子呢,亲属们都象蔡花儿一样势力眼,兄弟姐妹也一样,都看张有顺小两口不顺眼,当下人一般颐指气使。

何来旺看着一家人填堵,无奈叹气,就给张有顺另辟了一处院落,还给他们置了几十亩田地,这地就算给二女儿当了陪嫁。   

(5)  

而在镇上的群众看来,何来旺发迹也是托了他老婆的福。有人说,蔡花儿的娘家就有迷信妖魔鬼道的传统,蔡家多年前就加入了密宗教,街谈巷议都是白说,过去密宗教名不见经传,而今已经势力壮大了,暗潮汹涌,别说本本分分的镇民不敢招惹,财主、衙门也对密宗教有所忌惮的。   

据说蔡花儿不仅是密宗教的一个堂主,还是教主身边的红人儿。不管怎样,蔡花儿掌控了一定的暗黑势力,无疑对于何家敛财聚势是有帮助的。    

有一天,何来旺中风了瘫痪了,人们暗中议论,都说何来旺是被蔡花儿气成这样的。何来旺瘫了半年也就一命呜呼了。 

(6)   

张有顺小两口疏远了何家,离开了乌烟瘴气之地,小日子过的很清静也很自在,媳妇虽然眼晴看不见,可是心灵手巧,会做饭也会纺绵织布,一般针线活儿都不在话下,别说瞎工出活儿慢了,勤能补拙。

张有顺耕田牧牛,庄稼活儿一把手,小天地也能丰衣足食,年有余庆。 让张有顺难过的是,第一个孩子半岁时夭折了,不过,两年之后媳妇又生了一个胖小子。   

小两口离群索居,与人少有来往,遂了那些名门富户亲戚们的心愿,人家对于穷亲戚不屑一顾么,不是一个台面上的人么,相互回避着,也不讨嫌,也不难为情,不怕丢了亲戚们的份子。

(7)

这一天黄昏,张有顺下地回来了,吃饭的时候感到有些异常,他发觉媳妇儿愁眉不展,好象忧心忡忡,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于是,张有顺就问怎么啦?一再追问,媳妇儿就道出了苦衷,泣不成声。   

岳母蔡花儿白天来了一趟,而且她一来还哭哭啼啼的,来向瞎眼女儿苦苦求情。蔡花儿说自己快被打死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好肉了,背后满是鞭痕,疼的坐也不能坐。

原来,蔡花儿教中失宠并且失势了,受到了教主的一再猜忌,现在,唯一能够表示自己忠诚的办法,就是用一名骨肉血亲的幼童来向神祖献祭。

不知这个神密邪教有何妖术,不时需要牺牲幼童的性命,蔡花儿只说别人家把炕门儿关的很严,把别人家小孩的性命难以盗取。 

蔡花儿哀求瞎眼女儿,牺牲这个襁褓中的孩子吧,这能挽救她一命,瞎眼女儿糊哩糊涂的就被母亲说服了。   

张有顺听了,默然了一下,从媳妇怀里抱过孩子,孩子刚巧睡醒了,摇头晃脑,萌萌地看着张有顺,一咧小嘴就笑了。   

张有顺就问媳妇,“听信你娘的话,这也算是孝顺吧。你娘要索咱娃的命,要在哪一天呢?”      

瞎眼媳妇哇的一下哭了,哭道:“就在今天晚上,让我把炕洞门儿打开,让咱只管睡觉,让咱不知不觉的…”   

张有顺把媳妇安抚住了,说:“也许还有好的办法,既帮了你娘也能保全咱娃,上天有眼哩,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小的时候,我娘说,晚上睡觉做个好梦,如果在梦里遇上神仙了,有什么愁事儿就向神仙求个情,神仙答应了就能让人称心如愿的,我娘说的也许是真的。”   

晚上,瞎眼媳妇搂着孩子一起睡着了,睡的很酣。张有顺悄悄从炕上溜下来,坐在小凳之上,守候在炕门儿一边。窗外月色朦胧,屋子里混沌一片。   

土炕本是空膛构造,冬天在膛里烧火取暖,一边连着烟囱,那烟道设在墙壁之内,直达屋脊之上,而在屋内,炕墙上有填柴禾的进口儿,平时用砖块封堵,这个进口就叫做炕门儿。   

半夜,张有顺听见了异常的动静,好象烟道内骨碌碌响了一下,立即拿起自己的棉布袜子,张开了袜子口儿伸在炕门儿之下,旋即扑通一声,一物落于袜中。   

袜内之物左冲右突的,张有顺赶紧用手攥紧了袜口儿,抡起来就往地上摔打,直到袜子沉甸甸的一动不动了。张有顺点上灯笼,来到屋外,将袜中之物腾出来,只见一个驴粪蛋子碎了一地。   

张有顺将干驴粪收拢点着了,回屋睡觉。   

第二天早上,瞎眼媳妇醒来给孩子喂奶,问张有顺天亮了没有,张有顺说:“日头半竿子高了,我把饭都做好了。”   

瞎眼媳妇就笑了,说自己真的做了个好梦,梦里碰到神仙了。这时有人敲门,来人是给何家报丧的,告诉张有顺:“你丈母娘,她昨儿晚上不在人世了,还请节哀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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