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吃飯縱橫談（上篇）
提起吃飯，電視臺正熱播《舌尖上的中國》。中國人對於吃的講究自然是用盡匠心，杯盤間謀篇佈陣譽滿天了。你看滿漢全席，分北菜54道南菜54道，皆是天下精選，山珍海味無所不包。僅聽一下菜名就垂涎三尺。凡人吃不起饕餮大餐，但小餐還是可以大快朵頤的。
對於八大菜系，豪華大宴也就望梅止渴，畫餅充飢了。名人吃飯風花雪月，一不小心就吃出了名人軼事，我等凡夫只能望其項背，娛樂點濃油赤醬，添些味精加些陳醋即是豐富的談資，不僅長閱歷也長了文化。這是吃的妙處，萬千滋味盡顯心頭。
紅樓夢裡千里搭蓆棚，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宴席總有散的時候，散的時候風雲再聚，杯盤再次鋪開五欲。推杯換盞間，那輪被雲海吞噬的銀鉤再聚渾圓，懸天朗朗！
曹操煮酒時，劉備筷子落地，天過驚雷。這飯是吃的驚心動魄，差點吃出了一代帝王的隕落。漢劉邦去吃飯，項莊之劍也差點刺穿了他的心臟。項羽畢竟輕狂但人正直，一頓飯沒吃好，留下千古大患。最後不得不在烏江自刎。栽就栽在吃飯這件事上，空留遺恨在烏江水裡嗚咽。這個吃飯就錯失坐擁帝王龍椅了。關羽孤舟過江吃飯，雖然保住了荊州，卻因為這場單刀赴會留下敗走麥城死於臨沮的殺生之禍。
縱觀古今，酒池肉林鳳髓龍肝八珍玉食，哪個也不是吃素的，運動權謀工於心計，鑽營甚是了得。不像那山林響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快朵頤，還要風風火火闖九州。酒碗一端豪氣沖天，聚義廳上雖然逞人生快意，但政府官兵一來莽莽撞撞衝將出去，最後陳屍荒野鳥獸而散。亡羊走補牢遲，吃飯也決定命運。
你看帝王將相，杯杯盤盤幾百道菜，僅是看看就滿口生津。人家吃著不慌不忙，禮儀嚴謹莊重，精緻而入微漸入佳境，所以廟堂威嚴。而草莽野寇，杯盤亂疊不拘小節，那飯肯定是吃得轟轟烈烈，熱鬧是熱鬧了，但很少吃成大氣候，到最後吃成灰飛煙滅了。
看歷史的改朝換代，是和吃飯有關。說白了就是均貧富，打家劫舍斬白蛇，揭玉米杆子拍案而起。夜香這種東西粗看以為是夜花放香，自從《水滸傳》搬上電視，好多人才明白，原來這是擦脂抹粉，原來是蒼蠅去廁所謀生，吃屎呵！難怪宋江要裝瘋賣傻，最後誓將黃文炳斬殺也不解恨，實在是這夜香吃著難以下嚥。宋江這碗飯不好端，效忠朝廷剿方臘，害著梁山英雄送了性命。趙匡胤請功臣吃飯，酒杯一端就取了兵權，你看這個飯吃著多危險多緊張，吃出了生命兇險生死之憂，弄不好還要被滅了九族。
世態就是這樣，江山依舊，繼續吃飯。柴米油鹽醬醋茶，珍饈美味也罷粗茶淡飯也罷，總教心中心肺不要造反，就算安居樂業了。
過去乞丐沿街是討飯，風裡來雨裡去還算厚道，因為朱門酒肉都臭了，那凍死的骨頭還有尊嚴。如今的乞丐混跡江湖，殘手殘腳玩碰瓷，假裝葬父葬母假裝天災人禍，連厚顏無恥都談不上，而是喪盡天良了。
這口腹之慾總是生出諸多百態萬般炎涼，實在是人生大患。紅塵是一個龐大的賭局，杯盤是賭注，而吃飯就是籌碼。一賭就天昏地暗天地不寧了。所以秋後問斬有斷頭酒斷頭飯，也好叫你做個飽鬼，不要餓著上路。
中國人吃飯有智慧，你看筷子七寸六分，那是代表七情六慾。外國人刀刀叉叉，吃飯殺氣太重，所以外國人喜爭鬥，一不順心就侵略別人了。人有七情六慾，這世界便圍繞吃飯，生出千般滋味，生出天文地理風土人情，生出棋琴書畫，林林總總洋洋大觀。
人生的飯局太多，誰沒有三親六故，聚在一起杯盤來往肉汁四溢，或風捲殘雲或細嚼慢嚥，雞鴨魚肉果品點心，混混和和填在肚子裡，最後飽嗝一打，隔夜之後就成了糞土。別忘了糞土這東西是夜香呵！養足了精神好再去吃飯。
外國人初來中國，中國人說，閣下什麼時候方便，來寒舍吃飯唄。而外國人邀請中國人，中國人說我現在不方便呀！翻譯過來就是，閣下什麼時候尿尿，或者就是中國人說的我現在不尿尿呀，這飯能不能緩緩？外國人當場就暈倒。曲解到這裡，我剛吃的米飯就噴口而出，這又叫噴飯了。
宗教裡最著名的飯叫最後的晚餐，這頓飯一吃，加略人猶大就出賣了主，他得了30塊銀幣，耶穌上了十字架被釘死。這叫吃了飯賣主求榮。後來達芬奇將這個故事畫成了名畫。還有網上瘋傳的一個飯局是老畢吃飯，老畢這人愛調侃，在飯桌上為了活躍氣氛娛樂大家，說了些政治段子。說白了就是拿政治開涮說了些黑色幽默，不料卻遭人暗算錄了視頻放在網上。
這飯就吃出了政治危機，連累老畢吃丟了星光大道的主持人職務，從此無緣春晚的難忘今霄。今霄五湖四海共歡樂的時候，老畢一定是躲在陰暗的老鼠洞裡黯然神傷。這飯吃出的禍不小，最後還要被演藝界封殺。不差錢的老畢也差錢呵，據說低調去美國承包農場種起了糧食。最後還是要吃飯，不能坐吃山空吧！
1900年外敵入侵，京城大亂，鬧起了大饑荒，慈禧太后慌慌忙忙逃難。一路上餓殍遍地骨肉相食，慘不忍睹。老佛爺求救於虛雲老和尚。這個法師可是近代高僧佛門龍象。他先是奏請皇上下旨禁止人與人相食，然後發動富戶捐糧。到處是屍骨腐爛，為防瘟疫流行，虛雲憐憫眾生，特意在臥龍禪寺舉行祈雪大法會，恭請龍天垂護，降雪壓瘟疫。時值八月伏天，在第七天的時候那大雪竟紛紛揚揚地來了，直下得長安內外千里冰封。
這個事情當時轟動世界，清史有記載，可不是憑空捏造。以至於至高無上的老佛爺也向虛雲老和尚禮拜下跪，低下了至高至貴的頭顱。虛雲老和尚世壽120歲，連佛協會長趙樸初他老人家也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往後就是一九四二年河南大饑荒，那可是悲慘的大遷徙，天上有日本的飛機轟炸，地上是洶湧的蟻民，一邊逃亡一邊人與人相食，簡直成了人間地獄。導演馮小剛把這歷史慘劇拍成了電影。這是惡夢呵！說起馮小剛可是大師級的名導演，他的飯局就特別多，但他拒絕吃粵菜。
中國八大菜系中屬粵菜最為血腥，什麼乳豬呀牛柳呀蛇呀等等都死得極慘。蛇會被當眾削頭，龍蝦被活著凌遲，肉都吃完了，那蝦還活著。還有就是把活蝦放在石頭上，形如炮烙，海鮮被麻醉後生吞活剝。一頓飯吃下來，心臟不好的人睡不著覺。粵菜最為鋪張，宴席上一個湯的價格，能擺一桌川菜。你想這奇異珍饌沒個幾萬吃不下來。
有名氣的是北京的順峰粵菜館，常常是賓客爆滿。早期那些能揮金如土的主，現今大都進了牢獄，吃起了鹹菜饅頭。在粵菜面前，人類善良儒雅的顏面盡失。生猛海鮮在人類的殘忍宰殺中赴死就義，讓人看著心驚肉跳。這種飯局，馮導都是想方設法推辭。由粵菜我又想起龐貝城的毀滅，龐貝城是一個連奴隸在內不足兩萬人的城市，市民拼命享受，生活驕奢淫逸，他們吃夜鶯的肝火烈鳥的舌頭。更殘無人道的是宰殺奴隸，用奴隸的肉去喂海鱔，這樣海鱔肉就更鮮美。他們還熱衷於去羅馬競技場看人獸撕殺，娛樂身心。公元79年8月，龐貝城旁邊的火山醒了，這個城就毀滅了。
關於辭宴，作家賈平凹還專門發表了辭宴書，內容大意是今晚的粵菜館就不去了，在坐領導和大款和我做同僚，我一身休閒的寒酸樣，吃這飯有點不自在。我生來木訥又不善笑，席間敬酒我怕冷落了席上的氣氛。你看這飯竟吃出人性骨髓裡的良知了，應為他們豎指點贊！
三年自然災害大家都不陌生吧，那是個火紅而且難堪的歲月，前有農民公社和大躍進大鍋飯，大鍋飯吃著吃著就舉國清貧舉國緊張了，挖野菜吃樹皮。諾獎得主莫言那個時候大概八九歲的樣子，他就經常捱餓，好像永遠吃不飽。自己的飯匆匆吃完就盯著別人的碗大哭，多數情況下是搶堂姐的飯吃。難奈飢腸呀，那時節草根樹皮都吃光了。
唐代詩人韓翃寫了一首《宴吳王宅》，詩中有一句“莫言辭客醉，猶得曳裾還。”你看莫言這筆名都和吃飯有關，委實是餓怕了吧。我記著我父親為了扛過飢餓，騎著自行車到千里之外的銀川弄麩皮，那可是糠呀！那時候吃糠咽菜己經算是美味了，能夠吃糠的人家，只有在夜色朦朧中偷偷熬上一大鍋，還要把門頂嚴實。我還記得我堂哥呀呀學語時，吃進了一些硬黑豆不好消化，拉出屎來。奶奶看見後眼冒金光，用棍子將屎裡的黑豆挑出來，用水洗淨。這事想起，現在心裡仍然無比悲痛。
你看現在的豪宴，一桌子飯花了63萬，僅一道龍鬚鳳卷，為了要鬍鬚，就要宰殺一百多條鯉魚，最後一筷子沒動還要倒掉。這叫暴殄天物。歷史上有一個皇帝叫晉愍帝司馬鄴，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兒子。當時匈奴人崛起，數次洗劫長安，至大晉王朝物質缺乏荊莿遍地。這個皇帝餓呀，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長安城內倉庫虛竭。關西饑饉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無一二。”“百官飢乏，採穭兒自存。”“內外斷絕，鬥米值金二兩，人相食死者大半”。皇帝無奈仰天一嘆“今窮厄至此，外無救援，當忍恥出降，以活土民。”便在群臣的哭號聲中，乘坐羊車光著膀子，口銜玉壁抬著棺材投降了。西晉由此滅亡。他當皇帝沒吃飽，投降後卻吃飽了。投降後給匈奴人當服務員，還要刷馬桶，這可是歷史上以皇帝身份當保潔員啊，恐怕僅此一例吧！他為了吃飯屈辱至此，倍嘗辛酸，最後還是被毒死，年僅18歲，這是公元317年的事情。
你看現在垃圾堆上什麼都有，米飯饅頭肉骨頭，雞鴨魚肉比比皆是，竟然成了流浪狗流浪貓的美味佳餚。經常旅行的人也許會發現一種事情，無論哪個城市總有那麼一個或兩個流浪漢，大冬天穿著單衣，大夏天穿著棉襖棉褲，那個髒啊，好像幾百年沒洗澡。這流浪漢什麼都吃，常常在垃圾堆上撿剩菜殘泔吃。你看他衣衫襤褸，但他精神很好，沒有病，連小病小災也沒有，甚至比你活得悠閒自在。這時你就納悶，這種人為何有如此人生際遇？
我告訴你，這裡有密意，這一定是過去人生當中大肆鋪張浪費的人。他只有苦報沒有病報，所以他活得很健康。人生於世，當念半絲半縷來之不易，物力維艱啊，你看饅頭，由一粒一粒的麥子聚合而來，這麥子長成，要施肥要鋤草要看天時要佔地利，要收要輾磨要揉要升火才成為饅頭，這麼多工序這麼多勞動，你不珍惜你不慚愧嗎？你的浪費那是對不起上天的饋贈呵！
日本韓國有人體盛，專門挑出妙齡女子脫光了衣服躺下，將盤盤碗碗擺上去，說是秀色可餐。我看那是利令智昏，簡直是瘋狂了。坊間流傳南方人喝嬰兒湯，將嬰兒混和各種名貴藥材熬成湯，這湯自然價格不菲。聽說一碗要賣到三仟元到九仟元之間。細究起來，這嬰兒來自那裡？燉湯之前是死是活？是否新鮮？這一細考你不做惡夢不心驚肉跳麼？魯迅狂人日記講吃人的宴席，這飯吃得窮兇且極惡，這還叫吃飯嗎？這簡直是滅絕人性的魔鬼吃人啊！
過年，其實是集中起來大吃大喝。將一年的本事全部用在吃上，因此形成了獨特的吃文化。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過年，寫春聯總是讓人揭走，眼看要吃除夕年夜飯，這對聯不能不貼吧，他靈機一動提筆寫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讓家人貼了出去。王夫人說這不晦氣嗎？王大人說先別管它吃了年夜飯再說。鄰人見這對聯不吉利也就不揭了。吃罷年夜飯他命家人將下半幅貼出去，對聯便是“福無雙至今朝至，禍不單行昨夜行。”鄰里大年初一見了拍案叫絕，這是千古佳話。《蘭亭序》就是他的作品，名動古今譽傳中外。
還有一位縣官視察民情，見一幅聯：“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橫額:南北。縣官看後趕緊派手下將過年衣服及食物給貼此幅對聯那家人送去。對聯裡缺缺一（衣）少十（食）橫批裡沒有“東西”。縣官看後明白了！縣官此舉也是雪中送炭呵。
在鋼鐵廠上班時，我和師兄同為工段長而且住一個宿舍，師兄在粉碎車間我在輸焦工段。鋼鐵廠位於荒效野外，師兄吃素，但來了鋼鐵廠之後，食堂離了肉做不了飯，師兄便只好硬著頭皮吃肉了。有一次打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知師兄信佛，說師兄你怎麼也吃肉呀？師兄是老實人沉默不言。誰知那傢伙不依不饒地連說了三天，師兄一下火了：我吃與不吃關你屁事？再說把肉挑出來才是執著於肉，還有肉這個概念，我不執著於它，即是心中無相，這個肉在我眼裡就是青菜。那小夥子很是尷尬自討無趣。
我們遇到吃素的人愛犯一個毛病，總是拿酒肉穿堂過，佛祖心中留來說事。我們凡夫怎能和濟公活佛比，這話後頭還有兩句呢，是“世人若學我，如同入魔道”，你想想沒有智慧多可怕。下回遇此情況可不要再這樣勸人，應該為人家點贊隨喜，以此口德種福田要緊。
師兄幹活認真，差不多的時候我就敲打他，師兄別光顧掙錢，該請領導意思意思了，小心吃不開呢！師兄一臉憨態地說：我幹好我的活，工作不出差錯，對得起自己的工資就行了。我嘆了口氣，我的師兄啊你不懂政治。廠子裡請吃請喝己成風氣，我每隔三四個月就請領導吃大餐，所以先進呀模範呀與我有緣。
我的文章向來是廠報的頭條，多是應景文章歌功頌德，有時連我自己都覺得是違心之作。但一篇文章給一百塊錢呢！我和錢又沒仇。我攢多了就將領導請進皇冠大酒店，特意上了王八。推杯換盞時，那王八絕望地對著我罵：老劉呵，你這個鬼傢伙，你把我燉了去掙你的昧心錢，我英勇就義，你風光了。還文人呢？狗屁！看來錢是好東西，你渾小子是王八蛋。我忐忑不安地說：王八大人龜大人，我知道我錯了，下次絕不請你上桌，你老好好頤養天年。
這飯吃得我心裡生出隱隱的憂傷。師兄呢，因為老不表示，終於有一天，領導狠狠罰了他一筆錢。師兄不服，便和領導吵了起來，後來就以頂撞領導之罪給開除了。師兄很是糾結很是惶然。我周旋了半天也無濟於事，事情己成定局。我就狠踹了師兄一腳，哼，讓你不開竅，看，因為不吃飯捲鋪蓋了吧！你當段長一個月4千多，這回喝西北風去吧。師兄笑笑，那笑很無奈，至今令我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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