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斷企業有罪麼——評美國政府訴微軟捆綁銷售案

薛兆豐老師在它的經濟學課上,曾經仔細剖析了美國政府訴微軟捆綁銷售IE瀏覽器一案,以此來說明反壟斷法的訴求,和其中不合理之處。

壟斷企業有罪麼——評美國政府訴微軟捆綁銷售案

對於微軟在Windows中捆綁IE這件事,普通人可能沒多大感覺,卻激起了我許多回憶,簡直可以說伴隨了我的職業成長啊。

想當年上大學的時候,有個同學給半開玩笑地自己起英文名字叫Microsoft,沒過多久他就後悔了,說微軟這個壟斷的公司,我怎麼會投入他的門下?

眾所周知的是,微軟利用windows的市場地位優勢,把IE瀏覽器免費捆綁在操作系統中以後,其競爭對手Netscape就此一蹶不振,直到慢慢破產。而IE真的就此不思進取,在十多年的時間裡,大家不得不忍受它的惡劣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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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曾經在一家非常有技術遠見的公司工作,他們早在03年就實現了純瀏覽器端的BPM套件和集成開發環境(IDE),其激進的前後端分離策略,大前端的理念,正是現在大熱的技術潮流。然而先鋒終於變成先烈,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被IE的拙劣性能和古怪的兼容性所拖垮。

1998年美國政府訴微軟利用壟斷地位捆綁銷售,初審法院認為微軟確實濫用了windows的壟斷性,並且涉嫌做偽證,因此給出了非常嚴厲的處罰:要把它一分為二,一家專做操作系統,一家專做應用軟件(包括Office、瀏覽器、媒體播放器等等)。

比爾蓋茨對此辯解說,操作系統的發展史就是不斷整合各種軟件和驅動程序的歷史,想當年一個操作系統拿來以後,連內存都要另外購買驅動。windows對各種驅動和軟件的整合,大大提高了操作系統的易用性,節省了用戶時間和成本。

壟斷企業有罪麼——評美國政府訴微軟捆綁銷售案

最終美國上訴法院採信了微軟的辯解,判定微軟無罪。

對此,薛兆豐老師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同時也是大多數經濟學家的意見):反壟斷法中的“濫用壟斷支配地位進行捆綁銷售”,是一個偽概念——因為所謂捆綁銷售,對於提高被捆綁的軟件的市場份額雖然有幫助,但是對於原本處於壟斷地位的產品,卻是一種傷害。比如windows作為一個平臺,微軟肯定希望上面的應用足夠豐富和精彩,但如果微軟偏袒自己的產品,就會讓windows上的應用不夠好,最終導致消費者拋棄自己的產品,降低自己的市場競爭力。所以如果微軟是明智的,他就不應該做出偏袒的舉動,而是鼓勵應用軟件之間的競爭;如果微軟不明智,它就會受到市場的懲罰,這裡也不需要政府的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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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個公司一定就是明智的嗎?實際上公司比個人更容易陷入不理智狀態,因為公司內部的利益關係非常複雜,部門之間的博弈和競爭異常激烈,每個人的目標都跟公司的整體目標不一致。期待一家大公司從長遠目標考慮,犧牲眼前利益,其實是非常困難的,對於上市公司更是如此。

事實上,在此後的十幾年裡,微軟真的在偏袒自己的產品,扼殺了競爭,導致人們不得不忍受地獄般的瀏覽器體驗,軟件開發人員更是不得不想各種精巧的辦法,兼容IE模式,由此浪費了多少的工作量和金錢,恐怕很難統計出來了。

如今市場確實也給了微軟嚴厲的報復:不但在瀏覽器市場完敗,就連windows都面臨巨大的挑戰,壟斷地位岌岌可危。大家看一下windows的應用商店與蘋果的appstore、谷歌google play之間活躍度的巨大差距,就可以發現軟件巨人的江河日下。

然而這樣的報復是不是來得太遲了呢?整個社會是否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呢?如果政府及早干預,把微軟分拆,或者阻止它在瀏覽器市場上的壟斷,會不會有更好的結果呢?未必!別忘了政府也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其中的利益糾葛更加錯綜複雜,如何能保證政府的執行是公正而有效率的?

有人會說威權政府的行政效率通常更高,會不會要好一些呢?我的看法是:很有可能會更好,這些年我們有無數集中精力辦大事的例子證明了這一點;但也很有可能非常糟糕,同樣也有無數的浪費或者揮霍社會資源的例子可以證明。一個集中管理的節點,如果獲得的信息是有效的,且他的目標與總體目標是一致的,會生成令人難以置信的效率;但如果上述兩個條件有一個不滿足,它能做錯事的能力,也是非常嚇人的。

政府對於市場的管制,很像一個家長帶孩子的態度:如果你看到孩子一放學就玩遊戲,而不是立刻寫作業,作為家長肯定心裡著急,很想立刻行動糾正他的行為。可你要知道,如果事事都這樣糾正,他並不會養成愛學習的好習慣,而是養成了依賴你做決策的習慣,這對他以後長期的個人成長,是非常不利的。但很顯然,完全放任一個孩子自然成長,也不是好辦法,到底什麼時候該管,什麼時候不該管?這個問題可能永遠沒有最終答案。在每一個和孩子互動具體情形中,都需要我們去探索、去學習,就像經濟學家面對實際的市場狀況,也在不斷探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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