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爲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為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國產愛情電影《超時空同居》上映11天后,票房已經超越5.3億,成為了好萊塢大片唱主角的5月裡的一批黑馬。除過硬的質量和出色的營銷外,壹娛觀察(微信ID:yiyuguancha)注意到,片中的配樂同樣給電影熱度的提升提供了很大助力,多首配樂、推廣曲都成為了微博熱門話題,《房間》、《初戀的地方》等電影原聲更是在各大音樂APP的榜單上名列前茅。

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為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房間》攬下蝦米音樂熱歌榜等五個榜單的冠軍

好的音樂帶動電影熱度提升,這樣的操作在當今的中國電影市場裡並不罕見,在今年票房表現突出的《前任3:再見前任》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佳績,《體面》和《說散就散》兩首歌曲同樣功不可沒。

與這種火熱相對的,卻是中國影視配樂行業面臨的“淒冷”。《2017中國音樂產業發展報告》顯示,2016年國內影視劇音樂產業總值約為3.94億元,和數百億的票房市場相比,作為影視產業一環的影視音樂產業規模顯然還未成規模。而這背後所折射的,其實是國內影視劇配樂產業仍然面臨著的運作不規範、人才匱乏、變現途徑少以及盜版嚴重等問題。歐美電影配樂投入一般能達到總投入的5%-8%,但在中國這一比例卻只有1%或更低,很顯然,未來國內的影視配樂行業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為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不成規模的電影配樂產業

單打獨鬥” 。

聊起國內電影配樂的現狀,多位從業者都向壹娛觀察提到了這個詞。不同於好萊塢流水線式的作業模式,國內配樂行業目前還沒有專門的經紀公司幫助配樂師宣傳、接單,更沒有團隊專門負責後續的發行,以至於從業者們不得不各自為戰。

從法國留學回來的任雅靜剛入行四個年頭,就參與了《西遊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智取威虎山》、《狄仁傑之神都龍王》、《小別離》等十幾部作品的配樂工作,其製作費已經達到國內一線配樂師的水平。但實際上,任靜雅的團隊只有七個人,從開始與片方對接、寫曲子、彈solo、編曲、配樂、配器以及錄製,都是這個小團隊一手包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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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雅靜(左一)與徐克(左二)

相比之下,好萊塢的頂尖團隊規模則可能達到上百人。以漢斯·季默的Remote Control Productions為例,團隊中包括數十名作曲家,以及將近200人專門負責配器,做譜,錄音及演奏的音樂團隊,這還沒算上實習生等非正式員工。有些導演在為影片配樂前會找專門的音樂編輯與其溝通配樂要求,再與製作公司的作曲家對接。作曲家按導演要求進行創作,具體的編曲、錄音、混音等流程也有專門的團隊負責。影視作品播出後還有專門的團隊負責原聲唱片發行。

之所有如此龐大、專業細分的團隊,是因為很多歐美電影創作者對電影音樂的重視程度不亞於對影視劇本身,配樂有可能先於電影開機。諾蘭拍攝《星際穿越》之前,找到老搭檔漢斯·季默,用老式打印機寫了一段自己身為人父的感悟,要求漢斯·季默根據這段文字創作。待諾蘭聽完漢斯·季默創作的初版之後,諾蘭才說“我覺得片子可以開始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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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蘭與漢斯·季默的合作方式

但是在國內,電影配樂都還是小作坊的形式來進行生產。萬摩數字科技音樂總監袁思翰提到,國內對於配樂師來說暫時沒有經紀人制度,片方直接與音樂人對接。製作人劉三斤則認為經紀團隊介入影視音樂創作對接是一件好事,但苦於國內沒有完整的合作形態,很多音樂人也並不瞭解具體該怎樣運作。

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國內的影視劇創作者對配樂的重視程度則尚未達到歐美同行的高度。竇鵬在此前的採訪中提到,趙薇找到他為《致青春》作曲的時候,距片子上映僅剩下21天。袁思翰也碰到過只給十天做配樂的情況,而他所希望的理想狀態是,能夠在影視劇做出故事板的階段就開始進行配樂,音樂人有充足的時間製作demo,與導演進行溝通、修改,但大多數商業項目則是作品基本成型之後才找到配樂師進行配樂。顯然,

雖然電影產業發展得越來越迅速,但作為其中一環的配樂產業的重要性,還沒有被這個行業所充分認識到

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為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賺錢少、盜版多、維權難,電影配樂成了門“苦差事”

對影視配樂的重視程度較低,直接決定了在影視創作中,國內在影視配樂上的投入要遠低於歐美國家。據悉,

歐美電影配樂投入一般能達到總投入的5%-8%,但在中國這一比例卻只有1%或更低,一旦遇上拍攝超支,能分給配樂的錢就更少了。

《超時空同居》配樂人彭飛此前在接受採訪時曾介紹,國內一部電影給配樂師的報價上限是100萬人民幣左右,不過後續沒有版稅收入。而如知乎答主Cece Wen所言,很多普通配樂師甚至還會遇到合作方突然失聯、款項不到位等問題。可在好萊塢,一部電影普通配樂師就能拿到100萬美元(約630萬人民幣),頂級配樂師則通常在300-400萬美元(約1900萬-2500萬人民幣),還不包括後續的版稅收入。

影視音樂評論人張磊告訴壹娛觀察,除了國內產業不成熟、重視程度不夠外,版權機制的不完善也是影響國內配樂師收入的重要因素。在歐美,配樂師能借著原聲碟和音樂會等形式,影視劇播出後的幾十年內都能通過作品獲得收益。《泰坦尼克號》電影原聲就曾連續16周在美國公告牌唱片銷量排行榜上創紀錄,全美銷售1018萬張,世界銷量超過3000多萬張。創作者詹姆斯·霍納不僅拿到了80萬美元的項目費用,還能從每張原聲碟中分得1.2美元。

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為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泰坦尼克號》經典歌曲《我心永恆》

2014年的《銀河護衛隊》上映後,漫威借勢推出了《銀河護衛隊》電影原聲黑膠唱片。這張黑膠唱片2015年銷量達4.3萬張,排在當年全球黑膠唱片銷量榜第十名。原聲選曲在美國公告牌專輯排行榜上連續兩週佔據冠軍,成為首張完全收錄老歌而奪下榜首的原聲帶專輯。專輯最終銷量突破100萬張,在60個國家和地區得到iTunes專輯冠軍。

有些影視音樂還能通過音樂會延續生命,從而為版權方提供更多元的收入來源。2017年年初,《權力的遊戲》配樂師拉民·賈瓦迪帶領他的團隊在北美進行《權力的遊戲》主題音樂會巡演。《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也早在2016年就推出了交響視聽音樂會,2018年計劃在35個國家進行超過百場的演出。

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為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哈利·波特》主題音樂會

反觀國內,除去項目費用之外,很少有配樂師通過發唱片、開音樂會等其他渠道獲得額外收入。竇鵬曾說,做影視劇配樂十多年來,他參與的所有項目幾乎都沒有出過原聲唱片。《孔雀》在柏林電影節獲獎之後,一家法國唱片公司發郵件給他希望能在歐洲代理發行,但因為覺得麻煩,最終合作沒有能夠成行。任雅靜團隊製作的配樂版權也不全屬於創作團隊,有可能歸屬於製片方和藝人,每部戲要依照具體情況進行協商。

而在收入水平本就低於同行的情況下,盜版的猖獗也讓變現方式原本就很少的影視音樂更加迅速地貶值。袁思翰和劉三斤告訴壹娛觀察,他們都曾遇到過作品被盜用的事情,但考慮到維權需要投入的時間和精力,袁思翰放棄了追究對方責任;劉三斤所做音樂的片方發現抄襲行為後,在微博上發佈了聲明,要求抄襲者給出合理的解釋,對方則把問題推到了配樂團隊裡的音樂編輯身上,事情後來也不了了之。

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為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有市場沒人才,配樂市場還有很大空間有待挖掘

如果說完善的商業運作體系和成熟的產業是需要時間去打造的,那麼對於還在起步發展階段的中國影視配音行業來說,還有一個更加棘手的問題,就是電影音樂人才匱乏。

“電影配樂人首先是個電影人,他要對電影有足夠的認識才能進入到電影音樂製作”。張磊告訴壹娛觀察,目前國內缺乏的恰是既懂音樂又懂電影的人才。

在美國,很多高校都有電影音樂相關的專業,授課老師大多有一線的製作經驗,一些音樂和版權組織也會邀請業內人士為剛入行的電影作曲家和在校生提供免費培訓。國內儘管也有為數不多的學校開設電影音樂專業,但老師大多出身傳統作曲理論專業,缺乏對音樂和電影的聯動理解,電影音樂方面的中文教材和諮詢也相當匱乏。

一般的作曲又和電影音樂作曲存在很大差異,一個作曲專業畢業的學生想做電影配樂需很長一段時間較為艱苦的鍛鍊,再加上如上文所言的行業對電影配樂的不重視,從科班出身的學生們對這一領域的積極程度,便可想而知了。任雅靜曾在採訪中談到,作曲專業的學生中,很少有人願意畢業後再沉下心來學習電影配樂方面的知識。

而任雅靜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做到國內一線水平,和自己的求學經歷不無關係。任雅靜畢業於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從小跟著一位俄羅斯老師學作曲,學過五個國家的和聲體系。在法國留學期間,她拿到了電影音樂、電子作曲、管絃樂隊指揮、管樂隊指揮、試唱練耳等五個不同領域的專業學位,這才練就了一身紮實的配器功力,幫助她在國內影視配樂領域站穩腳跟。

但像她這樣理論實踐一手抓的配樂師並不佔多數,整個行業目前仍處在人才的極度匱乏當中,這也大大降低了配樂團隊在各個環節的精專程度,壓低了製作配樂的上限。“國內目前沒有作曲、編曲、錄音各環節都能做到極致的團隊,很多對配樂要求高的片方只能選擇請外援,美日團隊成了首選,大陸團隊只能排在最末端。”張磊告訴記者,“《空天獵》請到了漢斯·季默團隊製作,《長城》也出自漢斯·季默門下的拉民·賈瓦迪”。

國外大師輩出的電影配樂,為何在國內就是個不掙錢的行當?

李晨赴美與漢斯·季默進行電影原聲配樂創作

但在重重問題之下,其實也暗藏著很多機會。國外大製作公司壟斷下人才培養形成了固定的套路,導致影視作曲方面人才過剩,老電影作曲家尚未退休,手下就已經聚集了大批等待機會尋求上位的年輕人。而國內上一代電影人中鮮少有職業配樂師,很多三十出頭的音樂人乃至九零後都有機會操刀網大甚至院線片的配樂。

剛在美國拿到電影配樂碩士學位的張磊,在被問及日後是否會回國工作時,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中國已經發展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電影市場之一,如果國內行業環境能夠有所改善,版權制度更加完備,年輕電影作曲家在這樣的市場當中一定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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