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外企中國代工廠流水線上的工人。

各省高考分數陸陸續續都公佈了。作為應屆生,你拿到了理想中的分數了嗎?作為往屆生,你當年考了多少分?

每年高考,有人得意,也有人失意。雖然大學擴招以來,大部分學生都能考上大學了,但總有一部分學生只能選擇去專科院校或職業技校。

他們的大學生活,可能從入學第一天就在擔心“畢業後能幹什麼”。

義烏工商學院,義烏唯一的高等院校。作為這個縣級市職大的副院長,賈少華除了在招生時感到苦惱,學生的就業也不能讓他寬心。

我們的學生,都是以失敗者的身份走進學校的。家長認為他們將來不會有出息,老師也認為他們最差,全社會都看不起高職院校。”

和所有高職院校學生一樣,義烏工商學院的同學們也不知道畢業後能幹什麼。十多年前,賈少華和學生們一起走上一條自我救贖之路。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李志有一首歌唱到了“美麗的義烏”,這個小城真的能夠給大學生帶來美麗的想象嗎?

文憑是有用的,但上課到底有用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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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9月,已經進入大二的國貿系學生楊偉國已經從大一的興奮中走出來,“我每天晚上睡覺時都在想以後幹嗎去。”

楊偉國在中學時成績一直在前十名,但高考沒發揮好,只考了四百多分。這個分數其實可以到杭州上學了,但楊偉國不喜歡那些帶有“職業技術”幾個字的學校,於是他填了義烏工商學院。後來老師告訴他,義烏工商學院原名義烏工商職業技術學院。

老師還說,當地的有錢人一般出國讀書,考到這所學校的多是貧困生。楊偉國就是這樣一個學生。

據說,這裡的大一學生沒有不出去打工的:發傳單、做市場調查、銷售員、服務員……在這個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城,每個月的博覽會產生著各種兼職崗位。旅遊系的一個女生說,因為義烏只有一所大學,所以很多單位都從這裡找服務員。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義烏小商品批發城。

大一第一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楊偉國在淘寶網註冊了一個店。2008年上半年,楊偉國所在的國貿系物流專業已經出現最早的一批做淘寶網店的。到去年他們班主任往學校報數時,班裡三鑽以上的就有十一個,到今年這些人裡已經有四個皇冠賣家,其中包括楊偉國和這所學校“勞模”式的人物楊甫剛。

網店做大的學生越來越多,楊偉國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網店上,接單、進貨、打包、發貨……夜裡忙到一兩點那是正常的。和班上所有做網店的同學一樣,逃課成為不可避免的現象。到後來楊偉國的庫存越做越大,宿舍已經放不下這麼多的紙箱時,他不得不搬到學校外租房子住。

網商“侵入”義烏工商學院以後,學生開始大規模的逃課和外住,讓老師們很不滿意:學生都不來聽課了,這個學校怎麼辦?義務工商學院要徹底淪為“淘寶大學”了嗎?

在某些重點本科院校,逃課是平常事,但在一個職業大學,這很難想像。當創業和上課在時間上產生衝突時,一些人選擇了淘寶,一些人選擇了上課。前者有一些成為後來的成功者,後者基本上成為所謂的創業失敗者——

文憑是有用的,但上課到底有用沒用,成為這個學校被爭論的焦點。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電子商務成為了一些職業院校招攬生源的“救命稻草”。

大學生都當了老闆,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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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義烏,開網店、搞微商是門檻最低的創業項目,也是最適合在全校大範圍推廣的項目。

根據一項統計,2017年,浙江的淘寶村數量位居全國第一,有淘寶村779個,佔全國37%,其中義烏就有110多個淘寶村,是全國最大的淘寶村集群。淘寶在這裡已經佔領了大部分村落以及職業學院。

金益智是接受媒體採訪最多的創業學生之一,他經常講這樣一個故事:大一時他和楊甫剛都是學生會外聯部的,當時楊甫剛選擇了做網店,而他選擇了做學生會。兩年後,楊甫剛成名,金益智從學生會退下來網店。創業園裡兩千多名淘寶賣家除了把校外的外賣炒火了,也把義烏貨的價格炒低了。後來金益智成立了一個批發公司,成為同學們的批發平臺。

我們的業務,30%來自本校,70%來自全國各大高校——全國大學生很多擺地攤、創意格子鋪、精品店,都從我們這邊拿貨。”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英國攝影師Richard John Seymour鏡頭下的義烏批發市場。

在這個創業園裡,做得比較大的是國貿系和工商管理系。國貿系的供貨平臺已有兩個,除了貨源,快遞系統也是淘寶創業的關鍵——這掌握在工商管理系手中。工商系的大三學生賈曉龍引入了兩個快遞公司,現在已經佔據學校快遞份額的90%。

“不遠處的金華職業技術學院也有做淘寶的,一個快遞要8塊錢,我們只需要3.5元。每個人一兩個包,一百個人就一兩百個包了,我可以拿到很低的價格。”在最火的時候,這兩個快遞平臺可以讓賈曉龍每個月掙一萬多塊錢

賈曉龍沒有留戀這幾千的收入。他現在熱衷於網絡熱銷產品的開發,最近他看上了一款韓國的手提袋,打算把式樣拿到加工廠裡生產,再往外批發。“有一次光光一個袋子的單子就三十萬,我們都不敢接。”

他說他正在給一個藝術系大二的老妹辦復學手續。這個“老妹”比傳說中的楊甫剛還要牛,已經要衝四皇冠了,積分也比楊高兩萬多。“每天單單批發,她就可以做七八千,去年做了一百萬。

以前老師都看她不順眼,要現在肯定把她當個寶。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很多年輕人懷揣著夢想來到了義烏。圖/Richard John Seymour

創業是不是一種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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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是不是教育的一種”與“職業學院是不是大學”,有著相同的內在邏輯。賈少華不喜歡別人認為“教學型的才是正統,實用型的東西不登大雅之堂”。

把職業教育直接變成用創業來進行教育,這是賈少華面對的最大的質疑。這個質疑集中在賈少華一個“學分替代”的政策上。

有一些課程你不用上課就能拿到學分。比如說市場營銷這一門課,還有實習課,你選上之後不用上課不用考試,只要網店做到三個鑽就能及格,四個鑽良好,五個鑽優秀。

這個政策的實質就是,有些課程不必上課,創業就行。賈少華認為,很多學生的實習過程沒法監控,結果也是沒法考核的。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很多職業院校的學生逃掉了大部分的課程。

賈少華已經站到應試教育的對立面了:“分數無所謂,對我來講,這根本不是我的追求。370跟350有什麼兩樣?好大學的標準,是讓學生忙起來,而不是在宿舍裡打遊戲或者睡覺。我們接觸的創業學生,很陽光,很充實,至少他很忙碌。”

跟網店的價值取向一樣,同學們越來越喜歡用多少鑽、月入多少金來判斷價值。在這樣的學校裡,賈少華很容易就把學生的價值按月收入重新定義一次。

這也是顧明遠最擔心的:“高等學校是一種教育機構,它不是職業機構,也不是職業介紹所。不可忘記高等學校的使命。”

“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職業院校逃掉的課,很多都是未來工作的實訓課。

“對於我們整個創業,學校的教育教學改革而言,我認為學校擁有充分的權力,沒有一個組織沒有一個人,認為我這樣做會引來不好的後果,到今天為止沒有。”賈少華說,如果因為社會影響大了,將來受到不好的待遇,“做自己能做的事,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這個機會,失去了也不值得留戀。”

談到學生的未來,賈少華用一聲呼喊結束了採訪:“我就問你,畢業後能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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