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都有个一边看剧,一边说自己忙的朋友

气温又降了,连空气都渗进了落叶分解的味道。

去年这个时候,我坐地铁去望京参加了一个活动。熟络的人自然地聚到一起聊天,形成了对我而言微妙而疏离的气场。

我坐在边角的椅子上,低垂着头。在漫长的两个小时里,一遍又一遍地刷着无辜的手机。

活动结束后,组织者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吗?”

这句礼貌而客套的话,在得到了几个小群体的应和之后,击鼓传花一样,传到了我面前。

当时的我挤出了很灿烂的笑脸:“谢谢,今天过得很开心,但我跟朋友约了一起吃饭了,下次我们再聚吧。”

实际上,并不存在与朋友约饭的情节。

离开之后,我坐了几个站的地铁,找了附近的一家吉野家,点了一人食的小火锅。

温热的火锅蒸气蒙上了眼镜片,我突然想起了那首《给亲戚看见我一个人食吉野家》。要是有个认识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好了,无论是谁。

仿佛这样就可以给我拙劣的剧情设计,以及虚假的人设一个机会了。

每人都有个一边看剧,一边说自己忙的朋友

走出吉野家的时候,忽然觉得,刚刚还蛮丢脸的。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事,都要下意识地假装呢?

想起我也有个总是说自己“行程好满啊”、“事情好多做都做不完”的舍友。

她每天有打不完的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朋友、家人或者是实习的同事说着:

-“哪里有时间出去玩啊,我还有一个五千字的报告要写呢。”

-“妈,我在自习呢,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说。”

-“我明天还有事情要忙呢,我之后再把东西发给你吧。”

可挂了电话的她,瘫在床上,马上就打开了一集新的美剧。

每人都有个一边看剧,一边说自己忙的朋友

戈夫曼的戏剧理论认为,人生就是一场戏,作为表演者的我们会更关心怎么塑造一个让观众们能够接受的形象。

就像演戏是分前台和后台一样,我们会有一个表现出被别人接受的前台形象,展现给别人看;还有一个相对放松甚至难以接受的后台形象。

在宿舍这个封闭的环境里,舍友在应付完外面的世界后,对我展示了自己的“后台”——一个一边看着剧,一边说自己忙的女生。

当然,印象管理无可厚非。

为了缓解孤独、避免尴尬也好,为了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源也罢,每个人都秉持着自己的道理,贴上各种自己想要的标签。

但我现在,渐渐有些不太理解这件事情了。

有一次跟一个刚刚加了微信的人聊天,不记得是因为聊到了一件什么好玩的事情,他没有向我具体叙述发生了什么,他说:

“你看我发的朋友圈就好啦。”

我有些意外他的回答,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到,“假装得久了,人可能也会开始潜意识觉得,我就是我给别人呈现出来的那个形象?”

因为其实很容易就能识别出来,他发的每条朋友圈都和本人的感觉相去甚远。

每人都有个一边看剧,一边说自己忙的朋友

以前做过一个很让人心累的项目,跟成员相处不算融洽。后来出了跳票的事情,还要火急火燎地想解决方法去应对,被朋友无数次被劝着说,“你还是早点退出吧。”

可当我去翻看那段日子的朋友圈时,非常魔幻地发现,自己发的净是那些塑料姐妹花般的赞美。

“和他们共事太开心了。” “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看着自己被要求转发项目的相关链接时,写下的一句句美好而真诚的话语,以及评论下的互相鼓励与赞美,似乎有些想不起来当时的那个心累到绝望的自己了。

经常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结果这些言语或是行为就像是一块头脑里的橡皮擦,抹去了原本真实的模样。

这种假装的背后,或许隐藏的是更大的问题。

最近看了《我们内心的冲突》这本书,里面提到了很多人在面临内心冲突时,会倾向于选择压制其本身的人格倾向,构建出一个理想化形象。

因为这种形象的构造是无意识的,所以这些人并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我们越塑造理想化的形象,就越会贬低真实的自我。如果我们真实的一面越糟糕,理想化形象就越复杂,越僵硬。

所以,我们才会很容易就能感受到朋友在假装,而自己却还是不自知的状态吧。

每人都有个一边看剧,一边说自己忙的朋友

我也很好奇,如果我的朋友们也都或多或少知道我在假装“另一个自己”,那他们为什么选择了“不拆穿”呢?

曾经听说过一个学长的事。

故事里的他,努力考研考上了 T 大,朋友圈里会发关于该校的链接或是在学校里拍的风景照,还常常会发一些高大上活动的照片,十分风光。

后来朋友说,那一年学校考研录取的名单里,并没有学长的名字。而他朋友圈里的人,依然在点着赞,评论着。

知晓真相,却彼此心照不宣。知道消息的我,一开始是很惊讶的,T 大是一所很有名的学校,考不上就考不上啊,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谎言。

每人都有个一边看剧,一边说自己忙的朋友

《菲利普·迪克的电子梦》里,有一集讲述了一个理想化的小镇 Macon Height。

在这个小镇里,有甜美的蛋糕,迷人的服务员以及向路人愉快告知订婚消息的小情侣,所有现实发生的不快与不幸,都会被抹去。

主角 Ed 来到了这个小镇,却发现在这个新的现实里,他儿子消失了。因为他的儿子生病还有暴力倾向,让 Ed 又担心又讨厌。

Ed 立刻质问把他引到这个小镇的神秘女人 Linda:“所以这个地方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法,就是让这个问题消失吗?”

Linda 问他:你不否认你想过另一种生活吧?

Ed 的表情像是被 Linda 戳中痛处一样:“想象和想让它成真不是一回事。”

这个理想化的小镇总是用美好的东西填补痛苦的记忆,但是美好背后的真相常常让人无法割舍,就算再讨厌儿子,Ed 还是不愿意接受他消失。

但当 Ed 想逃离这个地方时,他遇到了一个每天都乘坐火车来到这里的男人。那个男人说:“你真好,我们中的有些人,除了这里别无选择。”

这个小镇,让我联想起那位朋友的朋友圈,还有一个又一个朋友塑造出来的好形象。

我猜想,他们中的许多,也是不知道如何正确去处理冲突,也并不想显得束手无措,或者在他人面前很堂皇,所以才有意无意地选择了“朋友圈里的那个自己”。

《我们内心的冲突》里很冷静地写道:

“只有当我们愿意承受打击时,我们才能有希望成为自己的主人。

虚假的冷静植根于内心的愚钝,绝不是值得羡慕的,它只会使我们变得虚弱而不堪一击。”

我想起了我的舍友。

你看,在看美剧时仍然时不时嘟哝着“好烦啊”的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面临着各种 DDL 又不想去处理的拖延症姑娘。

她选择大声跟身边的人说“我很忙”、“我很充实”,来隐藏内心深处的焦虑感与恐惧。

那,就让她逃避一会儿吧,我们都会这么说。

虽然我其实想的是,我更喜欢不假装的你,和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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