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政府辦事，總會看到門口有一個“黑人”，戴一個老式八角帽，黑的早已看不出那是正常人思維中的軍綠色或者淡藍色，帽子下面是一席過肩的“烏黑”頭髮，看上去已經粘連成了一塊，臉上被蓬鬆的鬍子全部封閉起來，遠看根本沒有臉，只有天晴的時候還能看著那雙反光的眼睛，和一排牙齒，看上去異常的恐怖，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澡了？從他身邊過會聞到一股惡臭，這也使得一般人根本不會靠近他，但他毫不在意，每天就拿著竹掃把清潔著政府周圍的院落，廁所和公路，偶爾天上一群鴿子飛來他才會停下來呆呆的看著鴿子從頭頂飛過，然後又繼續掃地，年復一年，春夏秋冬從未間斷，這個人是牛騾子。
牛騾子原名劉志，是最早的一批山村小學支教實習老師之一，同他一批下鄉的實習老師不少，最後都是三年實習期一到都離開了，只有他一堅持就是7年，在學校和家長口中口碑都很好，只是不太喜歡說話很靦腆，也可能是沒遇到自己喜好的話題，有時候面對一些女教師的調侃還會害羞面紅，村裡也有些大媽看中想介紹自己女兒給他，也都被他婉拒。就是這麼個踏實平凡的人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
春光明媚，萬物復甦，又一年重生季，每年這個時候三年級以上的學生都可以有一次春遊的機會，目的是讓孩子們可以親近自然，拓展課外運動增強孩子的獨立意識，也是緩解學生學習壓力的好方法。
劉志的四年一班在他的帶領下，分為六個小組，每個小組6個同學，各自從家裡拿來鍋碗瓢盆和瓜果蔬菜，他們的目的地是野直溝，那裡湖光山色，風景獨好，特別是這個季節還能撿著很多野生菌，而且小河裡還可以抓著小魚小蝦加餐。
來到目的地“一組二組撿柴。三組四組找菌和野地瓜，記得別跑遠，也不準單獨行動，有事就叫我。五組去搬些石頭圍幾個火爐。六組都是男生我帶你們下河抓魚……”老師分佈完任務，同學都樂呵呵的消失在林子裡。
老師劉志帶著六個男生往小河走去，些許時間就抓到了好多魚和蝦，同學們開始嬉鬧起來跟老師打起了水仗，玩的不亦樂乎。玩著玩著劉志似乎聽見兩邊的山壁上若有似無怪異的聲音，就好像石頭相互敲打發出的一樣，他問學生有沒有聽到，或許玩的太入迷都說沒聽到，劉志也就沒在意，低下頭原本清澈的小河開始變得渾濁起來，水越流越急，越來越深，劉志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抬頭看了看上游“急頭水，快跑……”，還是晚了，自己連同六個學生都被大水吞沒。
在發現劉志時是在下游好幾百米處，他已經昏迷，水已經退完，但他的手依然死死的抓著旁邊的枝蔓。劉志入院後，警察也介入了調查，這突如其來的大水是上游水庫加固工程洩洪造成，包工頭因為沒有提前公告被判了好幾年。
劉志出院後，雖未被定罪，但看到學生的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內心的愧疚始終無法釋懷，於是將自己所有積蓄分成了六份，一家一家送去，希望這樣可以緩解內心些許的愧疚感，只是喪子之痛那有這麼淺薄，他越是道歉主人就越是激動，期間被學生家人打了無數次，也跪了無數次，他想起了自盡，可是每次準備好了一切卻又沒有勇氣，後來他走出了村，躲開了所有人。
很久之後才有人發現，他躲在鎮上荒廢了很多年的磷肥廠裡，餓了就在垃圾桶找吃的，冷了垃圾堆裡找穿的，鞋子也是一隻紅一隻綠，住的地方更是無法用言語形容，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每每好心人看他可憐想給他送些吃的，還沒到門口聞到那惡臭就只得作罷，把東西放地上就走了，後來政府也關注到這個特殊的人，多次的試圖溝通後，讓他去政府周圍打掃衛生，每月給200塊錢救濟金，剛開始他不接受，但過了兩天自己扛著掃把開始工作起來，一個月後他將拿到的第一筆錢買了6只鴿子，以後每次發救濟金第一件事就去集市買很多玉米，然後坐在門口呆呆的看著這些鴿子撿食。
好多年過去了，六隻鴿子已經變成了無數的鴿子，只有劉志不再是劉志，而是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牛騾子（非牛非騾，比喻人不人鬼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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