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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无力地握着手里的检查报告，双手颤抖，她杵着拐杖站在医院的大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群有些不知所措，想起这些年的点滴，老人眼泛泪光，兴许是觉得心酸。路过的男女老少只是瞧了一眼老人并不多问，老人孤独的站在人群里，背影蹒跚，孤独又凄凉，许久，她弯着腰缓缓地走向公交站台。
老人叫谢芳，老伴三十年前就遭遇车祸去世了，她一个人独居在上个世纪老式的居民楼里，一室一厅，生活简朴，很快这座居民楼就要被拆迁，老人准备给养老院一笔钱，然后搬进去度过余生。
犹豫再三，谢芳终于拿起了电话。
“阿风吗…我是妈…家里有点……”电话通了，老人说的很轻很慢，语气带笑意，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老不死的！不是说我打牌的时候不要打电话过来了！…嘟嘟嘟…”电话那头的林风叼着一根烟，匆匆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谢芳有些许失神，等反应过来，眼睛已经红了，想着自己没说完的话“家里有点别人送过来的田螺肉，要不要我给你送去”，谢芳有些落魄，此时坐在老旧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许久，老人又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紧张的等待中，电话通了。
“你儿子不在，有什么事你说吧，是不是又想问我们要钱？丑化早就说在前面了，每个月就给五百，多的一分钱也没有。”谢芳还未开口，电话里的女声就说了一大堆，语气有些不耐烦。接电话的正是大儿子林宇的媳妇张小霞。
“这样…那我改天再打过来…你帮我告诉他…家里有点田螺肉…要不要我给你们送过去…”谢芳颤颤地说道，虽心如刀绞，但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是啊，已经习惯了。谢芳无助地抹掉眼泪。
“不用了，林宇不想见你，每个月我们会按时给你打生活费，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张小霞正在做面部护理，说完不带一丝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老人终于没忍住，佝偻的身子倒在沙发上失声痛哭，想起自己这辈子，她二十四岁嫁到林家，二十五岁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如今却把生活过到了这般凄凉的地步。
说起两个儿子对谢芳的态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围的老邻居都知道，林父没去世的时候，儿子对父亲的态度更加恶劣。究根问底，要追溯到很多年前了。那时两个儿子刚生出来，因为谢芳和林父工作忙，剩下的精力只能照顾一个小孩，最终决定大儿子林宇他们自己带着，小儿子林风送到农村奶奶家里带。刚开始一切都很好，谢芳和林父时不时去农村看望林风，林风每次见父母来了都很高兴，只是由于工作实在抽不开身，每次都是买点吃的玩的，匆匆的来，匆匆的回。
七年时间过得很快，林风也在农村待了七年，皮肤从白嫩变得黝黑，整天活泼乱跳，把邻居家的鸡鸭赶得到处跑，捉弄别家的小孩哇哇大哭，像个混世魔王一般和农村小伙伴打成一片，一点也不像城里的小孩，和林宇的乖巧懂事形成了鲜明反差。这一年，两个儿子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夫妻俩的工作也闲下来了。谢芳和林父决定把林风接到城里和林宇一块上学，培养兄弟感情，顺便改掉林风身上的农村习气。夫妻俩本以为林风离开爷爷奶妈会有抵触情绪，没想到林风高兴地很，城里的那个家他去过很多次，喜欢的很，想起哥哥房里的玩具，林风就很羡慕。虽然林风自己也有一样的玩具，可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回到城里，谢芳把两兄弟安排在一个房间，所有用的吃的都是双份的。可是林风不高兴了，他总觉得哥哥比自己优秀，爸妈更疼他一些。要不然怎么每次他们一起出门，叔叔阿姨们总是开心地抱哥哥，不抱自己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宇发现自己的床单隔几天会湿一次，书包上突然破了一个大洞，衣服上沾满了墨水……直到有一天他撞见了林风在自己床上撒尿。兄弟两虽然都只有十岁左右，可是他们早就有了爱恨的情绪，这些事情在林风和林宇之间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而让情况变得更糟的是兄弟俩十五岁那年的一件事。那天兄弟俩一起放学回家，路上因为小事起了争执，刚开始是口头之争，最后兄弟俩竟大打出手，混乱之下，林宇使劲推了一下林风，岂料林风一个没站稳，摔倒在路边的树丛里，随后是林风的一声惨叫，只见一根铁丝直直的戳进了他的左眼里，鲜血直流。
林风因此左眼永久性失明，对林宇恨之入骨，恨不得用刀戳进他的胸口，他不仅抢了爸妈对自己的爱，还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残疾人。谢芳和林父对兄弟俩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们能怎么办，这是俩兄弟啊！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骨肉！
一个月后，夫妻俩把林宇送到了农村奶奶家，让林宇好好在农村反省自己的过错，其实也是为了避免兄弟俩再起矛盾，因为林风已经恨透了这个哥哥。一年过去了，夫妻俩没有去农村看望林宇。可是矛盾彻底激化了。林宇本就觉得自己没有错，这些年，他处处让着林风，林风对他做了再过分的事，他都没有和父母告状，如今父母把他放在乡下不管不问，觉得都是他的错，十五岁的林宇对谢芳和林父失望透顶。另一边，林风正处于眼睛失明的痛苦折磨中，他认为父母不但没有惩罚林宇，反而把他送到乡下，分明是想保护他，林风心里充满了怨恨，认为父母太偏心。
后来，林宇留在了农村上学，一直到他考进大学，都没有回去过，结婚那天都没有给父母打来电话，再后来林宇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当起了大老板，想到父母所做的一切，心里就有一股怨气，无法释怀。弟弟林风因为眼睛失明，父母觉得亏欠而对他溺爱有加，导致他成为了学校里的小霸王，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在街头做起了小混混，不务正业。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谢芳每天都在后悔自责，好好的一对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冬日的某天，林风和林宇分别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他们的母亲谢芳因为胃癌晚期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与世长辞，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全家福和两张分别存了20万元的银行卡，密码是林风和林宇的生日。照片里，一对年轻的夫妻开心地抱着一对不满半月的双胞胎儿子，脸上满是幸福。
这就是谢芳老人和两个儿子的故事。直到老人去世前，她都没有告诉两个儿子自己得了胃癌，或许，她是觉得亏欠两个儿子太多太多了，对她而言，人间亲情已经遥不可及，离世前，老人留下了心酸的泪水，带着悔意永远地走了。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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