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问你,你待我,皆是虚情假意

我只问你,你待我,皆是虚情假意

1:

此地,有妖。

短短数月,数人惨死,伤口遍布,失心而亡,死状可怖。

“妖物作祟,喜食人心,或助其修为,恐为祸人间。”年轻道士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瞧着一个男子,“贫道修为不及此妖物,怕是收它不得,这就回观请师父到此,只望在此之前,这妖,能回头是岸,勿因一时贪念,枉费千年苦修。”

当晚,年轻道士就走了。

乡民都说,这道士,说是回观请师父,可一月已过,也不见踪影,怕就是个江湖骗子,遇见这妖物,也吓破了胆,不敢再来此地,恐丢了性命。但又有人听说,那道士走的第二天,尸体就给人在城外发现了,身上同样是狰狞的伤口,像是野兽撕咬而来,与之前枉死的人不同,他的心却还在。

乡民一面虽唾这道士胆小,一面又害怕得紧,于是各家各户凑了银钱,请了道人和尚来降妖。可法事做了多少场了,也不见降住了什么妖物。这地方的人,能走的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走不了的老幼,便只得留在此地,求神拜佛盼着这妖别盯上了自己。

说来也怪,不知是从听说那年轻道士死了开始,还是从做法事开始,这妖也就不出来了,这里,没再听说有哪家的人被妖挖了心,于是,人们也就快忘了这妖了,也几乎快忘了死的那么些人了。瞧,风平浪静之后,不过几月,谁又还记得谁呢?

叶兰庭是什么时候遇上容淮的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可是他遇到他的那个场景,仍然在脑海里不停地重演。这样一个男子,就在某个安静的深夜里,掉进了他的院子里,他雪白的衣服浸透了大片的血液,他一抬头对上叶兰庭的眼睛,妖冶的气息就在叶兰庭的鼻尖回荡。呆看了许久,他才想起,要把他扶进屋里。

然后,容淮就这么顺理成章又莫名其妙地,在叶兰庭破旧的小院子里,住了下来。

若不是这张员外回到这镇上,这妖,怕是不会再给人想起了。叶兰庭知道容淮起身了,深更半夜的,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张员外的宅子外面,叶兰庭看到他的手上有幽幽的寒光。

叶兰庭没做声,慢慢地走回了家,恍惚地走到院子里,看着围墙的角落,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容淮的样子,想起了容淮衣衫上一大团艳红的花朵,恍然如梦。

第二天,张府丫鬟的尖叫声,划破了这镇上数月的平静。

他这才想起来,容淮到他家不久,镇子里就出现了第二具无心的尸体。

这样巧。

叶兰庭瞧着身旁熟睡的容淮,想起了道士看着容淮的眼神,还想起了那道士走之前说的话,妖物。

我只问你,你待我,皆是虚情假意

2:

叶兰庭的手停在容淮的脖子上,摩挲着他光滑的脖颈,在他凸起的喉结处流连。然后,手指慢慢地收紧。他看着他的紧闭的眼睛,第一次,他们离得这样近。他看着他,一滴眼泪滑了下来,滴到容淮的脸上。

“怎么,哭什么?既要杀我,为何不下了狠手?”他的眼睛睁开,叶兰庭看着他的眸子,漆黑的,仿佛一眼望不到边。

“你是妖。”

“妖又如何?”容淮猛地把叶兰庭压在身下,“妖,你不也喜欢的么?”

“你胡说!”

“哦,是吗?那这样呢?”他撕开叶兰庭的亵衣,抓住了他的一双手,一口尖牙陷进了他胸前的肉里,啃咬,舔舐,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终于停了下来,他直直地看进叶兰庭的眼睛,眼睛里似乎有火光。

“为何?我只要一个解释,为何杀人?”叶兰庭的眼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呵,”容淮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冷漠又轻蔑,“我是妖,妖杀人,何来理由?自然是想杀便杀。”

“我不信。”

“你不信?呵,你从未信过我,如今我当真杀了人,你却又信了我不会杀人,真是可笑。”

“你什么意思?你藏着什么事?”

“不必了。”

夜,更深了,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他来了。”容淮看着窗外,淡淡地说。

我只问你,你待我,皆是虚情假意

3:

门无风自开,白须老道站在门外,风扬起他的道袍,他苍老了许多,可这眼神与当年并无二致。

该有一百年没见了吧。

“你来了。”

“嗯。许久不曾见过了,你的修为,增进了不少啊。若不是你再出手,我怕是找不到你了,”老道只看了叶兰庭一眼,便什么都懂了。

“一百年前的事了,当年是贫道对不住你,你要如何,贫道如今不妨碍你便是,可你如何也不该杀了我那徒儿。”

“我这次,不准备与你斗了。你杀了我吧。”

“贫道欠了你,却让我这徒儿来偿还,罢罢罢,你杀人太多,罪孽难赎,我便杀了你,只盼你下一世,得偿所愿。”

容淮闭上了眼,等着老道来取了他的性命,他活够了,累极了,如今,他想换个样子。

眼前有灼热的痛感,容淮终于觉得自己快要解脱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再藏着满心的仇恨苟且地活着了。他笑了起来。可是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没有实现,叶兰庭扑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挡了这一掌,艳红的血从他的叶兰庭的嘴角留下来,他的脸定格在容淮的眼里,痛苦的,不解的脸。

“为何?”

“我不过…从心…”

“哈哈哈,从心?一百年前你视我为毒蛇猛兽,避之不及,如今却又充什么好人?你此次丢了性命又如何?我是妖,杀人食心的妖,你救我这妖孽是何道理?”

“我只求一个解释…告诉我,”叶兰庭的手指颤抖着拉着他的衣袖,一滴泪从眼里滑了出来,“容淮…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好啊!好!我告诉你!”容淮笑了,泪慢慢从他眼睛里流出来。

一百年前,有一只小狐狸,瞧上了一个男子,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小狐狸见了一次之后就忘不了了,于是日日去他府上瞧他,越瞧心里越欢喜。这小狐狸就想,要让这人成为自己的,须得先成人。此后便更加勤修苦练,许是上天得见,在灵山得了一株仙草,才化了人形。

然后,小狐狸就跟这位公子成了至交好友,日日都去他府上找他。于是日久生情,二人心意相通,却又从未点破。

再后来,镇上出了食人心的命案,小狐狸去看过,有狼妖的气味。他没管,他只关心他的心上人,日日守着他,保护他就好,别人与他无关。

大约是这狐狸不小心,变化的样子给哪个丫鬟小厮给看了去,这镇上,一下子流言四起,人都说,这公子的宾朋,是个食人心的妖物,作恶多端,这是盯上了这位公子,才在他家的。

后来又出了几起命案,镇上的人几次三番上这位公子家来要人除妖,公子将信将疑。直到,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阿嬷以这种方式死去,他才终于信了。疏远是有的,可是小狐狸一腔热血,满心柔情,怎么也没想到这公子在想法子除掉他,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还不知道人心叵测。

这时候来了个道士,这道士早听闻此处命案频发,验过尸体,便知妖物之祸。看见这狐狸,心下便认定是他为祸一方。妖便是妖,既是妖,混于人群之中,必是有所图谋,杀人,妖是不需要理由的。于是趁着小狐狸不在,拿了符水符咒,让这公子在狐狸熟睡的时候,封住他的法力。他照做了。这道士,轻而易举就让他现了原形。

一只狐狸。

人们一片哗然。他们高呼着要烧死他,要食他的肉,饮他的血。他们知道这是妖,杀人食心,手段残忍,也是极害怕的,然如今现了原形,又有这位道士镇着,谁都壮着胆子上去踢他几脚,口中念念有词,咒骂不歇,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可以义愤填膺,伸张正义。他被绑在柴堆上面,人们咒骂他殴打他的时候,眼睛却从未离开过人群中的那位公子。他盯着他,使劲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容淮的眼睛有点湿,他还不知道眼泪的意义,一千年来,他从未流过泪。

原来妖,也是有眼泪的。与人无异。

除了那公子,没人看到他流了眼泪。可是看到了又如何,他的恨,他的懦弱逃避,更何况,是他亲手把他送到了这里,他眼睁睁看着柴堆被人点了火。隔着熊熊烈火,公子仿佛看见以前的小狐狸对着他笑的样子,然而他是真的笑了,眼泪不停地从他的眼角滑出来,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啊!”

天降大雨,浇灭了燃烧的柴堆,道士回过神来的时候,狐狸已经不见了。

后来,没人见过这狐狸。

再后来,这公子成了婚。迎亲的队伍排了几条街,敲锣打鼓,无人不知,好不热闹。人们挤在街上看那一箱箱聘礼,眼里是掩不住的艳羡,“这新娘子,好福气啊!”

没人再想起这狐狸。

一切,皆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些人前世不辨真相,冤杀无辜,今世,便让他们切切实实尝尝被挖心而死的滋味。叶兰庭与容淮纠缠在一起,是这辈子的宿命,也是前世的爱恨。

“是你!你欠了我的,这一辈子,我是来讨债的,我杀的这些人,皆是罪有应得!就连你,我也不曾有过心软。”

“你既恨我,为何又来寻我?”

“寻你?哈哈哈,你当真以为你我相遇尽是偶然?天真,天真!”

“我只问你,你待我,皆是虚情假意?”

“你在期待什么?你当真以为,我还懵懂无知?如今我的心里,只有恨。”

我只问你,你待我,皆是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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