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体育专栏:围棋老师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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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笔者随报社移居北京,慕名拜访围甲主场,被告知:现在这批学棋小孩,牛逼得紧,将来必有大成,但正因为太过牛逼,思维眼界异于常人。有围棋爱好者,愿出5万一盘指导棋(那可是2005年的5万元!),这些小孩看都不看一眼!不下!没意思,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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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当初这批小孩,如今正代表着人类最优秀的围棋大脑,忍受着现代科技的折磨。

所有人的猜测被证实,横扫当今所有顶级棋手60盘的Master,就是去年与李世石人机大战的阿法狗。这是人类围棋的末日之战,如果说短短几个月前,李世石出战时人类还有一丝希望的话,中国围棋界甚至还有不少对电脑围棋不了解的专业人士,对阿法狗嗤之以鼻,如今横扫60盘的战绩,不但令围棋界颜面无存,也正式宣告,围棋这个人类发明的复杂度最高的完整信息游戏,被彻底攻破了。

当然,以围棋这样复杂,即便电脑已彻底打翻最优秀的人类围棋大脑,也说明不了“上帝围棋”、即理论上步步正确的“棋神”、终极对弈路线被找到,但如同1997年深蓝击败卡斯帕罗夫、电脑攻破国际象棋一样,从此人类围棋界将彻底彻底换了另一种面目,而这种变换,对围棋从业者来说,未必是积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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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打击是,围棋这个一向阳春白雪的游戏,对大众不再神秘,换句话说,失去了“逼格”,阿法狗击败李世石,横扫人类,过去的“高逼格”游戏是高高在上的艺术,现在机器做得比人好,艺术变成纯技术,一下就把围棋最重要的一层包装剥得干干净净。

当然,围棋依然还活着,比赛还会继续举办下去,正如深蓝攻破国际象棋后,世界冠军赛并未停办,只要下棋的乐趣还在,人类就会一直把这个游戏玩下去。但完全可以说,职业围棋界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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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围棋界的“好日子”?以中国围棋为例,当初聂卫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的旷古神迹,掀起国内经久不衰的围棋热,当今围棋职业赛的赞助商,以年龄计,多为擂台赛时代入道,聂圣影响力之大,不但书写了比赛中的一个神话,还以一己之力,培养出一大批棋迷,进而带起整个围棋产业。除了富有的围棋老板赞助,大批围棋爱好者,出于兴趣或现实,送子学棋,连带蓬勃了一批以教学为主的道场。不论下棋还是学棋,都利润丰厚,前景可观。

但阿法狗一出,直接受打击的就是这类道场,如同深蓝的出现,直接导致国际象棋教学市场萎缩——将近20年过去,如今的商业软件,棋力又比深蓝进步不知几许,一个手机应用,就足以拥有人类世界冠军级水平,且附带打谱复盘存储功能,对于普通爱好者而言,“国际象棋老师”,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围棋亦然,只要出现成熟的商用软件,过去要请围棋老师的,现在手机上自己练单机版就行了,今后爱好者要求指点,也不必再请老师,只要看电脑给出的效率最高的几个选项即可。

对于目前赖以为生的围棋金字塔尖那一小撮职业棋手,阿法狗将彻底改变他们的从业模式,姑且不论他们对下法的个人信仰受到动摇(此前一生素以捞实地闻名的“掘地老鼠”赵治勋,在与日本围棋软件“深度禅”对弈后道出心声:我这几十年下的,那也叫围棋?),从小被灌输的定式被推翻,今后思维钻研都将彻底依赖电脑,这将极大影响顶级棋手的风格,换句话说,今后棋手对弈,本质上会演变成电脑自己跟自己下,因为棋手钻研出的棋路,必然是电脑给出的最优方案。

中国围棋,自乾隆年间(公园1739年)范西平、施襄夏“当湖十局”以来,以历经278年。当湖十局被视为古围棋登峰造极之作,这278年来,围棋界不断钻研,当然比起乾隆年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阿法狗短短几个月,其进步幅度,超出了人类278年。从前年阿法狗与樊麾对弈,史上第一次电脑击败专业围棋手,到与李世石的人机大战,几个月阿法狗通过深度学习,自学了2000万局棋!这是个什么概念?如果人类下15分钟一盘的快棋,持续不断,要足足下5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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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后围棋个人钻研已变得毫无意义,所有职业棋手,都被逼着用电脑钻研。

这在中国象棋比赛中已经出现了。虽然中国象棋没有出现过深蓝对抗卡斯帕罗夫那样规模浩大、具有极强代表性的里程碑之战,但象棋软件也在持续不断开发中。过去,职业象棋手段钻研模式是个人打谱,很多中国象棋专业棋手,有自己的心得笔记,平时都锁起来秘不外传,因为这是棋手的个人心血,劳动成果,特别是其中的布局飞刀,是准备到全国赛上用的,窥探其他人笔记,被视为大忌,极不道德,如同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门派间禁止观看他人练功一样。

但是电脑一出,如今专业队个个用电脑钻研,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棋手实战中的最优解,全部是平时电脑训练给出的选择,结果全国赛全都是电脑棋,毫无破绽,和风劲吹,索然寡味。

象甲之所以不如围甲红火,除了象棋更“下里巴人”,电脑棋和局太多,波澜不惊,令人缺乏兴趣也是一大主因。

既用电脑,必然会出现另一个敏感话题:作弊。

国际象棋史上最骇人听闻的作弊案,可能是1999年柏林公开赛,深蓝面世两年之后。当突然冒出一位新星Clemens Allwermann勇夺桂冠,将多名特大杀得屁滚尿流。问题是,这位新星已经……55岁了!一个下了40年的业余棋手,从未有过任何战绩,突然间爆发,任他浑身是嘴,也是说不清的。

当时进入最后一轮,胜则夺冠,进入残局,新星占优,此时任何棋手都会走简化局面,在有时限压力下这是任何高手都会做出的选择,然而他却走出一步激烈对攻,主动将局面引向凶险,一举演变成八步杀,有好事者计算,该局面足有33万个变化,新星却在时限内一举下出“神之一手”!

有人将这步神之一手拿给世界冠军阿南德看,阿南德当场笑了出来:电脑棋!

新星是怎么下的呢?比赛场地气温30多度,他却始终正装,巍然不动,好事者猜测,他在领带里藏微摄,头发眼镜藏接收器,有人查到他确实买过无线收发器,改装为4位代码输入。但最后因无铁证,棋联只得不了了之。

实际上,近年中国象棋比赛场上,也时有老国手对新国手“电脑作弊”的指责。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利益必然会让人铤而走险,围棋又岂会例外?

对了,10年后我又被告知,当初牛逼得紧的小孩,如今后悔不迭:那时少不更事,现在上哪儿找5万一盘指导棋去?

柯洁们,也许是最后一代吃到红利的人类围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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