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哥今年六十六了，他一輩子沒娶過女人，一個人住在北山根下一個百十來口人的村子裡。
今年夏天，來福哥到“鬼門關”走了遭，還差點被留下。
那天，來福哥去杏樹地轉了圈，回來肚子就疼開了，而且一下子就動彈不了，連走到院子裡喊人的力氣都沒了。他就大荒聲哭，這時候的他的哭其實已經不由人了。但他家的院子大，兩邊的鄰居又都上了歲數，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哭聲。
好在他命不該絕。有個人上門找他借東西，才發現他疼得躺在地上打滾兒，身上的白毛汗把衣服都溼塌了。便趕緊打電話叫人，僱了車往鄉醫院拉。鄉醫院一看他的樣子，不敢收。又往縣拉，縣醫院也不敢收。又往市裡拉，找到家醫院做了胃穿孔手術，算是撿回來一條命。
在暮色中走去
來福哥打小就死了娘。由於他“愣”，沒人喜見他。到了該唸書的歲數，他不願意去，就跟他爹趕車。開始是跟車，沒多少日子他就能自己趕著車下地了。別看他長得還沒駕轅的馬高，但一匹馬兩匹騾子被他鞭子甩得服服帖帖的。人們就說啥人有啥命，愣來福天生就是和牲口打交道的命。
來福哥二十多歲的時候，村裡有人給他弟弟提親。談的快差不多了，有個長輩找上門，說老大還沒找下女人咋先給老二找？他爹說我不能臭杏好杏都壞了。爭執不下，徵求他意見。他說，找個算個吧，不能耽誤二毛。別人就沒話可說了。
但後來，再沒有給他說媒，三里五村的人都知道他心眼少。後來他爹死了，更沒人管他了。他也不說啥，每天只白明黑夜地趕車拉活兒，有了話就跟牲口說，離人倒越來越遠了。
沒幾年，村裡的很多人家買了三輪車，他的馬車就很少有人用了。沒辦法，他只得把三個牲口都賣了。馬車沒人要，他也捨不得，就放在院子裡，每天過去看看。
來福哥的院子裡，種了不少當地人稱為番瓜的瓜
沒事幹的樹成哥很快老了。背有些駝了，腿腳也不利索了，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反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他卻把家收拾得乾乾淨淨，比那些有女人的人家都乾淨。
後來來福哥幹不了活的時候，村裡給他申請了五保戶，他就靠國家救濟生活。沒有牲口說話的日子，他就和養的大黃狗說。但狗養了20年，也老了。
今年他從醫院回來，我去他家看他。知道他家養著狗，就在門口喊他出來看住狗。他聽見了出來，說沒事，不咬，它走不動了。我看看那狗，果然低著頭慢慢地只顧走自己的路，看都不看我，就知道狗也真的老了。
我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來福哥的院牆上，葫蘆葉子長的很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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