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下岗了。下岗不是问题，问题是下岗之后干什么？看够了那些主任、科长的脸色，我决心自己当老板。于是，凑了些钱，开是一家小超市。
所谓超市只是好听的说法，也是门上招牌的写法——其实就是一个小卖部。
不知道什么原因，超市的生意并不是很好。几个月下来，盘点帐目，赚的钱除去房租，勉强够我抽烟。妻子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我理解——自己的男人混成这样，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我决定再过几个月看看，如果生意还是这样，那就只好出门打工。也许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一天接近中午时，超市里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破旧寒酸，一看就是农民工那一种。他小声说要一箱方便面，我告诉他，二十块。男子看着箱子，不说买，也不说不买。我不耐烦了，问：“你到底是要不要？”男子不敢看我，低声问：“我只有十九块，卖不卖？”
我一听就有些上火，我蹬着车把这些面运回来，进价是十八，只挣两块钱，还没有那些拉车的挣的多，他还要还价！我冷冷地说：“不行！少了不卖！”男子还是那样小声地嗫嚅着：“我只有十九块了，不行我欠你一块，以后一定还你。”说完低下头，看自己穿着球鞋的脚，默默等待我的裁决。
其实我是可以卖给他的，就算他不还那一块钱，我挣一块算一块，多少是宗生意。但是我今天早上跟妻吵了几句，心情很差。我板起一张都市人没有表情的脸：“不行，就是这个价钱！”男子不说话了，就那样沉默着低着头站了一会，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去，我就后悔了。不是为了那一块钱，我只是觉得应该卖给他。也许那一箱方便面是他的一个星期的伙食？也许他除了回家的车票钱，剩下的钱只够给老家的父母带一箱方便面？……
我想叫他回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看着那男子微驼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车流呼啸的大街上，我忽然想到我刚大学毕业在外打工的弟弟，和他的年龄差不多。
后来我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后来，我的小超市成了大超市。再后来，我开了好几家超市，我成功了。但是我始终没有见过那个顾客。我希望能再次见到他，对他说声“对不起”，我更要谢谢他，是他让我醒悟：顾客不是上帝。顾客是一个人，甚至，有可能是你的亲人。
希望他能听到我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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