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故事」保姆難請

「百姓故事」保姆難請

「百姓故事」保姆難請

我原是縣政府機關裡的一名科級幹部,退到二線後,什麼事情也不用管了,清閒得很,每天一張報紙一杯茶,吸菸聊天打哈哈。去年底,正式辦了退休手續,我不用去機關坐班了,閒來無事,便不知不覺迷上了紙牌,整天泡在街道牌館裡,非得玩個盡興不可。

我的妻子叫沈霞,是個工人,早我兩年退休,人很能幹,全靠她一雙手操持家務,又愛好體育鍛煉,是縣老年體協的會員,如今50幾歲的人依然身材苗條,頭髮烏黑,精神飽滿。她見我成天泡在牌館裡,退休了既不幹家務,又不鍛鍊身體,連以前步行上班都取消了,僅只幾個月的時間,我的將軍肚愈來愈明顯了,毛病也多起來,她努力勸我儘量做些家務,充實自己的退休生活,還動員我參加老年體協,打打球,跳跳舞,鍛鍊鍛鍊,自有好處。由於我染上了牌癮,妻子的話哪能聽得進呢。這天,我剛吃過早餐,嘴巴一抹,又要去牌館過把癮。誰知沈霞臉色驟變,橫眉怒目喝道:“老餘,你天天這樣打發日子,我可不會再給你洗衣做飯,有退休了,男女一樣,家務也得照樣幹!”

我從來沒見一向溫柔的妻子發這麼大的火氣,猶豫一會,無奈牌癮使心裡癢癢的,依然我行我素,邁步往牌館去了。到了中午,牌友們四散回家吃飯去了。我回到家,打開防盜門,屋子裡不同往日,空空蕩蕩,因為我的獨生女兒在外地工作,唯一朝夕相伴的妻子不見了身影。我趕快跑進廚房裡,鍋灶涼了,沒有熱飯,沒有熱菜,不再像以往那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了。我心急火燎地進了臥室,以為她生病了臥床不起,可床上的被子迭得整整齊齊,床頭櫃上留著一張紙,她在上面寫了一首打油詩:“你去把牌打,我去女兒家,誰也不管誰,各自找瀟灑。”我的女兒在省城一所大學教書,住宅小區清靜優雅,環境優美。既然妻子賭氣走了,我又不好意思跟著去,只得獨自呆在家裡,去一家排檔解決了中餐。肚子填飽了,牌癮也來了,玩牌玩到天黑才回家,又見鍋清灶冷,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味道,便賭起氣來:“好!沈霞,你一走了之,沒有張屠戶,不吃有毛豬。”這時我心裡打定了主意,明天到家政服公司去請個保姆,一切家務都不用我操心,省得老婆子嘮嘮叨叨,這不爽多了,哪怕你一年不回家也沒關係。

我有個內侄女在家政公司勞務中心,她聽我說明來意,笑吟吟地告訴我:“正好有一個農村來的婦女登記做保姆,50歲才出頭,身體健康,夫妻都在縣城打工。”

我一聽很高興,說:“農村婦女做事捨己不怕苦不怕累,生活簡樸,挺合適的。”

保姆領回來了,她叫陳秀。這兩天家裡三餐飯都比平常晚了一點多鐘,我不習慣,告訴她做飯要準時用餐。說後第二天中午我回家,仍然沒有見她去做飯,我便指著牆上的掛鐘說:“你看,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搞中餐?”她瞅瞅掛鐘,好一陣子才說:“短針正在12字上,長針像我的腦袋一樣偏了一格。”說完,她把頭往右一偏。我問她:“現在幾點鐘了?”她沒有回答,一笑轉身進了廚房。

我心裡不由嘀咕起來:“難道她不會看鐘?”接下來的事實果然得到證明:原來,陳秀除了會開燈、開水龍頭外,其他如數碼電視機、自動洗衣機、熱水器等都不會開,教她總是記不住,只學會了開、關燃氣灶,因為那簡單極了,只須往左或往右扭個圈。她擦地板拖把帶水就往地板上抹,把室內傢俱底層泡溼了,一張餐桌的壓縮底板被泡散,弄得滿地木屑,只得把它扔了。洗衣時她把衣服放在衛生間地面上,開大龍頭機關槍似的沖水,雙腳在上面猛踩猛蹬。我說城裡的水要花錢買呀,便幫她把衣服放進洗衣機。買菜時搞錯錢也得自己跟著去。反正她每做一件事都必須在她身邊指點或代勞,我倒成了保姆的“保姆”了。

無可奈何之下,我將陳秀給辭退了。我想她來自偏遠的山區,沒有文化加上智商太差,根本不適應都市人家的生活條件,幹農活可以,當保姆不行。

我再一次去找勞務中心的內侄女,希望她能給我介紹一位文化程度較高能適應城市生活條件的保姆。內侄女仍是笑吟吟地滿口答應了。

第二天請來的保姆叫劉秋萍,據說有高中文化,也是一個實際年齡50歲過點頭的婦人,縣城居民,穿著時髦,形象不錯,咋看還像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頭一天做中、晚餐,她手腳麻利,人也能幹,配菜合理,味道可口,而且飯菜做得不多不少,剛好當天吃完。使用全自動洗衣機時她還能講出一些節水和保養的常識。劉保姆開頭就給了我好感,心想這次可選中了。

晚飯後,劉保姆問我家裡有奶粉沒有。我說有一罐放在矮板裡面。她拿出來邊打開奶粉邊說開了:“老年人晚上喝杯牛奶有好處。”我點點頭說“我沒有這個習慣,不要泡了。”她心不在焉,熟練地挑起一匙奶粉放進紙杯裡,然後打了個雞蛋,用蛋清調成奶泥。我問她這做什麼?她咧嘴一笑:“做美容唄。”說完就往自己臉頰上塗抹,糊得滿臉通白,只留下兩眼一嘴三個黑洞,看上去像個白骨精,十分恐怖。坐過一小時後她才去洗掉,以後天天如此。天啊!我的一罐高級雀巢奶粉和幾十個土雞蛋,自己捨不得吃,全部在她臉上報銷了。

劉保姆平日買菜都要買些水果瓜子回來,這些東西我一般不會買。她一邊看電視一邊嗑瓜子,有滋有味,半斤葵瓜子兩個晚上就嗑得精光。我叫她以後不要買零食,她可照樣買,便問她:“你怎麼不聽招呼?”她笑著說“我買的葵瓜子比西瓜子便宜多了,還不節約嗎?”

劉保姆假日回家時對我說她家靠近城郊,哪兒菜市場的母雞比城內便宜多了。於是我給她100元錢買母雞,回來時不見母雞卻買了5斤豬肉皮。我反感,問她:“買這豬肉皮幹嗎?我牙齒不好吃不爛。”她說:“您蠢,豬肉皮含有大量的膠原蛋白,美容效果特好呢!”同她結賬時,尚餘32元錢,她說留著下次買雞婆。可過了兩個“下次”,還不見她買來雞婆,我說:“劉保姆,煮熟的雞婆飛了吧?”她一陣哈哈大笑:“飛到化妝品商店去了!”我哭笑不得,啞口無言。

有一天,我跟劉保姆聊家常,說:“看你的生活習慣,你的家裡條件比我好多了。”她答道:“住房比你寬大,裝修比你高檔,經濟條件還可以,兒子最近考駕照,花了我1萬多元哩。”我說:“那你還出來打工幹什麼?”“跟兒媳婦住在一塊心裡不舒暢,出來打工賺點化妝品錢嘛。你不曉得,我每月化妝得花好幾百,要是做個吊眼角什麼的起碼上千元哩!”

我明白了,劉保姆原來是位“奢大型”女士,她每天做美容、吃肉皮、嗑瓜子的習慣是秉性難移了。我不由心想,不久西瓜上市,那是上好的美容水果,她每天吃一個,一個月下來會比吃飯的錢還多,我受得了嗎?月工資才兩千多元,哪經得起她這般鬧騰!

我想名正言順辭退她,又說不出太多的理由,於是我挖空心思設計了一個“小品”。這天,我拿起電話筒“喂呀好呵”地自說了一陣後,對劉保姆說:“單位通知退休幹部去南嶽療養所避暑,下週一出發,要過完熱天才回家,回來後再打電話給你吧。”

劉保姆不知是計,就這樣平平和和地被我把她打發走了。

過了幾天,內侄女又給我介紹一個叫蓮英的保姆,也有50開外的年紀,原是企業下崗女工,家裡生活比較困難。這類型婦女一般不會大手大腳花錢的,使用家電也沒有問題。我把她領到家裡,正好蓮英填補了前面兩個保姆的不足之處。

中飯做過後,她忽然說要把“玉帝娘娘”送到別人家去。我問“玉帝娘娘”是什麼,她說:“是我敬奉的菩薩。”我告訴她:“都什麼時代了,你還這麼迷信呀!”見她態度很堅決,我只好答應她走,叫她明天來上班。

第二天蓮英一進門便故做正經地說:“玉帝娘娘不願走,因為別人給了她紅包和衣服,她要坐在你屋裡害我……”她胡說八道,講個沒完沒了,我截住話頭教育她:“你這是迷信,要相信科學,哪有什麼玉帝娘娘,她怎麼能害你呢?荒唐!”我給她講了一些科學道理,勸她別信邪門,哪知道蓮英根本聽不進去,第二天下午她又走了。以後她天天都去求神拜佛,回來後又天天對我說神說鬼,手舞足蹈像個潑婦一樣,煩死我了!心想:“請這樣的保姆不是在花錢買煩惱嗎?”

第五天下午我從牌館回家,見蓮英在沙發上推手蹬腳口裡罵個不停,那架勢像是在跟人扭鬥。我喊她不止,吼她不停,蓮英不是發瘋了!旋即發現家裡兩臺座機電話線都被她扯斷了,我質問她為什麼幹壞事?她說:“不讓玉帝娘娘知道我在這裡。”我頓時火冒三丈,喝道:“狗屁!裝神弄鬼在我家搞破壞,你給我滾!”給了她兩張百元鈔,把這個走火入魔的癲婆推出了門。

一個傻一個奢一個癲,我再也不敢請保姆了。於是我痛下決心,自己動手,買菜做飯洗衣搞衛生。開頭也算真難,在農貿市場買菜被菜販子以次充好,短斤少兩;在路邊攤買水果,方便袋裡用爛水果墊底。後來我上超市,耐著性子排隊購物。妻子切菜,蘿蔔能切得又快又勻,我卻像捉蟲子似的,差點沒把手指割出血,炒出來的菜沒有色香味。好在功夫不負苦心人,我堅持幹了半個多月,又看了食譜和電視上的烹調節目,慢慢地我把菜飯做的香了,也能適應搞家務,漸漸地淡出牌館,沒有以前那個癮了;累了煩了,就到公園散散步,做做操。兩個月下來,我把家務做得整整有條,將軍肚也扁了,身體健康了,退休生活過得很充實。

這天,沈霞風塵撲撲地從省城歸來,見了我高興地豎起大拇指,笑呵呵地說:“老餘呀,你真是大大地變了樣!”

我又驚又喜:“怎麼?你不生我氣了!”

“哪能呢。”她又一陣開懷大笑,說:“真要好好感謝老年體協裡我那三位好朋友,加上內侄女的幫忙,她們按照我設計的辦法,分別扮演了傻、奢、癲保姆,很到位的逼著你自己動手,改變自己,終於走上了退休生活的健康軌道。”

我如夢方醒,頓時目瞪口呆,難怪“特色”保姆都讓我碰上了,原來是妻子導演的,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她,動情地說:“沈霞,多虧你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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