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知道“錦溪”,是三月份,為某篇小說準備素材選址時,瀏覽網頁發現的。

它位於江蘇省崑山市西南方,相比名聲大燥的西塘、周莊、烏鎮,知道它的人更少一點。

若說起遊玩,它不是最佳的選擇,也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們最佳的去處。錦溪古鎮,保留的只是一種淳樸安逸的生活方式,沒有喧鬧塵囂,亦沒有名利浮華,說世外桃源有點誇張,它不過是將人隔離忙忙碌碌,身心疲憊的狀態,留給心靈足夠的棲息地。

最先被吸引的,是它的名字。“ 古鎮原有一溪,夾岸桃李紛披。晨霞夕輝,盡灑江面,滿溪躍金,燦爛若錦帶,所以得名錦溪。”在這之前,它曾被另一個名字代替長達830年——陳墓鎮。

之所以叫陳墓,是錦溪的一段故事,故事的淵源,追溯到南宋紹興三十二年,孝宗皇帝的寵妃在遊玩中病歿,因其生前極愛此處的景色風光,便將她水葬於五保湖底,從此陳妃水冢漂浮於陳墓蕩裡,無論晴雨,水勢如何漲落,水冢皆能浮於湖中,成為錦溪鎮的一大特色。

在這南宋皇妃香消玉殞地,孝宗皇帝命人在五保湖畔建廟,為陳妃誦經護墳,此廟名為蓮池禪院,禪院的後院與陳妃水冢遙遙相望。另一側,便是文昌閣的廊橋。一段令人唏噓的歷史,孝宗皇帝對於陳妃的厚愛,成就了錦溪鎮的文化。

從踏進錦溪鎮的那一刻起,我有些惶恐不安,生怕它令我失望,從鎮口進入的時候,若大的牌樓上題有“錦溪”,入內,與尋常小鎮別無二致,頂著烈陽走了將近十五分鐘,真正的小鎮才浮現在眼前。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風是輕柔舒適的,沒有粗礪之感,裹協湖水的溼潤, 陳墓蕩的一汪跳入眼簾,被圍繞在紅木長亭與古蓮池的長堤之間, 亭外數十條鋪上綠色油布的木船挨列在一起,船隻整齊,油布和湖水色彩相映,極為順眼舒服。

沿著長亭一直向裡走,經過燕月樓和碧波亭,另一種生活在眼前鋪展。沒有高樓林立,沒有牆院四起,多年前開始興起的家家戶戶“隔絕”的生活在這裡消失了,目光所及,是簡單的屋舍,白牆黑瓦,不平整的石板路,首尾相接的小巷,恍惚是某種返璞歸真。

極有意思的是某戶人家的二層牆壁上,畫了一隻虎,色彩逼真,形容威嚴,張開大口露出獠牙,似有一種從牆面躍下撲倒路人之態,不知道是出自何人的手筆。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小巷的左側有磨製咖啡的小店和清吧,右側有農家在湖畔搭建的茶亭,中廳與尋常人家生活的佈置無異。順著小巷右拐進去,酒旗招搖,頭頂上是一張又一張飯館的招牌,來到早先看好的外婆家麵館,門口擺著一張涼椅,躺在上面的老太太看到來人,很自然的起身招呼道:“吃麵嗎。”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錦溪鎮與別處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沒有滿街的喧囂,也就是所謂的“商業化”。店主們保持著平時的習慣,知道有人進店招呼一聲,便起身去準備,這彷彿是此地生活的常態,也快速將人拉進某種親近的感情之中,令我這個在城市裡待久了的人,莫名產生一種歸屬,彷彿與這個小鎮,生來便無某種生疏與隔閡。

一碗奧灶面,是一把細面加一隻鴨腿和一塊燻魚,令遠來之客於飢腸轆轆中得到味蕾上的某種滿足。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而後坐在亭裡的長椅上,望著一汪湖水,柳葉層疊間,是半抹禪院的芳影,寥寥遊客行走在長堤上,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在燕月樓定了房間,就揹著包頂著太陽帽,穿梭於小巷長廊間,去探索沈從文筆下的這位“睡夢中的少女”。小橋流水,風景如畫。

錦溪鎮最多的除了水,就是橋,將整個小鎮緊密的聯繫在一起。就如之前所說,錦溪鎮不算是旅遊的最佳去處,因為此地不大,半天就能用腳步丈量完。風景美之餘,它呈現的更多的是一種生活的風情,而這種風情並不是走馬觀花中就能察覺得到的。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漁民們大多皮膚黝黑,老頭或者老太太看起來便是瘦骨嶙峋,倒也顯得精神,農家的客廳正對著路邊,一方木桌邊上的人搓麻將,老太太洗了水果倒了茶水招待。

午時時分也正是困頓的時候,常常能看到躺在亭內長椅上午睡的人,還有匍匐在石板路上的小狗,路過一隻白狗的時候,它似乎嫌棄我擾了它休息,起身悠悠走到前面的石屋旁,又懶散的躺下,掀起眼皮看我一眼很快又閉上了。一條黑狗則是保持著豎耳的狀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在守著熟睡的男主人。也有膽小怕生的,蹲坐在它主人為它準備的豪華狗窩前,見到來人怯生生的跑到門口。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走的遠了,找路的時候無意闖進一個死衚衕,臨著湖水,是一家茶館,門口兩口大酒缸,應為擺設,別有韻味。圓木招牌上題有一個“茶”字,門口坐著一位短髮婦女,只匆匆一眼,身後兩大盆不知名的盆栽,手裡正用木針織著什麼,小黃狗在她面前跑來跑去,湖畔的石堤上,是一小盆一小盆的花草,顏色嫩綠,姿態各異,盆與盆之間的距離相同, 令我心中忽然生出幾分羨慕。

因為覺得這幅畫面美極了,又折回對岸,將這一幕拍下,那黃狗似乎很配合般的蹲坐在木椅和涼椅之間,我想,這種巧合和默契,是我無意間習得,或許以後再無機會,竟有些動容。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折回燕月樓,往蓮池禪院去,正好偶遇一群出家人入寺,中間那位領頭的和尚很是年輕俊俏,光光的腦袋又大又亮,聽口音倒像是廣西那邊的人,棕色布衣,腳底趿拉著一雙深藍色洞洞鞋,叫人忍俊不禁,這和尚倒也隨性。他身邊跟著一幫帶發居士,有男有女,統一的淺灰色布衣,當中有一位女居士,黛眉下一雙美眸,皮膚白皙如茭,面容上擋不住的美豔。其餘人要麼年紀大了,要麼身形肥胖,倒沒有什麼看頭。

一幫人在廟裡誦經唸咒一番,結伴出來,在門口合影留念,又往蓮池去,隨行幾處撒下魚飼料,身邊幾個弟子依舊誦唸,半晌後才離去。

我因為走的累了,坐在禪院門口的石階上,望著往來的人,往來的人也望著我,依靠在石柱上,我想我此刻怕是過於隨性的就這麼席階而坐了,倒也不理會旁人的目光,面對淼淼煙波,思緒遊離,煩惱妄念拋諸腦後。碧波亭與燕月樓挨在一處,白鷗群集從屋簷上飛過。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後又蹲在蓮池旁,看魚兒嬉戲。有漁民划著船,往長廊的橋下去,在西沉的落日餘暉下,是那樣的怡然自得。此刻風聲起,入秋時節,蓮花已經看不到了,只有二三白蓮和粉色未開苞的菡萏隱匿在一片綠意裡,蓮蓬多成枯色,即便有綠色也不再鮮嫩。

此刻風聲起,荷葉隨風翻動,如碧浪層疊湧去,荷葉繾綣於湖水之上,一幅靜態畫忽而生動、靈動了起來。一直被忽略的瑟瑟蟲鳴如清風乍起般落於耳畔,落於行客的言談間 ,錦溪的美,便是錯落在這不知不覺裡,需悉心發覺。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菱塘灣的人很愛護這灣湖水,有人提一把長竿,將蓮池另一側的水草撈出,水面上大片菱角葉漂浮,供湖魚啄玩。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一路吳儂軟語入耳,分外親近,亭側一家新做好的海棠糕,軟糯可口,又去了拐角一家店裡要了份雙皮奶,坐在長桌旁,透過窗依舊是蓮池風景。桌前一列瓷瓶,形態各異,皆插一株 水植,倒是叫人難以想象,這是出自一位六旬奶奶的佈置,清新文藝。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提到吃的,錦溪有名的幾樣:外婆家的奧灶面,萬三家的豬蹄,錦溪襪底酥,海棠糕,雲片糕, 芝麻棒……

錦溪臨湖,沿街賣幹蝦乾魚的小鋪很多,晚間走在南塘老街的時候,有人家或者將涼椅擺在路間趟臥,或者捧碗坐在路邊吃飯,也有大大咧咧將桌子擺在路中間擺下四張椅子吃飯的,都少不得一盤小炒蝦。

小孩子也是天真爛漫,路邊小狗做錯事時,一五歲奶娃聲音敞亮的呵斥,炸雞店門口等小吃的男孩急忙忙和媽媽打著商量,關於肉串如何分配,走下橋見到一小孩碰著碗挨家挨戶的問誰家有狗,要將碗裡未用盡的吃食分出去……

守著船亭的人,在落日下敞咧咧的半是抱怨半是言訓偷偷用船的人,彷彿是那些漁民偷用了搭載遊客的船,景點負責的人修理好了又被漁民偷偷用,漁民正慫恿守船人跟上頭談談換船的事,守船人是個六十來歲的老人家,講起道理來,像個孩子般認真,既言之鑿鑿,又沒傷及漁民的顏面,頓時讓人覺得可愛。

這兩日,多是坐在亭里長椅,或是禪院的石階上,亦或是蓮池旁的石墩上,看風車破簾,看驚豔的漢服女子穿梭柳堤,看遊客來去,看橋看廟看荷葉,看水看船看樓臺,心中希冀,錦溪永遠是這樣的錦溪,自保持它此般的清淨和風情,做它 吳儂軟語下的一片世外桃源。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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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被遺落的古鎮——錦溪

哪怕它被遺落遺忘,就讓它一直被遺落遺忘好了……

戊戌年七月廿七

於錦溪燕月樓

凌晨00:47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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