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記(現代故事)

有個叫高正克的公務員,身材高大挺拔,長著一張國字大臉,紅潤放光,加上人到中年,微微發福,很有些氣派,說是廳級於部或許有人不信,若說是局級科級,沒人不信。

遺憾的是,高正克混到現在,連個科級都不是。如今這社會,當領導可不憑長相,要靠能力、學識、關係、運氣……總之一言難盡。高正克幹了十幾年,還是一名普通辦事員。其實,機關裡幹了多年還是大頭兵的人有許多,不過,因為他這一身領導形象,來局裡辦事的外人沒少把他當成領導幹部,一聽姓高,就卑躬屈膝“高局”、“高科”地亂叫。久了,同事們開玩笑,乾脆把他名字中間的“正”字省了,直接叫他高克(科)。後來甚至局領導們也跟著這麼叫他。初時,高正克聽了心裡酸溜溜的,吃不到葡萄嘛,後來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別看單位不大,事兒不少。國慶長假後,剛上班,局裡就接到市政府的一個電話,對方火氣很大,說:“你們局下屬的工廠,有不少工人正在市政府為養老保險的事情上訪,你們馬上來人把工人領回去!”

秘書一聽慌了神,因為領導們利用長假集體到海南去考察,目前尚未回來,家裡一個當官的也沒有。本來以為剛過完節不會有什麼事,沒想到卻出了這等大事!

秘書只好跟對方實話實說:“領導們都不在家,出去考察去了。”

打電話的是位副市長,眼下正被工人纏得火燒眉毛呢,一聽就火了:“好呀,你們敢跟我玩空城計!什麼考察?旅遊去了對不對?回來再跟你們算賬!”他壓了壓火,又問,“難道家裡連個值班的都沒有?”

秘書嚇壞了,哪裡還敢說沒有,正支支吾吾,恰好走廊上有人在高聲喊:“高克,電話!”電話那頭的副市民耳朵尖,道:“原來有個科長在家裡?那好,你讓這個高科長馬上給我過來。”說完,“啪”地摔了電話。

秘書來不及解釋,哭笑不得地放下電話,心想這都哪跟哪呀。沒辦法,他只好死馬當活馬醫,跑去找高正克商量,讓他辛苦一趟。高正克一聽,自然不幹。秘書好說歹說,最後撥通了遠在海南的局長的手機。局長一聽完情況,知道壞菜了,趕緊讓高正克接電話。他無比親熱地說:“高正克呀,事情都這樣了,關鍵的時候一定要頂上。你馬上去市政府一趟,想法兒先把工人勸回來。”高正克說:“局長呀,我沒那個能力,再說我一個大頭兵,名不正言不順的,像什麼?”局長一聽他這活就明白了,馬上道:“我知道你對我上次沒提你有意見,你放心,這次回去後,我們一定重新研究你的副科級問題。”高正克心裡暗暗高興,他想進步可是想了許多年了。再說,就是不提他當副科長,局長的命令也違背不得,以後還得在人家手下混呀,於是就裝作不很情願地說:“那我試試看吧。不過,能不能勸回來我可沒把握。”局長高興了,說:“只要今天你能把他們勸回來就行,不管什麼條件先答應著。”高正克說:“有你這話就行。”局長叮囑道:“對了,市領導要是問你,你就說是我們留下你值班,千萬可別說你不是科長呀。”

高正克答應了,趕緊趕到市政府。一進接待室,只見工人們正裡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地圍著體形精瘦的副市長連連責問發難呢。副市長呢,額上全是汗水,一籌莫展地苦笑著。

高正克見狀,趕緊高喊;“好了好了,大家有什麼要求跟我提。”

工人們看到他高大偉岸的形象,以為來了更大的領導,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焦頭爛額的副市長這才脫了身,說一聲:“你們好好談談。”趕緊出了接待室。

別看高正克沒當過官,可身上的領導氣派比這副市長強多了,闊臉一板,不怒自威,工人們乍一見,一時倒不敢造次。不過高正克一開口就露餡了,他說:“工人師傅們,大哥大姐們,你們今天鬧得不是時候呀!領導們都不在家,你們鬧也是白鬧。”

工人們不信:“那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高正克看了看外面,壓低聲音:“我是領導……派來的。跟你們說實話吧,我也就是個大頭兵,不能答應你們任何條件的。”

“那你來充什麼大頭蒜?”工人們吼了一聲又要發難,高正克趕緊把一路上想好的話背誦出來:“不過局長已經跟我說了,你們有什麼要求,只要是合理的,我們儘量滿足。現在局領導們都不在家,請大家把你們的條件一條條寫下來,我保證為你們傳達到。三天後,局裡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到時候你們如果不滿意,再來鬧也不遲。我說的部是實話,騙你們是這個。”說著,右手舉到半空,手指動了動。做了個“王八”的樣子。

工人們面面相覷,幾個帶頭的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知道今天再鬧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了,就把早已寫好的要求交給高正克,隨後就撤了。

工人們走了後,躲在辦公室的副市長吐了口長氣,心裡就對這位臨危救駕的高科長有了印象。

第二天,局長坐飛機趕回來了,局門都沒進,趕緊去市政府負荊請罪,副市長嚴厲地訓斥了他一通,說你這次多虧留了個科長在家裡值班,不然的話我非擼了你不可!談完工作上的事情,他問:“那個科長不錯,形象好,辦事能力也挺強,幹了幾年科長了?”

局長一愣神,才想起他問的是高正克,只好說:“有幾年了,能力確實不錯。”

副市長點點頭:“要不是他,昨天我就被那些工人給吃了。”

局長回到局裡,馬上召開班子會議。經他提議,大家一致通過將高正克直接提為科長,連副科長這級都不用過渡。一眨眼,老母雞變鴨,高正克真的成了“高科”。

高正克當了科長後,同事們來祝賀,讓他請客,說這都是大家喊他“高克”喊出來的功勞。高正克如今大小算是個領導了,配上自身的領導形象,總算是表裡如一了,心裡也高興,就痛快地到大方圓酒家擺了一桌。席間,大家輪番敬酒,喝著喝著,高科長就喝高了,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流出來了。

大家勸說:“這麼高興的事兒,你哭啥?”

高科長抹了把淚,憤憤地說:“我在恨我爹呢!你們不知道,我有個哥哥叫高正舉,你們說,要是我爹讓我們哥倆換換名字,我叫高正舉的話,你們豈不就喊我‘高舉(局)’了?那我現在不就是局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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