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的心酸|我的家在東北(二十三)

邵文的心酸|我的家在東北(二十三)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天下事兒,誰能說的清楚,看的明白?食色性也,功名利祿,誰個不喜歡嚮往,卻道是榮枯利益得失難量 ,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娘們兒又折兵。by 王志華

01.

能掙錢的邵文

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 生產隊不能沒有領頭人,敏西屯第一生產隊,在壁向虎小隊長強姦少女畏罪潛逃後,公社和大隊出面做協調工作,幫助村民投票又選出了新的小隊長,名叫歷延文。

延文大高個,虎背熊腰,方臉大耳,眼睛賊溜的。

延文已經娶妻生子,平時說話辦事還挺靠譜,有心計。張張羅羅地人還不錯,但有個毛病就是能嘚瑟, 貪酒好色,見到年青女人邁不動步。

邵文,我的發小,住在我家西院,1米6的小個子。他整天笑嘻嘻的,父母給他取名喜子,大家都管他叫邵小喜或小喜子。

小喜子個小其貌不揚,但人精明勤快,善於經商做小買賣。他偷著把低價收購來的笨豬肉、旱菸、條帚等農副產品,坐火車販運到小興安嶺伊春林區高價出售。那個時候把這種行為叫投機倒把,政府不允許,抓著的人按犯法處理。

喜子做火車還從來不買火車票,他揹著貨物爬上運煤運糧食的貨車,冬頂嚴寒夏冒酷暑,左挪右拐設法到站, 農村人戲稱這種逃票坐車法為「滾車皮」。

喜子三折騰兩折騰掙來活錢,他家的日子比大多數人家就顯得富裕、冒尖。鄰居呂嬸大概也是看中了喜子抓錢的本事,親自做媒把遠方侄女呂小梅嫁給了喜子。

小梅瓜子臉柳葉眉,水汪汪的一對大眼睛,特別是皮膚白晳,那叫一個俊俏。不誇張地說你左看了小梅,還想在右看,回頭再看兩眼。在南北二屯,十里三鄉,小梅都是一道風景。

自古道:俊馬卻馱痴漢走,美妻常伴拙夫眠。喜子不笨拙,但和小梅比輸在了相貌上。

山村裡飛來了金鳳凰,屯裡大老爺們小夥子老光棍都譟動起來,時不時對小梅品頭論足。一段時間兒,小梅成為村裡的焦點人物,某些男人的夢中情人。

新婚燕爾的妻子小梅,農忙時節也參加生產勞動,掙工分。丈夫邵文卻經常耽誤工,偷偷出去倒騰農付產品,做小買賣。

為了取得生產隊長的照顧,兩口子一商量,決定請隊長喝酒套近乎,和隊長拉近關係,以後請假出門不扣或少扣工分,多佔點便宜。

生產隊小隊長,那個年代中國農村最基層的村幹部,吐口吐沫也是丁,替誰說句話就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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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兩口子請客

邵文讓妻子去西屯供銷社買了2斤笨豬肉,打了一元錢一斤的60度純糧釀造的燒酒,又殺了一隻自家養的小笨雞兒,準備做四道菜請隊長。紅燜肉、小雞兒燉粉條蘑菇、摘二根自家小園裡的黃瓜,切成絲,用農家大醬拌的黃瓜涼菜、再燉兩條一斤多重的呼蘭河大鯽魚。

中午收工後,按兩口子早晨商量好的,邵文出面去請歷隊長夫妻。到了隊長家,喜子說明來意,一口一個哥一口一個嫂叫著,請兩口子賞臉,去吃中午飯。

那年頭農村婦女,村裡老孃們兒還很實在本份,一般除了紅白喜事,輕易不外吃請,家來客人也輕易不上桌面的。

隊長媳婦兒百般推辭,中午還得餵豬幹家務活,就不去了。隊長客氣地解釋說:咱都是屯裡屯親,她不去就不去吧,我自己去。

喜子樂顛笑嘻嘻殷勤地陪著隊長曆延文去自己家。兩家本來住的就不遠,走一會就到了家門口。喜子推開外屋門,高興喊著媳婦小梅的名字:小梅,家裡來貴客了!

小梅聽見丈夫和隊長的聲音,笑靨如花,殷勤地迎到門口,甜甜地叫了一聲隊長哥,快請,請屋裡炕頭上座。

邵家炕上早已經已經放好了四腳方桌,酒杯碗筷。拌青蔥黃瓜菜、家常粉條燉鯽魚,都已經擺上了桌。歷隊長見到漂亮的趙妻,眉開眼笑,逗著哏。邵妻面露羞澀但也不失大方,招呼著隊長哥上炕。隨後又麻利地端上了紅燜肉,小雞兒燉蘑菇。

喜子把盞,給隊長敬酒,感謝歷隊長平日裡的照顧。

邵妻本來滴酒不沾,但架不住隊長忽悠,就一起陪喝了兩盅。席間推杯換盞,酒酣耳熱,兩盅酒下肚,小梅已是面若桃花。

歷隊長春心蕩漾,不時瞟一眼小梅,他和邵文左一杯,右一杯,只喝的全身無一毛孔不暢快,隊長誇邵文能掙錢,又誇邵文媳婦小梅漂亮無雙,倆人的小日子過的不愁吃穿,一席話說的邵文飄飄然。

眼看酒快喝光了,媳婦忙給邵文使了個眼色,笑笑說:喜子,你和歷哥慢慢喝,我再去買點酒,今天一定叫歷哥喝好。

喜子雖然喝了一些酒,但腦袋清楚,心疼媳婦兒說,還是我去吧,路遠不好走。

小梅叮囑丈夫,快去快回。邵文趕緊下地,拎著酒瓶子,越想越美,笑在眉頭喜在心,一溜煙兒的向四里以外的西屯鄉里供銷社跑去。

酒是男貪女愛、異性相吸的催情劑。見邵文一走,被陪得全身舒舒坦坦,飄飄欲仙的歷延文膽子也大了,拉著邵妻小梅的小手,認了這個天上掉下的梅妹妹。

隊長哥胸脯拍的「怦怦怦」響,今後有事儘管找哥,千萬別和歷哥見外。越握越緊的手、含情默默的眼神,令小梅臉頰緋紅心跳加速,她抽身下地,不料被歷哥一把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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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隊長得手

夏日農忙,這村裡靜寂無聲,青壯年男女都已下到南山腳下鋤地去了,孩子們上了學,雞鴨鵝狗豬都躺在樹底下陰涼地避暑。

可憐的小梅本來是想幫丈夫和歷隊長拉關係,沒成想自己到變成一塊肥肉,進了隊長的嘴。

突然一聲炸雷:狗男女!真不要臉!搞破鞋,我打死你們!話到人到,只見邵文拎著酒瓶子,一個猛進從敞開的窗戶,踩著矮凳竄跳上炕。

他向正低頭在小梅身上扭動, 猛烈做俯臥撐動作的隊長腦袋砸去,隊長感覺到了鈍器襲擊,本能的頭一歪,「砰」的一聲酒瓶砸碎在肩膀上。隊長和小梅倆人從撕扯到強行發生兩性關係,竟不顧關上窗戶,插上房門。

買酒去的喜子,冒著午後火辣辣的太陽,一溜煙兒地走出三里多地了,眼看就快到供銷社了。他舉起握著瓶子的右手,想用手背擦拭額頭上沁出的汗。

突然,隊長那色迷迷,賊溜溜瞟向小梅的眼神,叫他激靈靈打個冷戰,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他頓時酒也不打了,原路返回,一路小跑氣喘噓噓往家趕。

不出所料,一進院門,影影綽綽映入喜子眼簾的是隊長正彎腰摟抱著妻子小梅。他恨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喜子的瘋狂嚇的隊長急忙抽身,提上褲子奪門倉皇逃竄,他栽愣(歪)著被打傷的那半邊肩膀,斜歪著身子,褲腰帶都沒系,提拎著褲子撒丫子往外跑。

小梅急忙翻身坐起來,一手拿衣服遮住裸體,一手拽住邵文的褲腿。邵文要跳窗去追隊長,卻被媳婦哎呀一聲,抱住小腿動彈不得。邵文氣得渾身顫抖,回身左右開弓,大耳光打在妻子又羞又愧的臉上。

妻子匍匐在邵文腳下,抱緊邵文的雙腿。邵文氣的直哆嗦,指著小梅: 你你你,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這樣啊?

小梅淚眼婆娑悔恨交加,她本是好人家的兒女,還是要臉面懂自尊的。怎耐酒後失身,又被丈夫抓了現形,她深知這將是自己一輩子的汙點。更後怕的是,此事傳出去以後, 自己將如何面對父母?如何面對屯子人的閒言碎語?

當晚睡覺,夫妻二人各睡各的,各懷心腹事。開始邵文還瞪著通紅的眼睛,在黑暗中咬牙切齒的咒罵,漸漸地就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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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小梅自殺

妻子小梅自打嫁入邵家,一直是丈夫手中的寶。邵文能摟錢,家裡日子寬裕,她不管是在孃家還是在屯裡都有地位。再加上自身漂亮出眾,心氣兒比常人要高。她本來是要幫丈夫的忙,結果弄巧成拙,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丈夫是相貌不如隊長,但人腦瓜子活絡,能掙錢,對自己好,也應該知足。自己喝了酒癱軟無力撕吧不過隊長……

小梅越想越窩囊,眼淚一對一雙的流淌,昏昏沉沉地看到丈夫魔鬼附體似凶神惡煞,潑口咒罵:臭不要臉,丟人現眼你死得了! 雙手上來就掐她的脖子,小梅掙扎求饒: 他大老爺們, 我根本撕吧不過他, 你饒我一回, 我一輩子當牛做馬, 伺候你,行不行?

嗚嗚咽咽地一下子哭醒了,原來是個噩夢。

雞鳴狗叫,牛哞馬嘶,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太陽緩緩的升起,一層紅紅的光暈籠罩著整個小村。小梅穿衣起來,下地割了一把自家小園的韭菜,給邵文包了他最愛吃的韭菜雞蛋蝦皮素餡三鮮水餃。

邵文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吃完飯和社員們下地幹活去了。

村裡的孩子們陸陸續續的上學了,小村從清晨的熱鬧漸漸迴歸了寧靜。

小梅見丈夫走了,越心思越窩囊,又嗚嗚淘淘放聲痛哭。約摸半個時辰,她擦乾悔恨的眼淚,寫好了遺書。

把屋裡屋外,院裡院外打掃得乾乾淨淨。水缸裡挑滿了水,箱子櫃子,外屋鍋臺傢什擦洗一遍。又給外屋儲滿了乾柴,預防下雨天柴火澆溼,怕丈夫邵文吃不上熱烀飯。

一切收拾妥了,她開始梳洗打扮,穿上新婚當天的紅嫁衣,把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

她起身進了下屋倉房,蹲下身拿起放在牆角一瓶家中用來殺蟲的敵敵畏,一咬牙喝了下去。稍許片刻,她關好門窗,走出小院門,步履蹣跚奔向村南山坡下西溝子的小樹林。

小道崎嶇不平,兩側雜草叢生,小梅深一腳淺一腳走向護林壕樹蔭下,靜靜的躺在排水溝裡。

喜子收工回來,看見家裡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以為媳婦兒去東院嬸家了。他去找,嬸說沒有來過,他預感大事不好,大聲呼喊媳婦的名字。

四鄰八舍沒有小梅的影子,喜子哭喊著跑去村裡水井旁,趴井口向下看,怕媳婦兒跳了井,但是沒有。左鄰右舍分頭幫他找,最後在村前小樹林下面排水溝裡找到了呂小梅,可惜人已經僵硬了。

邵文抱著妻子屍體嚎啕大哭,捶胸頓足,直拍大腿, 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我哪裡是要你死啊!我不該打你!我不想往死裡逼你呀!你為什麼性子這麼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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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邵文的辛酸

邵文立即找人去妻子家報喪,小梅的父母和舅舅急忙趕來,白髮人送黑髮人,悽悽慘慘,哭的死去活來。

邵文入殮厚葬了妻子。幾天後,他悄悄地離開老家,從此杳無音信,沒有了消息。

直到2014年秋季的一天,我正在單住值夜班和同事們在食堂吃晚飯,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先餵了兩聲,詢問說是二哥吧,我是邵文,我回來啦! 我想看看你, 還記得我吧。我怔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急切問他: 是你啊! 邵文,你到齊市啦?你現在在那裡,我去接你?

「二哥,我正在望奎老屯你舅舅家呢,喝酒嘮到了你。當年發小咱倆最好,給你打個電話。二哥,聽說你過的挺好,我為你高興,也向你報個平安,我沒死還活著」我頓時語塞,不知用什麼語言安慰他。

穏定了一下情緒, 我感慨說:哎呀,邵文,活著就好,就好啊! 怱怱一別,轉眼之間已經過去四十年了,近半個世紀我們都沒相見了。我早就聽說了你的情況,也知道你的事。你遠走它鄉,杳無音訊,我鞭長沒及,無法幫助你啊。

話筒那邊傳來邵文沙啞哽咽的聲音: 二哥都過去了,過去了。

我關切地問:你現在日子怎樣,又成家了嗎? 你現在住在哪?靠什麼生活?

那邊趙文清了清嗓子,回答我: 還好,還好,已經娶妻生子,又組成了新的家庭。現住在佳木斯郊區,靠打工生活, 全家生活能達到溫飽,只求餓不著凍不死,其它的對生活沒什麼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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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人生不能重來

發小邵文,當年不管是家裡殺雞燉鵝,還是過年過節家裡殺豬,他都揹著父母,撕下二張田字格作業本上的乾淨紙,偷偷包幾塊雞肉或包幾塊煮熟切好的血腸白肉,揣在上衣下兜裡,送給我嚐鮮,上衣兜被弄的油滋麻花的洗不掉。

孩提時純真的友誼,不禁讓我心酸,更為於今沒有能力幫助他,而深深遺撼和嘆息。

小梅死後,隊長深知他脫不了干係,就連夜逃進深山,從此再也沒有回過老家。他媳婦後來也帶著孩兒走了,背井離鄉,離開了老屯。誰也說不清楚,她是投奔丈夫去了, 還是另嫁了他人,一家子從此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因為一頓酒,本來幸福的兩家人,人生軌跡都發生了轉折。

邵文、歷延文都是我小時候的好朋友,我孩提時的發小。我同情邵文的不幸也扼腕嘆息糊塗的延文。

天堂地獄只有一線之隔,很多事對錯只在一念之差, 假如隊長延文不貪戀美色,不姦淫他人妻子,也不會面臨牢獄之災,無家可歸。

如果邵妻堅決守住底線,或出事後她能面對現實,想開一點,尋求法律保護而不是以死明志一了百了,也不會把痛苦留給父母和親人。

如果邵文寬宏大量一點,多給妻子一些感情上的關愛, 給妻子一次生存的機會,也不會造成妻子服毒自殺,家破人亡,流落他鄉的結局。

邵文若不為繩頭小利,不貪佔小便宜引狼入室,延文也沒有強姦作案的機會。

依照我國法律:利用職權之便,利用從屬關係,違背婦女意志,強行與婦女發生兩性關係,可以定性為強姦罪。

法律是公平公正的,法律是保護公民人身權力的最後一道防線,可惜許多人不明白不懂得。

今天的人們,或許不理解小梅自殺,請大家不要忘記, 那年月是七十年代初期,那時農村還十分落後封閉保守,屯裡出了這種事情,非同小可。

望奎縣某鄉曾發生過,男人因老孃們出軌,酒後激情犯罪,持刀把姦夫淫婦,及其父母全家殺戮,大卸八塊的血案。最後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落個家破人亡,身敗名裂的下場。

俗語說:色是一根筋,獵豔不認親。古人對社會和人生總結的多麼深刻實際。人生不能重來,為人做事,一切事情都要守住底線,不被金錢物質美色誘惑,把握好自已的一言一行,才是生活的真諦。

「末完待續」

2017-12 於海口盈賓半島

王志華 ,筆名遠近,齊齊哈爾市作家協會會員。曾任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知青,中國一重教師,富拉爾基公安分局民警、副所長、指導員、分局政治處宣傳幹事、教導員。1977年畢業於哈爾濱電機學校政文專業。在《齊齊哈爾日報》《鶴城晚報》《齊齊哈爾公安報》《原創文學》《海南文苑》等報刊發表過多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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