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東去—劉湧集團覆滅記(紀實)21

大江東去—劉湧集團覆滅記(紀實)21

此刻,劉湧豢養的“四大金剛”頭號“專業打手”吳靜明正百無聊賴地在太原街閒遛。忽然,手機響了,是宋建飛打來的:“你馬上回百佳一趟,有事!”

有情況!雖然沒說什麼事,但吳靜明憑經驗悟出,一定是劉湧有要事緊急找他,否則,宋建飛是不會用那種急促的語氣講話的。他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回到了百佳二樓。

“省裡來人查超市商品”的消息在“百佳”員工中不脛而走,許多人都知道此刻劉湧正在二樓與“省裡的人”進行“談判”。吳靜明一走進商場,就感覺出一種暗中潛伏著的緊張氣氛。

劉湧辦公室的門緊閉著,門口站著宋建飛和項培耀。

吳靜明一見宋建飛,正要張口問個究竟,被宋建飛用手勢制止了,然後又指了指劉湧的辦公室。吳靜明會意,劉湧一定正和什麼人在裡面商淡或交涉著什麼事情。從宋、項兩人嚴肅的神情看,那事情很不一般。那麼,喊我回來幹什麼呢?吳靜明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坐在門外的沙發上靜觀。

辦公室的門開了,劉湧的臉色很難看,拿著個杯子出來到飲水機邊接水。外邊這3個人一看便知,他這是假借接水之機出來一趟。只見劉湧走到吳、宋二人身邊,氣憤地小聲說:“這一天賣的錢還不夠他們扣的呢,真是欠收拾!”

吳靜明、宋建飛平時在與劉湧的合作中善於觀察他的臉色,他們此刻已經從劉湧的臉色上看明白自己應該幹什麼了。

“太讓我來氣了,一點面子也不給。”劉湧罵了一句又說,“等會兒他們出去,收拾收拾他們!”他端著水杯回到辦公室,項培耀也跟了進去。

吳靜明旋即站起身,對宋建飛說:“光咱們兩個人不夠,我再去找兩個人!”

對方是3個人,而他們此時僅有兩個人,項培耀是把那3個人用車接來的司機,自然不能參與收拾,否則就露餡了。

難怪劉湧肯花錢養著吳靜明,並尊他為“四大金剛”之首,因為吳靜明似乎有一種非凡的魔力,不論在什麼時候,也不論在哪裡,他都能找來打手。

辦公室裡,劉湧陰沉著臉,拿著筆在那份通知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故意拖長聲音,冷冷地對項培耀說:“送——客!”

時已過午,郭金喜等3人站起身,餓著肚子離開了劉湧的辦公室。這3個人作為行政執法人員,人民的公僕,忠實而嚴格地履行了職責。他們不畏懼劉湧名氣大、門臉高,不徇私、不吃請,不愧為廉潔奉公的表率。他們的職務並不高,但此刻他們的形象顯得十分高大而令人肅然起敬。慕綏新、馬向東的職務不可謂不高,但相形之下,這些貪官汙吏顯得是那樣卑微渺小,為人唾棄!

項培耀給劉湧開車,幾乎摸透了劉湧每一句話和每一個微小的動作的含意。他明白,劉湧說“送客”,當然不是像來時那樣,由他把3名執法者用車接到總店,恭恭敬敬地領到樓上劉湧的辦公室;劉湧板著臉說“送客”,含有讓他“押送”那3個人下樓,再把他們逐出店門的意思。他在心裡暗暗罵道:哼,來的時候我用車接你們,走的時候你們自己打車滾吧!

在劉湧的辦公室,郭金喜等人在短短的時間裡感受到了從百度高溫降到零度冰點是怎樣一種滋味,但他們問心無愧。在眾多不友善的目光注視下,他們走出了百佳自選商場。太原街是步行街,沒有出租車,他們向街北方向走去。

就在劉湧陰森地嚷叫“送客”時,吳靜明匆匆下樓走出店門後,到大街上尋覓打人的幫手。繁華的太原街上人來人往,正是消費高峰。沿街商家的招幌牌匾和人們的盛夏時裝,把這條有名的商業街裝點得五彩繽紛。誰會想到,在這繁榮、祥和和的街市上竟會有人在四處尋覓惡人,要共同製造一起駭人聽聞的血案呢。

吳靜明不愧為劉湧的頭號打手,他一眼就在人頭攢動的行人中看見了張斌,上前叫住說:“走,打架去!”

張斌是在太原街上賣錄像帶的,平日與吳靜明、宋建飛廝混為伍。聽了吳靜明那一句,他也不問個其中情由,跟上就走。

郭金喜、劉建勳、章軍3個人走到太原街北頭鐵柵欄處,正巧一輛空駛的出租車自東向西經過,被他們叫住了。章軍剛伸手拉車門,突然有人過來衝他左眼上就是一拳,當即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低下頭,用手捂住臉.....

打章軍這一拳的,是吳靜明。他見章軍是3個人中最年輕的一個,而且馬上就要上車了,於是先向他下了手。吳靜明一出手,宋建飛、張斌也向章軍拳打腳踢。好在章軍行動敏捷,反應過來之後衝出了那個危險區域。章軍跑後,張斌拽住了劉建勳,給了他兩拳,他掙扎著往郵局方向跑,上了一輛出租車,到市公安局報警。

3人之中,最慘的是郭金喜。他年近五旬,腿腳不快。宋建飛衝過去,上去就給郭金喜一拳,踢了他兩腳。郭金喜奮力反抗,用雙手抱住了宋建飛。宋建飛惱羞成怒,從衣兜裡掏出一把彈簧刀,照著郭金喜左大腿連捅兩刀,又往左臀部紮了一刀。郭金喜手一鬆,宋建飛就跑了。

吳靜明、宋建飛、張斌行兇後,跑入人群之中消失了。

吳、宋二人當時沒敢回到百佳自選商場那個巢穴,而是到太原街其他地方遊逛,以免引起人們的注意。張斌滿不在乎,繼續叫賣他的錄像帶。過了一會兒,宋建飛走進劉湧的辦公室,說:“我們把那3個人打了!”

“好。”劉湧點了點頭,覺得憋在肚子裡的氣消了不少,“這件事以後不要對別人提了。”

經醫院檢查,郭金喜臀部、腿部被刺中3刀,傷口深達六七釐米,大腿小動脈漸裂。雖經治療痊癒,但留有後遺症。章軍左眼嚴重挫傷,視網膜脫落。

在人如潮湧的太原街突然發生多名歹徒持刀刺傷、毆打國家公務人員的事件,這是建國近半個世紀以來絕無僅有的,人們感到震驚。次日,報紙上刊載了這則消息,吳靜明看報後馬上給劉湧打電話,向他報告了這件事。劉湧聽完輕描淡寫地說:“沒事,你不用管了,我來擺平。”

劉湧怎樣“擺平”?他心裡有底。負責太原街治安的和平區公安分局刑警三大隊探長朱赤,還有陣控隊警察房霆,都是他的心腹,是會為他網開一面的。還有吳靜明、宋建飛毆打省技監局的人,來去迅速,自認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既然這樣,公安機關又能將他怎麼樣呢?

果然,朱赤等人沒有辜負劉湧的期望,他們明知此案系劉湧一夥所為,既不查證,也沒有向上級報告。

但3名國家行政執法人員在繁華的商業街被歹徒毆打致傷畢竟案情重大,遼寧省技術監督局於6月15日向省政府呈交報告,提出疑點,並在報告中多次點了劉湧的名字,強烈要求省政府及公安廳直接過問,偵破此案。報告說:案發後,我局執法人員當即向110報警,南站地區公安派出所和瀋陽市和平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進行了初步調查,還不能證明與百佳商場或其劉湧總經理有關。

事件發生後,我局及全省技術監督系統廣大職工極為憤慨。省各新聞媒體迅速作了報道,已引起社會關注。3天來,有多人向我局反映,認為此事系劉湧所為,並指出劉湧曾多次打人,且有一定背景,在當地公安系統有人庇護,同時表示了對偵破此案的顧慮。

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流眾多的太原街鬧市區,公然圍打政府行政執法人員,動刀行兇,十分囂張,在社會上造成了惡劣影響。如果不嚴懲兇手,查辦幕後指使者,定會助長邪惡勢力的氣焰,在執法人員及其家屬中產生恐懼心理,對“打假”和行政執法工作產生消極影響。

因此,我們希望這個事件能引起領導同志的重視。鑑於此案的複雜情況,我們建議省公安廳直接過問,促使案件迅速偵破.....

瀋陽太原街“6.11”案件引起中央有關部門及省政府領導的重視,國家質量技術監督局局長李傳卿傳電慰問,副省長陳政高到醫院看望了郭金喜,並在技監局的報告上向省公安廳作了批示,省公安廳廳長王恩福也在報告上作了批示,他們都要求有關部門認真組織力量,儘快偵破此案。

警方根據此案的一些疑點和線索,對百佳自選商場及其法定代表人劉湧作了調查,劉湧矢口否認案件與他個人及他的企業有關。

兩年過去了,由於劉湧及其同夥反偵查活動的干擾、破壞,由於朱赤一類腐敗警察的通風報信,由於沒有掌握充分確鑿的證據,使這一震驚瀋陽的案件一直沒有進展。

這兩年中,再也沒有技術監督系統的執法人員進入劉湧集團經營的超市進行檢查,封存那些不合格商品的案件也沒有了結。國家行政執法人員執行公務時連人身安全都沒有保障,令人心寒,誰還敢邁進劉湧的商場一步呢?難怪被害人章軍傷心地說:“我們被打的事還沒處理完,誰還敢再去檢查?再被打了怎麼辦?”可見此案負面影響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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