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你自由,我也自由,可是画风一转,某男:娘子,我不要自由

正房里静悄悄的,针落有声。

坐在厅屋北窗下做针线的丫头灵芝和兰芝赶紧起身给姜展唯屈膝万福,轻声道,“三爷。”

此时是未时初,姜玖正在西屋午歇。她的身体不好,下晌要睡到申时初才起来。她的觉浅,清风院的人都不敢弄出响动惊醒她。

姜展唯点点头,去了东侧屋。

平时这时候是姜展魁遛狗的时间,因为今天下雨,他就自觉地在东屋写字。他跟五岁的九爷姜展雁一起,只上上午半天学。

看见哥哥来了,姜展魁放下笔跳下炕,跑去把哥哥的大手拉着,高兴地说道,“三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灵芝姐姐说祖父有反应了。那陆氏虽然让三哥没脸,但她若冲好了祖父,三哥也有功劳不是。以后,祖母、祖父和爹爹都会重视三哥了。”

姜展唯心里冷笑,这算什么功劳,这是他作为庶子该为家族做的!

他是庶子,是个混吃等死的八品小官,靠着长公主祖母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等着将来分一份不菲的家业。他享受了府里带给他的富贵,关键时候首当其冲就要被家族利用。

他从小就知道,庶子是不被重视的,这个家里的庶子就更加不被长辈待见,甚至被厌恶。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他这个庶子会被无视轻蔑到这种地步。

祖父病重需要孙子娶亲冲喜,若他没有定亲,肯定是他娶,他责无旁赁,无处可躲。可是,他已经定亲两年了,且两个月后就要成亲,连成亲的新院子都装修好了。而四弟、五弟没定媳妇,年龄也相当,就因为他们是嫡子而自己是庶子,父亲和当家人就强行把他定好的媳妇退掉,让他娶那个名声不好的女人。

想到被退亲的舒姑娘,姜展唯的心口又痛了起来。

她:还你自由,我也自由,可是画风一转,某男:娘子,我不要自由

舒明微,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同她相知相守一生,却被他们棒打鸳鸯。他曾经见过她两次,美丽温婉,惠质兰心……可是,她却不再属于自己了。

他气,他怨,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只得顺从,认命,娶那个女人为妻。

那陆氏更气人,不愿意这门亲事为何不在自己家上吊,偏偏在洞房里上吊,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让他丢尽了脸面。他至今不敢出现在同僚和朋友的面前,怕看到他们同情或是不屑的眼神。这些天,他跑躲去了奉国公府,因为只有谢大哥不会笑话他……

他是男人,即使娶错人了,大不了不理会就是了。可妹妹的婚姻被家族利用怎么办?前些日子,他听一个同为庶子的同僚说,他的同胞妹妹被家族联姻嫁去偏远的雍城,那人是个病秧子,成亲不到两个月就死了。婆家人居然说她妹妹克夫,天天揉搓她,她受不了婆家人的苛待,投井自杀了……

想到那个皱巴巴的小人儿,好不容易活下来,一点一点长大。若她被家族利用,嫁进不妥的人家受苦……弱弱的姜玖跃入姜展唯的眼帘,他的心都抽紧了。

“她”死前拉着他的手,让他要低调隐忍,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不要碍眼,说等到将来分家日子就好过了……

其实,他一点都不差。国子监里,若他稍微努力一点,他的成绩可以考到前几名,他相信自己只要想,定能考上举人、进士,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有时候,他真想把实力显示出来,让那些小看自己的人不再小瞧自己。

可是,想到“她”死前的嘱咐,还有父亲眼里的厌烦,祖父眼里的冷漠,嫡母眼里的膈应,有些人家对碍眼庶子的破害,比他小得多的同胞弟妹,他就放弃了所有的争强好胜……忍吧,忍到分家。

姜展唯忍了十几年,还没等到分家,他的自尊就被打压进了尘埃里,生活也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他虽然是庶子,也一直在隐忍,但他知道自己的自尊有多强,心气有多高。如此被明晃晃的打脸,他已经忍到了极限。若再继续忍着,他不如去死。

况且,他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主,怎么照顾好弟妹?原来的某些想法,是错误的。

他在路上已经听林二管家说了祖父有了反应,也猜到长公主和二老爷急着找他回府的原因。想到要跟那样一个女人同房,他心里嫌弃不已。

为了孝道,有些事不做不行,不做就是不孝。做了,不止尽了孝道,还能为自己讲条件,才有可能走出这个家,为自己和弟妹谋一片未来……

现在看来,那陆氏上吊对他来讲或许不是一件坏事。若她没闹这一出,他连委屈都不能有。可她闹了这一出,他再闹情绪,针对的不是长辈,而是陆氏。

他虽然讨厌陆氏,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若利用好了陆氏,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姜展唯坐下,把姜展魁拉到跟前说,“陆氏是三哥为祖父冲喜娶进来的媳妇,你不能叫她陆氏,要叫三嫂。还有,这些事你别管,你现在只做两件事。一件是好好用功,将来自己挣前程。另一件是把妹妹照顾好,不要让她受欺负。”他的眼睛望向窗外,继续说道,“她的话不对,再隐忍,咱们三个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咱们是男人,娶的女人不好,可以不理,甚至可以休弃。可妹妹就不同了,嫁错了婆家,会一辈子受苦。我们不仅要为自己挣前程,还要为妹妹撑起一片天……”

说完,他的眼神又回到姜展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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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展魁有些不懂。原来,哥哥说他们是庶子庶女,要隐忍,不要招父亲和嫡母的怨,不要招祖父的不高兴,不要夺嫡子的锋芒。哪怕发奋,都要偷偷发奋。还说这是“她”死前的嘱咐,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碍眼,日子才会好过。可现在哥哥的口风怎么变了?

姜展魁觉得,只要听哥哥的话就不会错。特别是听到要为妹妹撑起一片天时,他的小胸脯挺了挺,使劲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我会护好妹妹的。” 姜展唯兄弟二人口中的“她”是指周姑娘,因为没有被抬成妾,连声姨娘都不能叫。她到底是他们的生母,他们总不能跟着别人叫她“周姑娘”,所以都叫她为“她”。

姜展唯下定决心,以后自己出息了,不仅要主宰自己的生活,保护好弟妹,还要让二老爷把“她”抬成姨娘,让“她”有个名份。

不高兴“她”碍了二夫人的眼,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恩爱,可为什么还要让“她”为自己生孩子呢?并不是“她”主动勾引和爬床,“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他们主动求来了,却又要如此对待“她”……

姜展唯又道:我以后不会常回府,或许还有可能远离京城一段时日。我不在的时候,你若遇到实在解不开的难题,直接去求祖母,或者三叔。”

姜展魁听说三哥或许要离开京城,眼圈都红了,瘪嘴说道,“三哥,是那个女人把你逼走的吗……”

姜展唯知道这个弟弟早慧,对他没有保留,摇头说道,“那个女人还没有本事左右我的去留,是三哥自己想走的。三哥只有离开这个家,去军里,才能大展拳脚,这于我们兄妹来说不是坏事。你是小男子汉,照顾好自己,保护好妹妹……”

姜玖刚刚被姜展魁惊喜的大嗓门惊醒了,听说三哥来了,起身就往东屋跑,追出来的顾嬷嬷拿着衣裳叫着,“二姑娘,穿好衣裳,莫凉着了。”

姜玖的脸上挂着两团酡红,眼睛湿漉漉的还有些氤氲。她拉着姜展唯的衣袍仰头表着功,“三哥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天,玖儿很听话的,不挑食,还天天喝羊奶。”

姜展唯的脸上堆满笑意,先让顾嬷嬷把她的衣裳穿好,才抱起她来说,“这才乖,三哥奖励你宝丰斋的桂花蜜和槽子糕……”

几兄妹又说了几句话,姜展唯才抽身去鹤鸣堂。

陆漫正在卧房里给姜老驸马做按摩。这是个耗体力的活计,她累得手臂都软了,绿绫不时用帕子给她擦着汗。

突然,她听见门口掀帘的丫头向长公主禀报,“三爷来了。”

陆漫的手一顿,虽然又继续做着按摩,手上的力度却小了下来。她的心直跳,就要遇上那个男人了?那个男人回家,会不会跟她……

想到还没有完成的洞房之夜,陆漫更加紧张。

在前世,她追过别人几次,别人也追过她几次,另外还相亲几十次。一小半是别人看不上她,一大半是她看不上别人。

她:还你自由,我也自由,可是画风一转,某男:娘子,我不要自由

这么多机会,她只谈了三段短暂的恋爱,短得只被那人牵过手,搂过肩,连亲吻都没有。其中一个男人见面第二天就想吻她,她把他推去一边,直接说拜拜了。

她的眼光很挑剔的,长得不好,能力不强,不合眼缘的男人,她都看不上,连机会都不愿意给。可是现在,不管门外那个男人长得好不好,能力强不强,合不合眼缘,她都不能拒绝……

长公主正斜倚在东侧间的罗汉床上养神。她已经听说姜展唯回来了,但等了半个时辰,才听下人禀报他来了。想到要让这个孙子做的事,她把那丝不快压了下去。睁开眼睛,把身子坐直。

姜展唯进来给她行礼,她招手笑道,“展唯,到祖母这里来。”

姜展唯顿了顿,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去。

长公主笑着把他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拍着他的手说道,“生祖母和你爹的气,不回家了?”

除了小时候“她”对他有过这种亲热举动,任何一个长辈也没有如此对待过他。特别是长公主,在他的眼里一直高高在上,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姜展唯很不习惯这种亲热,红着脸说道,“孙儿不敢,让祖母操心了。”

长公主看着眼前的这个孙子,她和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也没这样看过他。之前,她只觉得他文不成武不就,蔫淘,小时候经常逃学,喜欢做的事也上不了台面,似乎永远低着头,远比不上其他几个嫡孙。驸马爷常说,家里不应该有庶子,因为某些原因有了,也不能对他们太好,更不能让他们太优秀。否则,他们容易滋生不该有的奢望,这是乱家的根本……

所以,她对他也就更加不在意了。

而此时,仔细看看这个孙子,不由眼前一亮。虽然他只穿着一套半新旧衣裳,但面孔白皙,五官俊朗,目光深邃,气度不凡,不比任何一个身裹华服的嫡孙差。甚至,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敖气息和耀眼光芒,比那几个儒雅嫡孙更有压迫感,更不容忽视。

是这个孙子变了,还是她之前看走眼了……总不会,家里所有人都看走眼了吧?

长公主晃了一下神,又语重心肠地说道,“你是祖母的亲孙子,祖母没有不心疼你的道理。唉,那件事,祖母和你爹也是没有法子。你祖父得了这个病,不管哪个孙子,必须要有人娶陆氏。最后选了你,让你退亲娶她,是我们委屈你了……”

姜展唯抿了抿薄唇,摇头说道,“祖母言重了,若能让祖父康复,即使是要孙子的这条命,孙子都甘愿奉上。在孙子看来,长辈们让孙子退亲娶陆氏,那陆氏肯定是最好的,是长辈们偏袒孙子了。”

长公主很满意他的前一句话,而后一句反话,只觉得怨气都冲到天上去了。她又使劲捏了捏他的手,声音放得更和缓,“陆氏的名声不好,又做了那糊涂事,孙儿生气,祖母理解。泥人还有三分气性,何况是活人了。但既然她嫁来是为你祖父冲喜的,该做的事就都要做全了。若只做一半,是心不诚,于你祖父无益。”看看垂目的孙子,又说,“我看那陆氏一副精明样,举止有度,颜色也非常好。做出那糊涂事来,或许真的只是一时想不通。如今她想通了,来跟奶奶请了罪,还天天来为你爷爷按摩,孝顺着呢。”

姜展唯抬起头来说,“祖母,陆氏能诚心为祖父敬孝,祖父又有所好转。她不管之前做过什么,孙子都认了,也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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