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個小姑娘又來啦。
木木坐在樹枝上，晃著雙腳，從密密匝匝的樹葉縫隙間往下看。他覺得這樣很隱蔽，其實就算跳下去，女孩也看不到他，木木是這顆大樹的精靈呀。
這次是為什麼哭呢？木木讓樹葉的沙沙聲小一點，向前傾著身子，豎起尖耳朵聽。
小女孩坐在樹下，不住地抽涕，“昨晚上……下雨……漏雨了呀……所以衣服才溼的……可他們笑話我……”
大樹長在她家不遠處的小山丘後，她有一次偶爾經過這裡，發現這裡居然長著一棵挺拔筆直地大樹，更讓她驚奇的是，樹幹上有一個樹洞。
“真好呀。”那時候她開心地抱著這棵樹的樹幹，“他們說有樹洞的樹幹可以傾訴秘密的。”
是嗎？當時木木也躲在樹葉後面，大氣都不敢出。
“我不知道我的樹洞有這麼好。”晚上，他對在樹上築巢的小鳥說，“我本來不大喜歡那個洞的，它是很多年前一隻蠻橫的蟲子蛀的，那隻蟲子怪嚇人的。”
後來她幾乎每天傍晚都來，坐在樹下自言自語，講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說到開心的地方就會咯咯地笑，說到傷心的地方就會很低落，有時還會哭鼻子。
“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木木對小鳥說，“她開心的時候，樹葉搖晃得比以前歡快，她傷心的時候，樹葉的搖晃就變得緩慢，聲音也低沉了。”
小鳥在巢內默不作聲，女孩有沒有聽出樹葉的聲音它不知道，但它嚐出了露水的味道。如果傍晚女孩講的快樂多於悲傷，夜間樹葉上的露水就會有淡淡的甘甜，如果悲傷多於快樂，露水就會有淡淡的苦澀。
她能聽出來嗎？木木每次都一邊搖晃著樹葉，一邊滿懷希望俯視著她。“沙沙沙”和“沙——沙——沙——”
有一次木木坐在樹上，和坐在樹下的小女孩靜靜地看著同一片夕陽，突然嘆氣。
“和一棵樹一起看夕陽，她可真孤獨啊。”
小鳥聽了，從木木的肩頭飛走，飛到小女孩身邊。女孩看到了這隻漂亮的小鳥，開心地露出了笑容。
2
這回女孩還在抽泣，“她看上去比以前傷心呀，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木木小聲對停在它肩頭的小鳥說。小鳥想，看來晚上全是苦澀的露水了。
“她的家裡好像沒有很多錢，人需要錢才能活下去是嗎？”木木問小鳥，小鳥沒有說話。
“下雨對樹和小鳥來說是好事，我很喜歡雨水淋在我身上，昨晚我還很開心的。”木木又說，卻有點憂傷，“但是現在有點不喜歡雨水了。”
木木輕輕一躍，跳了下去，他身體很輕，落到地上沒有一點聲音，像一片樹葉落了地。
木木透明的身體輕輕抱了抱她。
晚上，木木第一次拜託小鳥。小鳥飛走了，飛走的時候想，今晚不能喝到露水了。
不過一定都是苦澀的吧。
小鳥飛過了一座座高山、一條條河流、一片片森林，它要去尋找那些早已被遺忘的、不屬於任何人的寶藏。
天還沒亮，它就回來了，叼著一個袋子，裡面裝滿了珍貴的寶石。它把袋子交給了木木。趁天亮之前，木木和小鳥一起，到山丘那邊，偷偷把寶石放在女孩家的窗前。用碎石擺了五個歪歪扭扭的字：禮物、祝開心。
回到樹上，木木溫柔地撫摸著小鳥凌亂的羽毛，小鳥在木木的手心睡著了。
3
後來女孩的笑聲果然多了，而且也沒哭過。她講了很多那袋寶石的事情，爸爸用那袋寶石換錢，去做生意，又掙了好多錢吶。
再後來，女孩的爸爸打算蓋新房子了。真好，木木想，以後她住的地方一定乾燥又溫暖吧？
女孩又哭了，爸爸要把大樹砍倒蓋房子用呢。
夜深了，小鳥嚐了嚐露水。好奇怪，有的甜，有的苦。
木木是開心還是傷心呢？小鳥撲稜著翅膀，飛到洛洛肩上。
“她捨不得我呢。”木木說，月光照在他臉上，看上去很憂傷。
“可是你怎麼辦？”他擔憂地看著小鳥，“我什麼都沒有給你……”
“你給了露水。”小鳥終於開口。“你還給了晚上好夢的地方。謝謝。”
第二天傍晚女孩哭著跑過來，伏在樹樁哭。
木木坐在樹樁上，溫柔地笑著，摸摸她的頭髮，本來就透明的身體越來越透明瞭。
小鳥輕輕地啄了啄她的手，女孩抬起頭。
一陣微風拂過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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