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小娘』!

紫房日照胭脂拆,素豔風吹膩粉開。

怪得獨饒嬌羞態,木蘭曾作女郎來。

這本是白大詩人所寫的一首詠物詩,雖然略帶調侃,可其意還是多在表達自己對木蘭花和生活的喜愛。當然了,也有後人將它與替父從軍的花木蘭聯繫一處,細細想來,倒也是別有一番情趣。提到了木蘭,自然也會令人想到了什麼女扮男裝,巾幗不讓鬚眉。由此可見,從古至今,那些個易裝易容,男扮女,女扮男,並不是如何如何的出奇。

女扮男裝,除了膾炙人口的花木蘭,卻也還有那麼幾個,譬如說女駙馬當中的馮素珍。可要說起男扮女裝的,恐怕就少有人聽聞了。為什麼呢?其實主要還是因為那幾位實在是惡行累累、臭名昭著,為世人所不齒罷了。

這其中最為著名的,算起來,也是非成化年間的桑衝莫屬!桑衝,祖籍太原,因幼時被人拐賣,故改作姓桑,年紀稍長,雖然生的唇紅齒白,卻終日混跡於無賴行列,淫邪放蕩,劣跡斑斑。而後離家,經大同、平陽、太原、真定、順天、濟南、東昌等地,共四十五府州縣及鄉村鎮店七十八處,專施迷藥,誘姦婦女。

故事:‘小娘’!

起初,他只是拜了山陰縣的谷才為師,將臉上的汗毛須髭絞剃殆淨,修眉綰髮,塗上紅腮,扮成了女裝。然後再以教授針線活計為名,暗行奸宿。‘女畏敗名,終不敢言’!因為受害者都遮羞含辱,不敢聲張,因此上桑衝作惡十載,是人財兩得!直至成化十三年七月,桑衝來在了晉州生員高宣的家中,因垂涎其女美色,本打算故技重施,哪曾想卻被那高宣的好色女婿趙文舉先行推到。結果是流氓遇見了流氓,這才本性暴露,被繩捆索綁,拿在了公堂!

最終朝野震動,認定桑衝所犯之罪,類比‘十惡。‘情犯醜陋,有傷風化!’,以凌遲之刑,結束了他這罪惡的一生!

無獨有偶,今日咱們要講的這個故事也是如此,只不過此人雖也男扮女裝,卻實在是身不由己。而且來說,他也比桑衝要少了些許淫邪,反倒是多了幾分仁義。至於為何,那咱們就閒言少敘,書歸正傳!

話說光緒年間,西直門內住著一位富家翁,姓龐,雙名大財!髮妻早亡,膝下只有一女,別看媳婦沒了,可他家中卻還有著好幾位姨太太。按理說,那個年月時局動盪,這龐大財家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都應該心滿意足。可他偏偏不甘寂寞,年過五旬,忽然又娶了一房小妾!

故事:‘小娘’!

這小妾喚作傾城,生的也真是天姿國色。而且自打她進得門來,龐大財哪兒也不去,整天就膩在傾城房裡,將那幾位姨奶奶也都冷落在了一旁!您想啊,一見傾城如此得寵,那幾位怎能不氣?可礙於龐大財的威嚴,又沒人敢說,所以慢慢的因為爭風吃醋,這才惹出來了一樁天大的醜聞!

那麼說什麼事呢?其實也不算什麼,就是幾位姨奶奶由愛生恨,聯起手來給她們的這位丈夫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七個人有的姘上了管家,有的搭上了賬房,最後的那位一瞧順眼的都沒了,一賭氣竟然跟了廚子。其實也難怪,這龐大財年輕的時候就風流成性,特別喜歡去那些個煙花柳巷,家裡除了夫人,剩下的這幾位邊也都是來自那種地方。龐大財起初雨露均勻,並沒有讓這幾位生出什麼異心。可自打那傾城過得門來,他再一冷落眾人,這家裡可就亂了套了……

常言說的好: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殃!像這樣一個人家兒又哪能有什麼福報?所以不久之後,隨著八國聯軍攻進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出逃,這龐家接二連三的也跟著發生了一場巨大的變故。

故事:‘小娘’!

龐大財此前與一位英國公使交好,在侵略開始之時,他耗費重金,勉強算是保住了家宅的安寧!可沒過多久,那位公使回國,龐家的眾人也終於暴露在了一群豺狼的爪牙之下。其實這時,那幾位姨奶奶早就沒了蹤影,紛紛跟著那些個管家呀、廚子啊逃往了城外,至於她們走沒走得出去,也是不得而知。龐大財多年的酒色早已掏空了身子,這一連驚帶氣,是突發惡疾,抱病而亡。還沒等發喪呢,便有一隊日本人的大兵闖了進來!

家裡這會兒可就剩下了傾城和夫人所留下的那位小姐,本以為必遭欺凌、生還無望,哪曾想為首的那個矮子,卻說出了一句令人不知是喜是憂的話來!原來,這人曾經跟隨英國公使,到過龐家,而且一眼就瞧上了家裡的那位小姐。公使尚在的時候,他沒敢造次,可自打公使回了英吉利,這小日本那顆天生的淫心立時就有些躁動難安了。也害怕被別人捷足先登,所以說,那公使剛一離開,他便火急火燎的趕到了龐府,而且更是提出要娶了龐家的小姐為妻!

之後,經過一番商議,日本軍官倒也給了一日的餘地,同時也派人守住了這裡,他走了,傾城和小姐可都嚇傻了!二人躲在房中是不知所措,良久,這才聽那傾城長嘆一聲,緊接著開口說道:’我眼下倒是有一個辦法,能夠救你逃出生天……‘

‘救我?’

‘對!’

‘什麼辦法?’

‘你現在就告訴門外的兵丁,就說你已經答應下了婚事,而且讓他們把立刻就把那矮子叫來。’

‘要我去嫁一個欺我河山,殺我國人的禽獸,我誓死不從!’姑娘也有幾分骨氣。

‘又沒說讓你真嫁……’傾城白了她一眼。

‘那……?’

‘你見了他就說要他入鄉隨俗,給我們一日的時間採買嫁妝,讓他後天過來迎娶。然後為了方便,再向他索要通行的腰牌,屆時你就可以憑藉那腰牌,輕易地混出城去。’

‘可到時候,他不見了我,又豈能不遷怒於你和家裡的那些下人?’

‘怎麼會不見?到時候我替你上了花轎,不就行了?’

‘……’

傾城話一出口,姑娘頓時無語。心說你可真是夠賤,如花似玉的年紀跟了我爹一個糟老頭子也就算了,這哪有還中外通吃,主動求歡的呢?剛一詫異,忽聽傾城又說出了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語,姑娘這才如夢方醒,隨即也良久不語。

原來,眼前的這位本叫做李青城,最為關鍵的是,他並不是什麼如花似玉的嬌娘,而是一位如假包換的男人!當初他只是八大胡同裡面一個打雜兒的小廝,因模樣兒清秀,為好些個窯姐兒喜歡,所以大家就把他扮作了女裝,藏在閨房,閒暇時也好陪著眾人玩兒樂。後來被龐大財聽聞,也是一時興起,於是就把他買回了家中。

龐大財迷上了男人自然就不會對那些個姨太太再產生什麼興趣,而李青城更是久經風月,再加上性子陰柔,心說男人女人都一樣,只要能讓我衣食不愁就行。所以到了龐家跟在青樓的時候一樣,也是逆來順受。他幾乎連屋子都不出,家裡的眾人自然也瞧不出來什麼端倪。

‘那你?’

‘我一介殘花敗柳,活著也是……’

‘……’

等他把話說明白了,龐家的這位小姐倒不知說些什麼了。後來在傾城的一再催促之下,她也只好依計而行。

簡短截說,或許是蒼天有眼,龐小姐如願以償的逃出了北京。至於那位李青城自然也是在洞房當中被人識破,最終慘死在了那個矮子的刀下!

過了一年有餘,強賊退去,龐小姐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那李青城立了一座虛冢。因怕其名遭人詬病,故此碑文上也只刻下了‘小娘’二字,至於別的,卻隻字未提!

這正是:

傾國傾城俏佳人,本是堂堂男兒身。

諸惡未盡行一善,此後荒唐不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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