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新網】（記者 鄭麗純 賀信 見習記者 賈天瓊）6月22日，上海霜陽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下稱霜陽文化）賬戶轉走1000萬元，順利的話，這筆資金賬期一到，霜陽文化可收回2600萬元，利潤回報超過150%。短短4天后，上海經偵打來一通問詢電話，回報化為泡影，霜陽文化意識到捲入比亞迪（002594.SZ /01211.HK）廣告合同詐騙案。
6月26日，“上海比亞迪電動車有限公司華東區域市場部總經理”李娟投案自首，此前她以該身份活躍三年。霜陽文化1000萬元合作項目便是李娟主導。
投案前，李娟在上佳地段陸家嘴國金中心辦公，管理39名員工，對外發布比亞迪靜態車展、試乘試駕等需求，招徠幾十家廣告公司參與競標比稿提供服務。該公司被外界稱為“國金比亞迪”。
從2017年開始，“國金比亞迪”投出大手筆贊助項目，最引人矚目的是阿森納足球俱樂部項目，知情人士提供的信息顯示，該項目於2017年7月27日正式面談接洽，2018年3月簽約。而“國金比亞迪”於2017年7月26日，就以5400萬元的價格將阿森納贊助項目授權給上海日高廣告有限公司代理。
多家供應商向財新記者提供的數據顯示，通過阿森納項目，“國金比亞迪”收到墊資款項超過8000萬元人民幣，而阿森納足球俱樂部所認可的合同總價是635萬英鎊（約合人民幣5678萬元），合同生效日僅需支付50萬英鎊（約合人民幣447萬元）。
7月12日，比亞迪發出聲明稱，李娟“冒用比亞迪名義開展業務”。比亞迪已經以李娟涉嫌偽造公司印章及合同詐騙罪，向上海警方報案。警方在李娟處查獲了多枚偽造的比亞迪印章。（詳見財新網報道“比亞迪深陷廣告門多面李娟為何做局阿森納？”）
在李娟投案前，比亞迪方面已於6月13日發佈聲明稱，有不法人員偽造公章，冒充上海比亞迪電動車有限公司名義開展廣告宣傳類工作，建議受害者報案。但該聲明未發佈在公司官網和顯著位置。霜陽文化未能及時獲知上述警示信息，“火線”入局。
霜陽文化劃出的1000萬牽涉衛視節目贊助案。2017年和2018年，“國金比亞迪”連續贊助陝西衛視節目“絲綢之路萬里行”。財新記者獲知，與阿森納項目操作手法類似，至少有三家供應商先後為此墊資，通過陝西衛視和比亞迪品牌背書，李娟空手套出2950萬元。
2017年8月28日，在古絲綢之路起點西安，16輛比亞迪燃油版車型“宋”啟程出發，行車路線穿越16國，最終於10月16日抵達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陝西衛視節目“絲綢之路萬里行”組織中國媒體團，以跨國車隊形式走訪中東歐國家。
在行程中，比亞迪“宋”在相關報道中頻頻出境，在終點布達佩斯，亦召開了新聞發佈會。這本是一次媒體採訪盛宴，也是品牌露出的好時機。然而，這場活動卻並未被比亞迪承認。
一名供應商向財新記者提供郵件截圖顯示，2017年8月16日，李娟向比亞迪採購部人士詢問陝西衛視項目，郵件稱，“近期我們有個一帶一路項目的拍攝，沿途會有比亞迪經銷商門店的拍攝，主要是陝西區域”。該郵件以上海雨鴻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下稱上海雨鴻）名義發出，李娟於2017年5月冒用上海雨鴻實際控制人汪曉婷身份第一次與比亞迪接觸，比亞迪視李娟為供應商。
比亞迪方面告訴財新記者，採購部收到上述郵件但並未回覆，也沒有轉發給當地營銷大區領導。比亞迪還稱，今年“國金比亞迪”事發後，已經問詢西部大區，西北五省並未向陝西衛視上述節目支持過車輛。對比亞迪贊助陝西衛視欄目並不知曉。
根據新聞圖片露出的比亞迪車輛牌照，財新記者獲悉，16輛車中有14輛登記在“上海昌融汽車租賃服務有限公司”名下。該公司監事向財新記者稱，他也是“國金比亞迪”供應商，此前居中介紹朋友承接了這項業務，專門為“絲綢之路萬里行”節目購置14輛比亞迪“宋”。據這名人士介紹，當時雙方約定節目結束後，車輛由“國金比亞迪”溢價回購。
“國金比亞迪”並沒有針對該項目有實際支出，還藉機套走近2000萬元。陝西衛視內部人士告訴財新記者，“絲綢之路萬里行”贊助合同是上海千乘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下稱千乘文化）代表“國金比亞迪”簽訂。該名人士介紹，2017年6月，千乘文化提供了“國金比亞迪”授權函，與陝西衛視簽下贊助合同，合同金額為550萬元。在千乘文化支付了40%預付款後，項目開始啟動，後續款項至今尚未結清。
一名接近千乘文化的人士稱，千乘向“國金比亞迪”推介了陝西衛視這一資源，報價660萬元，國金比亞迪授權其成為該項目代理。然而早在“絲綢之路萬里行”贊助合同正式簽署之前，“國金比亞迪”又以該項目為名，吸引一家供應商墊資1950萬元。知情人士稱，李娟兜售的生意是：這筆錢借給“國金比亞迪”，120個工作日後，墊資方將獲得4000萬元高額回報。直至事發，高額回報並未兌現。
李娟操盤“國金比亞迪”，利用參與各方間信息差，構建出“真項目，假合同”的完美騙局。2018年，李娟再度以陝西衛視“絲綢之路萬里行”做局，吸引霜陽文化墊資1000萬元。前述陝西衛視人士稱，2018年僅和霜陽文化開過一次項目會，還未簽署贊助合同。
現在，霜陽文化6月22日支付的1000萬元泥牛入海，陝西衛視也正在尋找新的贊助合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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