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晴雯的痛悔——晴雯究竟因何所误?

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

。晴雯死前留下的这句痛悔,令人叹惋。人总是在已然不能回头之时,才有所领悟。这大概是晴雯此生的第一次悔悟,也是最后一次了。可是,就连她此生仅有的这一回悔悟,却也未必正确。

晴雯直至临死,都觉得自己之所以遭人毁谤,原因就是她生得比别人美。从开始到结束,她从未审视过自身,名曰风流灵巧,到底也只是个傻晴雯。晴雯简单直爽,缺点是不爱多思且锋芒太露,自我风格过于张扬,是“心比天高”。其实,也正是因了这样的性情,晴雯才“招人怨”。那么,“身为下贱”的晴雯,如何会养成这般性情的呢?到底是谁误了晴雯?

曾经,在整个大观园里,活得最为恣意畅快的,除了晴雯,恐怕再没有别人了。

红楼梦:晴雯的痛悔——晴雯究竟因何所误?

自小命苦的晴雯,也不知是何因由,被何人所卖,幸而是到了赖嬷嬷手里,之后的命运却突然顺了。跟着赖嬷嬷去了贾府一趟,因贾母的青睐喜欢,又被当作礼物和“玩意儿”,送到了贾母身边。她伶俐漂亮且女红又好, 还没被调教好,贾母就将她给了自己最宠爱的孙子使唤了,反正宝玉屋里的婆子丫头多得是,还有教引嬷嬷,要培训好一个丫头也不难。

这回的主子,却偏偏是宝玉。不通世务、行为偏僻性情乖张的,“混世魔王”宝玉。

宝玉深恶俗务,不喜“正途”上进,对于将来所要承担的家族责任,他内心更是厌烦和抗拒的。他向往着散漫自然,心无羁绊的自在。他抗拒成长,最好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厮混在大观园里,同姐姐妹妹们永远莺莺燕燕。
红楼梦:晴雯的痛悔——晴雯究竟因何所误?

宝玉对有着独特个性的女子,都给予了欣赏的目光,如黛玉,如妙玉,如晴雯芳官等。

晴雯美丽单纯,又任性可爱,她散漫如阳光般的性情,为整个院落增色添香,宝玉屋里,自此有了不一样的气息。晴雯活泼爽脆,又野性未驯,宝玉也没有驯服她的打算。因为,这样的晴雯,就是宝玉对于自由自在与心无所羁的最美好想象了。

宝玉是真心的宠溺她,娇惯她,不用规矩约束她,放任她在自己地盘上自由横行,随她嘻笑玩闹,由她赌气撒娇。在宝玉的怡红院里,晴雯不用瞧任何人脸色,连宝玉的脸色也不用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随心所欲。

晴雯就像一株野蔷薇,宝玉任由她的天性肆意伸展,不忍加以任何修剪,任由它枝枝蔓蔓的爬满整个怡红院,野性浓烈的花朵开满他的地盘。他可以随时感受到,这种天然不加修饰的自然气息,给他不愿成长的心灵带来丝丝抚慰。

天真烂漫的晴雯,终于被宝玉养成了心比天高的人儿。哪怕是宝玉,也不能阻挡她的恣意随性,她的自我意识发展到了极致。

红楼梦:晴雯的痛悔——晴雯究竟因何所误?

可是,野蔷薇身上与生俱来的刺,不经修剪,便在所难免的会扎到人。这一点,从来没有人提醒她,连最宠溺她的主人也没有相关的提醒与教导,晴雯自己也从不去想。所幸的是,怡红院里的上下人等,都渐渐也习惯了晴雯的这种存在,也知道晴雯本身并无恶意,知道晴雯仅是刀子嘴,大家也就相互体谅着包容着,直到相互适应。此时的晴雯,包括怡红院里的所有人,竟都痴心傻意地以为,一切都没问题了,大家横竖都会长久的在一处。

真是天真痴傻的晴雯啊!她以为宝玉就是天,宝玉就是地,只要有宝玉在,她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也不用顾忌。甚至,她也知道宝玉的妈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可她宁可躲在园子里不出头,也不愿学着适应周遭和改变自己,她以为只要躲着,万事就可大吉了。

正是宝玉的宠溺,让她忘了长大,放弃了一切能够成长的机会。
红楼梦:晴雯的痛悔——晴雯究竟因何所误?

然而,大观园终究不是世外桃源。

不仅野蔷薇的刺会伤人,它的花朵也过于艳丽,过于扎眼,它的存在与周围修剪整齐的环境明显不协调,而且,它的生长过于茂盛,一不小心还伸出了院落,扎到了旁人,令人侧目。终于,有人来挑刺了。

他们都忘了,只要是人类群居的地方,就必然会有社会规则,连现代社会也不能例外,何况是等级更加森严的过去?就算是宝玉这样的主子,也不能例外。即便是在野外或原始森林,老天爷也不可能只约束别人,却只对你网开一面。除非,能有人专为你辟出怡红院这样一个所在,还必须有能力,护得你一世平安。

宝玉终究只能护得她一时,却周全不了她一世,就连宝玉自己,也需要家族的庇护。晴雯被连根拔除之际,宝玉竟无一丝护卫的气力。出了宝玉的怡红院,晴雯如一盆才出嫩箭的兰花,即刻就被丢进了猪窝。其实,怡红院之外的世界,于晴雯来说,都是猪窝,无论哪里。

离开怡红院的晴雯,立刻枯萎了。她这短暂的一生,似一颗划破天际的流星,绚烂之后,疾速殒灭。
红楼梦:晴雯的痛悔——晴雯究竟因何所误?

晴雯的逝去,对于宝玉来说,是一个梦想的告别,他年少无忧的时代也即将逝去。宝玉当然是真难过,真伤心,但他的生活也照样继续。他所想要伴随一生的人,也只有黛玉与袭人,只有她俩,才是宝玉真正想要与之同死同归的人。

晴雯,终究也只是宝玉的“爱物”,宝玉不得已时最先舍出的“奢侈品”罢了。香消玉殒之后,宝玉也只能祭她一篇“芙蓉女儿诔”。

宝玉,是自己不愿长大,逃避着长大。而晴雯,是被宝玉宠溺得忘记了长大。这两个没有成长的人,在失去各自的庇护之后,晴雯立刻死去,另一个,最终也悬崖撒手了。然而,也正是这种不想长大,才是他们的耀眼与极其珍贵之处。红楼梦:晴雯的痛悔——晴雯究竟因何所误?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