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車之死:溫情褪去,惡意奔襲

顺风车之死:温情褪去,恶意奔袭

在沒有滴滴的年代,順風車曾串連起我們一家三口的團圓。

母親曾經是一位鄉村小學教師。20年前,年幼的我跟隨母親走村進鄉。父親在縣城工作,三人小家也安在縣城,每個週五下午,母親都會帶我回家。

那時候,公路還沒有“村村通”,城鄉客車也少的可憐,有時工作耽擱了,母親只能帶著我在路邊攔車,碰碰運氣,母女二人常能遇上好心的司機。

我們搭過轎車、麵包車,甚至是座位高得出奇的大卡車。母親只能先把我托起,讓司機幫忙從半空中把我接到座位上,她再踩著腳蹬抓著扶手爬上座位。

一路上,司機和母親常用家鄉話閒聊,終點到了,母親會拿出錢包,感激司機,但司機們常是分文不取,護送我們平安下車。

直至8年前,我從村裡回家,錯過了班車,村裡的親戚就交代了一下在路邊歇息的卡車司機,請幫忙捎上我。僅僅是一句囑託和“麻煩了”,我一路暢通無阻地到家。

在那個質樸的年代,順風車是鄉里鄉親善意的集合體。而在美國,順風車文化的發源地,“搭車去旅行”還一度蔚然成風。當時,順風車不只是“窮遊標配”,還象徵著自由、反叛、浪漫主義。

早在二戰以前,美國就被稱為“車輪上的國家”。二戰諾曼底登陸時,為了解決兵員調動和油料短缺的問題,美國前總統、時任司令艾森豪威爾下令,如果條件允許,所有美軍機動車駕駛人員都要多搭載順路的士兵。戰後,大量退伍老兵把“順風車”的習慣帶回國內,美式順風車有了第一批實踐者。

順風車真正成為一種文化標誌,則離不開1957年傑克•凱魯亞克創作出版的長篇小說《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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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在路上

原作名: On the Road

譯者: 王永年

在這本小說裡,幾位年輕男女搭車、開車,橫穿美國,從紐約一路晃盪到舊金山。狂飲、濫交、流連酒色,欣賞沿途的山川、峽谷、沙漠,這波虛無的青年用狂放不羈的生活來嘲諷戒備森嚴、釘滿條框的社會與生活。

這群“流浪者”被稱為“垮掉的一代”,《在路上》也被“垮掉的一代”視若《聖經》。

到了上世紀60年代,美國在越南戰爭中失利,國內反戰情緒高漲,看著《在路上》長大的那批青年齊刷刷走上街頭,反戰、流浪、抽菸、喝酒、彈吉他、免費蹭車遊美國。這波精神反叛者甚至一度改變美國年輕人口分佈。小年輕沒有在半路豎個大拇指,搭車去旅遊,就不敢說自己追逐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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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60年代風靡世界的嬉皮運動

順風車文化也成為公路電影的標配。在公路電影鼻祖《逍遙騎士》中,兩個剛乾完毒品交易的年輕人騎上哈雷摩托前往新奧爾良,一路風餐露宿,遇上光怪陸離的搭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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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公路電影迷簇擁的《逍遙騎士》

在具有女性主義象徵的公路電影《末路狂花》中,布拉德•皮特飾演的搭車男青年與女主角展開了一段啼笑皆非的“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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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還是小鮮肉的布拉德•皮特在《末路狂花》中飾演騙財騙色的搭車客

順風車文化在文藝界“吹皺一池春水”,還成為了一種 “政治正確”。

上世紀70年代,新加坡限制空車上路,如果私家車少於4人乘坐,還需要辦理特定的通行證,等於變相鼓勵拼車。美國專門在高速公路單向左側的快車道改成了拼車車道(Carpool Lane),違規佔用會被罰款。英國一些地區也有類似的“多載人的車輛(HOV)”專用車道。在美國,拼車出行還能減免過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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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拼車車道(Carpool Lane)

對汽車保有量高的國家而言,作為共享經濟的模範,順風車省錢又低碳,何樂而不為?各種拼車俱樂部、網站、服務公司也井噴出現。

進入21世紀,隨著汽車保有量的提高,順風車文化也在中國興起。2005年前後,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湧現出拼車論壇、拼車QQ群、拼車中介等各種平臺。2008年北京奧運會期間,北京開始實施單雙號限行,拼車出行一度成為“奧運實踐”。

2009年夏天,美籍華裔小夥谷嶽、紀錄片導演劉暢二人歷經3個月,從北京後海一路搭車到柏林的布蘭登布格爾門,全程搭車88次,經過1萬6千多公里、13個國家,穿越中國、中亞和歐洲,谷嶽的女友伊卡則在終點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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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嶽與劉暢

2010年情人節,紀錄二人搭車之旅的紀錄片《搭車去柏林》開播,片中倆爺們兒搭車去柏林追姑娘,還頻爆“有些事,你現在不做,永遠也不會去做”之類的金句,舉國“文青”徹底淪陷。至今,這部紀錄片的豆瓣評分還高達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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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追尋“詩和遠方”的中國文青們開始踏上“搭車之旅”,最愛的就是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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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從誕生之日起,順風車就淺斟低唱著“冰與火之歌”,一邊是互助友愛的溫情脈脈,另一邊則是人性之惡的逼人寒意,順風車文化相對成熟的美國都難以免俗。

1977年,美國20歲女大學生科琳•斯坦搭順風車後,被司機卡梅倫•霍克綁架,之後7年,她成為霍克的性奴,每天要被關在一個像棺材似的盒子裡長達20多個小時,剩下的一個小時則是暗無天日的性虐與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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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者霍克及囚禁科林•斯坦的“棺材盒”

2010年,Uber在美國上線,2012年12月到2015年8月,Uber稱其共收到5起強姦和低於170起性侵案件。儘管強姦案件發生率為900萬分之一,性侵案件發生率為330萬分之一,但當順風車搭上移動互聯網的快車,負面事件的“蝴蝶效應”加劇了用戶的恐懼。

2017年11月,Uber遭到一起集體訴訟,2名起訴人稱,自己曾到Uber司機的攻擊,要求Uber加強司機的背景審查,並舉例道,馬薩諸塞州審查Uber或Lyft汽車的70789名司機後,有8206名司機被取消資格,其有51名司機曾是性犯罪者,有352名司機曾因為“性、暴力和虐待”等事件遭到指控。

2015年6月,滴滴順風車上線,曾經以共享、互助為名的順風車開始變了,黑車、抽傭、變態司機群……直至今年兩個花季少女殞命,順風車早已褪去浪漫主義的光華,留下一地唾棄。

順風車被徹底汙名化,而那些與順風車有關的日子,也隨著冰冷的現實遠去,正如作家老貓所說:“這個時候,我們真的無福消受那種特別放心的、毫無顧慮的陌生人際關係。美好與有趣,都是偶然,戒備才該是常態。”

參考文獻:

[1]王茂福.拼車的發展及其效應[J].中國軟科學,2010(11):54-61.

[2]王志兵. 公路電影的發展與深度解讀[D].四川師範大學,2008.

[3]王昱.美國順風車文化,正在衰落. 齊魯晚報.2018-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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