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宜宾“黑帮”火并案纪实(8)

四川宜宾“黑帮”火并案纪实(8)

二杀林传金

黄毛毛的组织内部没有文字式的制度和条款,但有着约定俗成的行为准则。首先,他的小弟不准吸毒,沾染毒品者一律会被清除出去,这与隋文昌集团是一样的。第二,泄露组织秘密,不忠于黄毛毛的人,内部收拾掉。这一点上隋文昌要宽容得多,他最多是喊对方不要再跟着他也就是了。第三,下边小弟出去做事——指可能惊动警方的重大的伤害和暗杀事件,必须经他同意。当然,小弟平时打架、赌博、放水收赌帐、嫖娼等,他都不管。做了大事,指完成黄毛毛交代的伤害案和杀人案,黄毛毛拿钱,放他们外出“旅游”,避开警方打击。如果“漏”在里边,黄毛毛会尽力挽救,对家属也会有所“表示”。但在这方面他从不许愿。宜宾五大团伙比较起来,黄毛毛的队伍最严整,内部人员的质量也最高,办事(指杀人等)富于经验,相当一批成员,负有积案甚至命案在身。

黄毛毛手下的小弟,他们的生活方式大体与隋文昌手下的小弟相仿佛,依仗大哥的势力,在社会上各寻各的发财渠道。虽然黄毛毛给一些钱,另外的部分则要自己去搞。在宜宾做事,借助黄毛毛的声望与借助隋文昌的名望效果是一样的。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有自己开办的茶楼、饭馆、歌厅、店铺,但多数人是在赌场里混。有时也为别家(比方为隋文昌、呼六君)开的赌场看场子,当打手,拿一份佣金。但那只是个临时“职业”,真正的“领导”关系,仍在黄毛毛这里。

黄毛毛的小弟带手下的小弟,费用要自己支付。他们也有这样的收入,比方陈剑洪、于志军、吉庆等,手里都有上百万的资金,在宜宾或隆昌的赌场里参加赌博,独立放水。这些收入黄毛毛不管,由他们自己支配。

黄毛毛在宜宾最好的宾馆——酒都宾馆的北楼长期包房,作为公司的总部,他也常常住在那里。小弟们有事用房,可以随时在北楼开房间,费用一律由黄毛毛支付。汤泉在宜宾大酒店里也长期包了房;下边的小弟吉庆,在电力宾馆也有包房,作为活动据点。

黄毛毛曾整体地炫耀过这支队伍,不是在宜宾,而是在隆昌。

1999年 2月,西南赌王邵文在隆昌搞了一次赌博大聚会,约黄毛毛带小弟参加,为他壮壮门威。黄毛毛随即带穆三毛、陈剑洪、纪晓华、史大娃、于志军、王刚、吉庆、李山、胡勇、刘丹和司机王垒等一大队人马到达隆昌。

白天,他们在邵文的赌博大厅里帮着看场子守钱,晚上同住一个宾馆。每天黄毛毛让胡勇给手下发辛苦费,每人每日三百元。一连十几天,邵文的面子挣足了,黄毛毛手下的腰包也赚鼓了。手下的小弟们帮什么人守钱是不便打听的,他们仍旧只听黄毛毛招呼。

黄毛毛在隆昌赌场开的台子并不需他全力经营,他也不会像隋文昌那样,死栓在赌场里守摊子,尽管赌业在他的经济收入中占的比重很大,他仍然没有把赌场开到宜宾来。

他在宜宾不开赌场,赌却仍要赌的,离开耍钱,对黄毛毛来说也就离开了生活的乐趣,那是万万不可以的。在宜宾是小赌,玩玩而已,一般也就是几万,十几万光景。赌资更大的时候不多。赌过钱回家,他要是笑模样,一定是输了;倘若铁青着脸,那肯定赢了钱——这个怪现象是他老婆意外发现的,但她讲不清,黄毛毛的“笑脸”与“青脸”的背后,都在想些什么。

在外边赌场耍钱,比方上隆昌,去自贡,跑成都,则多数是大赌。一去就要连续赌上几天甚至十几天,输赢在几十万,上百万的时候都有。他开的宝马车便是在成都赌博嬴下来的,上的西藏牌照。黄毛毛也放水。有两种情况,他自己放,那是有人找到他,他答应放给多少,打电话给汤泉,由汤泉办理。何时要帐也由他说了算。在钱的问题上,他不像隋文昌那么抠门。另一种情况,他把钱分给他喜爱的小弟,让他们去放水,收上来的水钱放一部分给小弟们自己花消——这也与隋文昌、呼六君呼七君他们不同。

黄毛毛究竟有多少钱,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从他的花消,从他给小弟甩钱之大手大脚来看,他的背后仿佛有个流动着的金库,里边的现金相当充裕。

林传金始终是黄毛毛的一块心病,柯桥那一次,没把林传金杀死——当时他并没打算把林传金做掉,他希望把林五打残,使他终生无法再跟他对抗。然而,就连这个目标他也未能实现。

一晃三年过去,林传金始终在外边漂。尽管他被浙江警方送回了宜宾,然而释放后他再次失踪,始终没在宜宾露面。黄毛毛觉得,林传金的存在对他就是个威胁。

据汤泉说,黄毛毛本来也有放弃再整林传金的念头。但在他出狱之后,发生了两件事,传到黄毛毛的耳朵里,再次燃起他的杀心。

一次是穆三毛一伙人为了生意,与兴隆街的娃儿们起了矛盾,后来动手打了一架。因兴隆街以前是林传金的地盘,那些娃儿是林传金带出来的烂崽,黄毛毛对林传金的憎恶感,一下子又勾联起来。

另一次是黄毛毛听说,林传金手下人,在沙河地区搞了一批枪支。这消息令他坐卧不安。他认为林传金搞枪,就是为了对付他黄毛毛的。

其实,只要稍微冷静地分析一下,从时间表和林传金的活动的范围上看,这两件事很难与黄毛毛发生联系。但黄毛毛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他认定林传金旧仇未泯,倘若他不动手,林传金迟早要对他动手,置他于死地。

黄毛毛不止一次对汤泉及下属小弟吹风说:“林五这个人很讨厌,你们见到他,就要往死里整。”“我不希望再见到他这个人(指林传金)”还有一次,黄毛毛公开说:“这件事(指他与林传金的事),本来都说算了的,他现在要整我,我就要整死他。”

宜宾团伙中所说的整,一般是指整治一下的意思,包括打伤打残把对方打服,不一定要整死。但黄毛毛对下属表达的意思是:林传金是我的心腹大患,无论谁看见他,就一定要把他除掉。

1999年 3月14日这天,天已经很晚,汤泉、陈剑洪、刘丹、王德良,田刚五人,开一辆白色长安牌面包车在街上逛,准备租几盘影碟带回酒都宾馆北楼去看。

在忠孝街一家音像门市部前,路边停着一辆奥拓车,田刚一眼就看见林传金坐在车子里。田刚以前跟过林传金,是林的小弟。田刚指了指说:“喂,那个人就是林五。”陈剑洪问:“你没有看错?”田刚说:“我认识林五,怎么会看得错?”汤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时候那边的奥拓车开动了。汤泉说:“跟上去,整了他。”

几人碟子不再租,陈剑洪驾车,跟着林五。两辆车一前一后,沿着北通道、人民路、民生街转了一圈,奥拓车在水池街与女学街的交口处停下来。林传金和他的婆娘下车,走进一栋房子。

汤泉他们在外边等。大家在车上做好了准备,田刚、刘丹各拿出一把砍刀,汤泉把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交给了王德强。

不一会林五和他女人走出来,要上奥拓车。汤泉说:“上。”汤泉、陈剑洪留在面包车上做接应。他们三人立刻下车,拿着刀子走过去。

林传金和他女人已经上了车,林传金刚要关车门,田刚一把把车门拽住,喊了句:“五哥。”举刀便从车门缝里戳进去。

林传金护住说:“你们认错人了。”

刘丹又补了一刀。

林传金一看阵势不对,拉开车门就向外跑。

三人在后边举着刀紧追,周围人吓得都躲开了。

林传金没跑多远绊了一下,向前一扑,摔倒了。刘丹冲上去,朝着他的头部和背部猛砍了几刀。林传金跳起来又跑。

在集义街,刘丹和王德强追上了林传金,王德强用匕首朝他的胸部腹部猛扎几刀,林传金痛得弯下腰来。王德强趁势一跃,双手握住匕首,猛地刺向他的头部。匕首“呲”地一声,竟从林传金太阳穴的骨缝处扎了进去,半尺多长的军用匕首齐齐地没到根上,只有手柄露在外边。王德强双手吊在匕首上,用力向外拔,匕首卡在骨缝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刘丹本想再砍,见这情景被吓住。王德强看清之后也吓住,两人返身就朝回跑。

上了车,汤泉问:“整死了没有?”

王德强说:“我戳他胸上几刀,头上戳几刀,那把匕首戳到脑袋上,扯都扯不出来……估计是整死了。”

汤泉说:“死了就好。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要对外人乱说。”

大家应声说是。

——这之后,便是翠屏区公安分局程忠实副局长带领杨光等人到赶到医院时看见的那一幕。林传金奄奄一息,那把匕首仍插在太阳穴上,林传金脸色青灰,闭着眼睛像是死了。程忠实局长亲自为他拍下了照片。

他的女人在林传金推进手术室之后告诉程忠实,他受伤后只说过一句话:“只要我不死……”

汤泉等人追杀林传金的那天黄毛毛不在宜宾,他到成都赌钱去了。几天后,黄毛毛回到宜宾,这时林传金在医院被救活的消息已经传出来。黄毛毛大为恼火,把汤泉叫去,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汤泉立刻把刘丹、王德强、田刚召集到酒都宾馆,布置说:“那个林五没被整死,住在第一医院。你们几个回去准备一下,看看哪天晚上,拿枪过去,在医院里把他干掉。”

刘丹三人接受了任务,汤泉也就不再去管,具体细节由他们三个杀手去商量。大家核计了一下,觉得应该先到医院踩踩点,因田刚和林传金熟,把他留在家里,王德强和刘丹潜入医院里边转了转——这件事他们又办得迟了,林传金未度过危险期,就已经秘密离开了第一医院,他们的计划落了空。

此案发生不久,黄毛毛便把作案使用的那辆面包车以两万元卖掉了。虽然小弟们没有杀死林传金,毛哥仍拿出一笔钱,让汤泉分给参与“办事”的几个小弟,以示奖励。

俄罗斯烧烤店外的枪杀案

5月1日是国际劳动节。

史大娃开的俄罗斯烧烤店开张。史大娃是黄毛毛的朋友,烧烤店距酒都宾馆又不远,晚上,黄毛毛团伙的陈剑洪、穆三毛、刘丹在吉吉迪厅看过时装表演,蹦了一阵迪,便携着着几位参加时装表演的女模特到烧烤店吃夜宵,给史大娃捧场。

恰好林传金团伙的张勇、杜十眼、小板栗几个人在上江北收过赌债,听说这边开了家烧烤店,也过来尝鲜。

这边摆一桌酒席,那边也摆了桌酒席,两拨人彼此有认识的。先是过来让了让酒,没几句话就争吵起来。

张勇要他们去上江北,拍胸脯说,到那里他说了算。刘丹年轻气胜,说:“走就走嘛,哪个怕哪个?”

陈剑洪让女模特们先撤走,示意刘丹准备家伙,刘丹说要出去买烟,用手机打电话到酒都宾馆。王德强正是房间里睡觉,刘丹要他马上把屋里的六四枪拿过来。

陈剑洪在里边结帐,杜十眼几人从烧烤店向外边走,恰好王德强、刘丹取枪回来。

张勇见到刘丹就骂:“走嘛,你个私娃子躲到哪里去了?”

王德强抢过去也骂:“你他妈的说啥子?你有啥子了不起,还躲着你不成。”说着他就要和张勇动手。

小板栗拦住他,两人先打起来。

刘丹就朝张勇动了手。

两边的人在烧烤店门口打成了一团。杜十眼和刘丹都带着枪,杜十眼身上有两支火枪,刘丹是刚刚取来的六四式军用手枪。两人都把枪拔出来。杜十眼开了一枪,打到刘丹的左手上,刘丹连续朝杜十眼开枪射击,子弹都打在他身上。杜十眼向后倒退,又开一枪,这枪打到刘丹的右胸。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跑向路边的“的士”车,刘丹追过去,一口气把枪膛里的子弹全部打完。

杜十眼勉强上了“的士”,车没开出多远,他便因胸腹部多处脏器损害,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

这起案件,虽然有一定偶然因素,从根本上说,仍是黄毛毛、林传金两大团伙的火并向深层次发展的必然结果。

只因喝酒遇到,言语不对就骂起来,然后翻脸,马上拿来武器开枪杀人——性质应该说是极其恶劣的。

案件惊动了警方,市局刑警支队、翠屏区刑警大队的侦察员和主要领导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应该说,这是黄毛毛、林传金两大团伙摩擦火并,表现得最为明晰的一起案件。案件过程清楚,参加人员清楚,现场发现了大量六四式军用手枪弹壳,杀人凶手清楚,是黄毛毛手下的刘丹和王二娃。警方对这起案件十分重视,下大力量进行侦察,专案工作持续做了几个月。翠屏区刑警大队动用警力,对黄毛毛的海鲜公司进行了一次突袭式搜查,根据线索,在汤泉居住的宜宾大酒店1208房间里抓获了王刚。王刚也叫王二娃。经审查,证实王刚与柳家街俄罗斯烧烤店杀人案无关,凶手王二娃为另外一人,王刚予以释放。

就在警方对杀人现场进行勘察的时候,杀手刘丹正躺在宜宾市第一医院的手术台上。

汤泉当时在南岸金兰歌厅和朋友喝酒,他接到陈剑洪的电话,立刻开着他的兰鸟车赶到医院,处理此事。

陈剑洪夫妇和王德强在医院陪同刘丹,刘丹刚刚做完手术,X光片子也冲洗出来。徐的婆娘申莉正在窗口为刘丹办理交费手续。

汤泉赶到,看过片子和刘丹身上的铁砂眼,说:“这个地方不能呆,你们马上躲出去。”

几人商量,由汤泉开车,连夜把刘丹、王德强等人送到南溪县,在县里的一家医院住下。

因刘丹和王德强都是陈剑洪带的小弟,陈剑洪让他老婆拿钱给他们出去“跑滩”(躲官司)。陈剑洪女人手中只带了5000元,这笔钱太少,不够用。陈剑洪打电话给他在南溪县的一个朋友,把身上的金项链押给对方,借到3000元,一并给了刘丹和王德强。

刘丹20岁,王德强19岁,二人从此开始了他们浪迹天涯的跑滩生活。

为了躲避公安打击,两人在南溪县医院只住了一天,第二天便包了辆出租车跑到重庆。刘丹在重庆钢铁学校上过学,他在校园里找个朋友住下来。开始时花钱手很大,到了七八月份,伤养好了,钱也花光了。

两人返回宜宾,仍在南溪县下车。刘丹给汤泉打电话说:“在外边很艰苦,钱也没得用了。”汤泉问:“你现在在哪里?”刘丹说:“在南溪县城一家小旅社。”汤泉说:“你马上过来,我在宜宾酒都宾馆,你到405号房间找我,我把钱给你准备好。”

晚上宋,刘丹、王德强来到酒都宾馆,汤泉拿给他们五千元,叮嘱说:“这笔钱要好好用。柳家街的事情弄得麻烦得很,到现在还没有过去。你们再出去跑,有什么事情听我的招呼。”

两人当天晚上住在 405房间,好好地洗了个澡。第二天乘车去了昆明。

在昆明,两人因靠不上码头,过了一段艰辛的日子。钱不够花,靠着“泡”按摩院的小姐混日子,让小姐们为他们提供吃穿住。依仗年轻,依仗着能为小姐提供保护,换小姐的钱花。王德强和刘丹各自找两三个按摩小姐耍,馄饨着过到春节。

春节期间两人再次返回宜宾,在老汽车站分了手。节后王德强又回了趟昆明,刘丹则北上,去了河南洛阳。

5月2日柳家街案件发生后,汤泉和陈剑洪商量,拿出四条基本判断:第一,这件事警方追得很紧,不好回避;第二,事情闹得太公开,无法隐瞒;第三,杀手刘丹、王德强已经送走,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第四,这个案件不牵涉陈剑洪其他事情。因此,汤泉主张陈剑洪主动到公安局去“自首”。

陈剑洪走进翠屏区刑警大队大门时,心里很坦然。事情轻描淡写,把两个团伙的摩擦说成酒后失态,案件发生过程推说他当时正在结帐,什么都没有看到。关于枪支的来源和去向,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神鬼也难拿。

陈剑洪本来就有积案在身,

司法部门根据陈剑洪的表现,决定对他的三年有期徒刑,实施收监执行。

陈剑洪5月3日再次进入宜宾监狱。十个月后,即2000年3月1日,他再次被担保出来。这一次他和黄毛毛、汤泉一样,以“假释”名义走出了监狱大门。

自贡“阻击战”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盛暑即将过去。林传金自三月受伤,他再次躲过死神——加上1994他年被唐昌明追杀,他已是三次大难不死,现在已经恢复了健康。

黄毛毛对林传金的担忧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十年前他们两个就在一起混社会,一起在唐昌明、李兵势力的夹缝中斡旋,一起在赌场抽老千——他太了解林传金的性格了。林传金当年曾是宜宾社会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被黄毛毛打得四处躲藏,无法抬头。他决不会甘愿如此下去。一旦被反过手来,他肯定会置黄毛毛于死地的。

林传金不善多言,但做事凶悍。他也是个矮个子,与黄毛毛,与隋文昌“等量齐观”,都是不到一米七○的个头儿。林传金白镜子脸,眼睛细长,身体健壮。多年江湖生活的磨难,使他办事老辣,处变不惊,貌似平俗中隐含着一股杀气。

林传金的生命力令人惊讶。第一次他被唐昌明追杀,匕首从两肋插进去,扎了七八刀,他活过来;在柯桥,他被黄毛毛手下砍了60多刀,他居然未死未残;3 月14日那天,林传金再一次创造了奇迹,匕首从他的太阳穴插入,连医生都觉得惊奇——X光上显示,刀峰自颅骨左侧前骨缝刺入,紧贴着眼球下方内耳上方的缝隙穿越鼻腔,刺破上颚,通过口腔,斜刺到脖颈,险一险割断颈动脉。医生说,就是用计算机运算,也很难找到这样精确的一个通道,能让匕首全部扎入,又不伤及重要器官。

林传金的确恢复起来,眼睛、耳朵均未受到损害,伤愈,只是左太阳穴处有一道浅白色的细疤,不仔细辨认看不出来。

然而,仇恨的种子却深深地种到心里,烙在骨髓上。林传金当然明白,这是谁的手笔。按林传金自己的话说,他三月回宜宾,并没打算报复黄毛毛,他想柯桥事件已撂下几年,过去了也就算了。但这一刀使他仇恨复燃,他的心情也就是他在术前咬着后牙对他妻子说的那句话:“只要我不死……”这里边隐藏着他对黄毛毛实施报复的决心,这在江湖人的一种发给自己的誓言,他们的规矩一是一,二是二,在复仇这个大问题上,从不讲空话。

林传金行踪诡秘,时而在外埠漂荡,时而潜回宜宾。他在宜宾市城区、郊县,有着许多秘密据点。而在全国各地,都有“筠连帮”的朋友帮他。他曾在宜宾社会上很有势力,只是在黄毛毛、隋文昌的队伍壮大起来之后,他才衰落下来,转入地下,成为宜宾的几大团伙中,最为隐秘的团伙。他的成员多为单线联系,成员必须忠实可靠,终于组织;发展新的成员,必须经林传金亲自审定。

自从林传金发过毒誓之后,他的第一桩心愿是养好伤,第一件大事,就是做掉黄毛毛。

林传金手下的一个秘密成员,叫于水运,是轮航公司的船员,他所在的轮船,也是他们秘密活动的据点之一。这样的据点与宜宾社会面接触很少,不易被黄毛毛的耳目发现。

林传金做事周密,准备武器,准备车辆,布置耳目收集黄毛毛活动规律,策划部署暗杀活动的步骤和行动方案,都由他亲自安排人员秘密进行。

7月22日晚上,于水运接到林传金的通知,到上江北刘嘉家,接受任务。刘嘉在纸机厂工作,是于水运的好朋友。于水运赶过来的时候,林传金已提前到了,刘嘉家里还有孙放、冯友、薛文东、李斌、赵勇几个。

这些人都是林传金的死党,他们知道,林传金在宜宾是有面子的人,是黄毛毛把他整了下来,害得他们也不能出头。他们要想东山再起,只有整倒黄毛毛。

人员聚齐,林传金说:“我已经得到了消息,黄毛毛这些天在自贡赌场耍钱。他从自贡回宜宾,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在路上拦截他,把他干掉。”

林传金跟大家研究细节,洪涛来了。

洪涛是个逃犯,身上负有命案。于水运他们几个跟洪涛都不熟悉。

林传金布置,叫于水运、冯友跟着洪涛出去取武器。

几人搭出租车到一个地方,洪涛领路,从一家平房中取出一个编织口袋,里边装着七把火药枪和八条武士刀。

冯友还自带了一枚易拉罐土炸弹,是他委托一位藏族朋友制作的。

当天晚上,在林传金的指挥下,他们包了一辆车,大家一起来到自贡。

洪涛没和他们一起走。

按照林传金事先的安排,洪涛于 7月19日凌晨,在宜宾民航对面的公司大院内,盗窃一辆崭新的东风牌自卸大货车,开到上江北隐蔽起来。他把这辆东风货车开到自贡市,准备用东风车拦截黄毛毛的凌志400小轿车。

到了自贡,林传金、于水运六人在新星旅店开了房间。林传金公布了严格的纪律,所有人都不许出门,在房间里养精蓄锐,等候消息。

当天晚上,洪涛开着东风车过来,把车停在停车场。

林传金派孙放去赌场监视黄毛毛的行踪。孙放从未在宜宾社会上露过面,谁也不会怀疑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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