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七品县令抬轿夫

民间故事:七品县令抬轿夫

古时,轿子一般分为两种,一种称民轿,一种称官轿。官轿的轿夫自称“官抬”。本来是抬官的,为何称官抬?不行讲究。横竖如此一颠倒,就显得高贵起来了。

轿子最早叫“肩舆”——翻译成文言就是一种“肩行之车”。官轿是皇家、官员的首要交通工具。因为坐轿者身份不同,所乘的轿子也不同。皇帝乘坐的轿子品种更多:如礼舆,是供皇帝朝会时乘坐;步舆,是供皇帝在郊外巡狩、巡视时乘坐……往常时分,若皇帝佬儿只在宫内出出进进,一般都是乘便舆——冬季坐暖舆,夏天坐凉舆。

除皇家的轿子外,不同等第的官员则坐不同的轿子。官职越高,抬轿的人越多。一般州官以上的官员多坐八抬,而七品知县多为四抬。但不管八抬或四抬,轿头儿总要走到前面。意图是好听当官的使唤。轿头儿喝“起轿”,那轿便悠然如飘;轿头儿喝“停轿”,轿夫们便大步变小。吃“官抬”饭的人规则挺多,特别轿头儿,更非一般人能当得了的。轿夫只需一入轿班,就要遵循几禁绝:禁绝吃生葱生蒜,禁绝瞻前顾后,更禁绝放响屁……有屁把不住要放,就高喝一声号子,把屁音掩没了。轿子着地,要前低后高,让当官的出轿如闲庭信步,威严有加。

一般新官就任,首先要了解当地习俗民意和历史掌故。了解这些无外乎两个途径:一是翻阅县志,二是下乡观察。下乡观察的路上,当官的只与轿头儿搭言。所以轿头儿不光要身强力壮有力气,并且还要有些学识,最起码能做到有问必答。答复问题时要掌握分寸:说得过少,当官的不理解;说得过多,当官的不悦——因而,这轿头儿不好当!

一般轿头儿不是选的,多是世袭的。

陈州南关的夏大,就是好几辈干此种营生。夏轿头兄弟四人都吃“官抬”饭。新官就任,总要先拜轿头儿和班头儿。轿子是当官的腿,离了腿是步履维艰的。特别逢年过节,拜谒比自己品高的上司,更离不开轿夫。好轿夫的标准应该是腿勤嘴严,不管当官的给上司送何种礼品,一律禁绝走风。所以,会当官的官都很垂青轿夫。

这一年,陈州新就任一位名唤姜文略的知县,是皖北界首人,年青且文武双全。据传,这姜知县蟾宫折桂时名位很靠前,按常规,理应放个州官,只可惜朝中无人,只落了个七品。不知是心境不快仍是不理解为官之道,就任已三天,他一不拜名门大户,二不拜顶头上司,轿头儿更不在话下。轿头儿夏大很生气,仅仅为着一家老小,忍了。新官就任不必轿,颇让人疑问。是不是另请了高超,要摔夏家兄弟们的饭碗?想想就有些怕,耐不住,夏大就去了衙门。

一听说轿头儿求见,姜知县很热心,让人打坐沏茶,然后抱愧地说:“夏轿头,本县就任三天只管穷忙,未去登门拜访,望海涵!”

夏大听得大老爷如此一说,气消一半,恭敬地施礼道:“老爷,小的虽然不才,但对本地习俗民意也略知一二!如若大人要下乡观察,我等弟兄招之即来!”

年青的知县面呈窘色,好一时才说:“实不相瞒,我已两次下乡了!”

夏大一听,怔然如痴,许久才问道:“敢问大人下乡观察是乘的哪家轿子?”

知县笑道:“轿头疑心了!本县下乡观察,是以马代步!”

夏轿头睁大了不解的眼睛,直言相告说:“大人,历任官员下乡观察,明为体察民意,实则是夸官扬威!大人就任初始,却舍轿而骑马,着实令小的不解!”

姜知县这才尴尬地叹了一口气,说:“夏轿头的心境我领了,仅仅我……我晕轿!”

这一下,夏大如炸雷击顶,心想完了,碰上这位晕轿的县官算是倒了血霉!这一回,不光自己没饭吃,连弟兄们也都失了业!

姜知县像是看出了夏大的心思,笑了笑,说:“夏轿头,你甭忧虑,轿我仍是要坐的,仅仅坐得少一些罢了!再说,就是不坐轿子,月饷仍是照发不误的!”

夏大半信半疑地走了。

不想到了月底,知县果然派人送来了月饷。

姜知县虽不坐轿子,但为官清正,不畏权势,颇受陈州人爱戴。夏家人不动轿就能领到月饷,也由满腹牢骚变为感恩不尽。为感谢姜知县,他们就整天期望大老爷能提前坐他们一回轿。

这一天,姜知县俄然微服来到了夏家。夏家弟兄四人受宠若惊,忙命全家人跪拜迎候。姜知县匆促搀起夏大,动情地说:“夏轿头,你这是何须呢?”

夏大站起身施礼,道:“大人如此膏泽,让我等始料不及,真盼大人能提前坐坐咱们专为你制造的新轿子!”

姜知县不解地问:“为何专为我制造新轿?”

夏大直言不讳地说:“那顶老轿抬过不少赃官,连轿子都浑浊了!大人是清官,轿也要洁净的!”

“言重了!”姜知县叹息道,“清官难当哟!”知县说着踌躇顷刻,又笑了笑说:“不谈这些了!我今日来是想费事诸位去接我家老爷子的!”

夏家弟兄欣喜若狂,匆促抬出早已备好的轿子,请知县上轿。知县望着簇新的轿子,面呈苦涩地说:“我晕轿,能不坐就不坐的!”说完,让人牵来坐骑,随轿出发了。

姜老太爷是坐船而来,颍河距陈州四十里,正午时分便到了。知县从船内搀出老太爷。老太爷年近古稀,腰弯如弓。夏大一看老太爷迈动的脚步,顿时理解了知县不坐轿子的原因,匆促跪地,抱拳施礼,对老太爷说:“感谢姜老太爷养育出了一个好儿子!”

姜老太爷听得此言,忍不住老泪纵横,叹息道:“当年,我的祖上在亳州当轿头。有一天,知府问他:‘姜轿头,你们为何自称官抬?’我的祖上性硬,直言说:‘咱们辈辈抬官,也想让当官的抬俺一回!’知府大笑道:‘若想梦境成真,除非你们姜家出官人!’祖上便把此话记在心中,辈辈相传。为达意图,咱们姜家通过几代人的尽力啊!”说完,他回忆对儿子说:“现在你当了官,老父别无他求,只求你能实现你的诺言!”

姜知县厚意地望了望父亲,没说什么,走过去,接过夏大的轿杠,庄重地扛在肩头,等父亲上了轿,高喝道:“起轿了!”

那声响既洪亮又沉闷,穿过码头,顺着河风在很远很远的当地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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