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时期，京都有个读书人叫陈叔文，喜欢读经书，《四书》、《五经》中的篇章可以倒背如流。后来他因此而考中了进士，经礼部考核选拔，被任命为常州宜兴县主簿。
陈叔文穷得叮当响，家中连生活的花销都没有。虽然马上要到宜兴县去赴任了，却没有路费，他因此而十分苦恼。
他长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风度翩翩。他平时遇到不愉快的事，经常到妓女崔兰英家中倾诉，这次他又去了。他把自己虽然得了官职，但因家贫无路费去上任的境况对崔兰英说了。崔兰英很怜悯他，感慨地说“虽然妾与官人非亲非故，但妾很同情官人。妾家中还有一千多缗钱，原打算将来结婚用的。妾早就不甘心沦落风尘，想嫁一个如意郎君，以获一生归宿。要是官人还没有妻子，妾愿意嫁给官人，不知官人的意见？”
陈叔文一听喜笑颜开，他本来已有妻子，却故意撒谎说“在下还没有成亲，如果娘子愿作在下的妻子，那就太好了。”
两人说定后，陈叔文回家骗妻子说“我们穷得连路费都拿不出了，看来娘子不能同拙夫一道去宜兴了。拙夫先一个人去上任，以后按时把官俸寄回来给娘子过日子。”妻子看到家中确实无钱，没奈何也只得同意了。
于是，陈叔文带着崔兰英沿着汴河乘船东下，赴任去了。
到任后，陈叔文和崔英兰感情倒还融洽，没有吵过嘴。他每当领到官俸后，就偷偷地给妻子寄一部分钱去，崔兰英却一点也没有发现。
三年任期满后，陈叔文要回京师，他和崔兰英走原路，坐船沿汴河而上。陈叔文暗想崔兰英手中钱多，她在困难时帮助过我，对我有恩情，我应当对她好。可是她不知道我已有妻子，而我妻子也不知道我现在有崔兰英。过去在宜兴，两人谁也不知道谁，现在一回家，不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吗？这不仅要爆发家庭纠纷，而且搞不好还要引起诉讼。他苦思冥想，希望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脑子像懵了似的，始终想不出来。猛然间他动了杀机，要杀死崔兰英。他想，如不这样狠心，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拿来酒菜，要兰英陪他喝酒。他假仁假义地用各种动听的语言，一杯杯地劝崔兰英猛喝，不一会儿就把崔兰英灌得大醉。起更后，他趁船主的人们睡熟之际，把崔兰英推到河里，同时把丫头也推下水去，然后大声呼喊，假惺惺地哭着说“我妻子不小心掉到河里了，丫鬟去救她也掉下去了……”这天夜里，天很黑，汴河水汹涌澎湃，船家虽然沿河打捞，却一点影儿也没看到了。
然后，陈叔文回到京城与妻子团聚，共同商量如何安排今后的生活。他说“我们家本来很贫穷，现在有了变化，箱子里已有二三千缗钱。拙夫不想再去作官了，就拿这二三千缗钱来做本去另找一条发财的路吧。”
于是，陈叔文开起了当铺。过了一年，赚了不少钱，家中更富足了。
冬至那天，陈叔文与妻子去赶庙会，到相国寺前，发现人群中有两个女人老是跟着自己。会是什么人呢？陈叔文心中忐忑不安。他回头一看，那两人很像崔兰英和丫鬟。他大吃一惊怎么这两个人还活着呢？
一会儿，那两个女人走了过来，与陈叔文打招呼。陈叔文定睛一看，真是崔兰英和丫鬟。他心慌了，假托自己有事，叫妻子先走，然后三脚两步紧张地跑到崔兰英面前，同崔兰英在相国寺大殿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娘子还好吧？”陈叔文胆战心惊地问。
“那回中了你这贼子的奸计，我们主仆二人被推进河里后，互相搂抱着在水中漂流了一二里地，后来被一根桩子挡住了，没再往下漂，我们大声呼叫，才被人打捞起来，救了性命。”崔兰英愤怒地说。
“娘子喝得烂醉如泥，站在船上没站稳，一下子掉进河里。丫鬟去救娘子，也跟着掉了下去。”陈叔文还在重复着过去的谎话，眼里还流下了泪水。
“从前的事，不用再说了，说出来令人愤恨！既然妾已活下来，也就不怨恨官人了。妾回京已经很久，住在鱼巷城下。明天请官人来妾的住处谈谈。官人一定得来！若不来，明白告诉官人，妾就要到官府去告发，这场官司官人就打定了。到那时，官人不粉身碎骨才怪哩！”崔兰英声色俱厉地说。
陈叔文无可奈何，勉强答应了。
回到家中，他又担忧又恐惧。他家胡同口有个教书先生叫王震臣，向来办法很多。陈叔文便去找他，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对他讲了，请求他想个好办法使自己摆脱困境。王震臣听后说“足下若不去，对方就必然会诉诸公堂，那对足下可不利呀。足下先去见她，听听她有什么要求再想办法吧。”
听了王震臣的话，陈叔文买了些羊肉、水果和酒去见崔兰英。他怕家里的人知道，就偷偷地把这些东西拿到别的胡同，雇了一个小孩挑着在前面走，他空着手跟在后面，到了鱼巷城下，崔兰英的丫鬟早站在门口等他了。
陈叔文叫小孩子在外面等，自己拿着东西跟着丫鬟进了屋。可是，他一进去就没出来，直到太阳落山，还不见他的影子。送东西的小孩站在门外，也听不到屋里的动静。有个人走来问小孩道“小哥怎么一直站在这里，天快黑了，还不走吗？”
“小可是人家雇来的。雇我的人就在这所房子里。他一大早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小孩说。
“这是所空房子呀！”那人说。
小孩不相信，那人找了一盏灯，同小孩一起进了屋。一推门，只见酒杯、盘子掉在地上，陈叔文仰着脸，两只手被反绑着，那样子就像刚被处死的囚犯一样。
他们连夜向官府报案。官府派人调查，认定是陈叔文的尸体，验尸后未发现伤痕，便把他的老婆叫来，把他抬回去埋葬了。
选自《青琐高议·陈叔文》
閱讀更多 秋困桑與蕭蕭某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