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迷你版的《紅樓夢》,堪稱"現代短篇《紅樓夢》"

《遊園驚夢》是白先勇小說集《臺北人》中最長的一篇,也是寫得最精彩的一篇。在《遊園驚夢》裡,白先勇將崑曲文化、臺灣的鄉愁文化、政治文化與對上流社會的描寫融為一體,通過錢夫人的眼睛來感受審視上流社會的新人舊人.

白先勇作為《紅樓夢》的狂熱書粉,小說中透著一股與《紅樓夢》相似的典雅韻味,文字間流露出與曹雪芹相似的寫作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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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園驚夢》劇照

一個古典文化迷的臆想

白先勇,1937年生於廣西桂林,中國臺灣當代著名作家。高級將領之子,是白崇禧的後代中中唯一一個沒有邁上軍旅之途的孩子。畢業於國立臺灣大學、美國愛荷華大學。是臺灣作家三毛的啟蒙老師,現任香港中文大學博文講座教授,痴迷《紅樓夢》和崑曲藝術,將傳統《牡丹亭》加以改造,使其重新在戲曲界散發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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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

白先勇的《遊園驚夢》是受《牡丹亭·遊園驚夢》一節的啟發而創作的,而《遊園驚夢》在《紅樓夢》中也是承擔了轉變黛玉情感思想變化的重要角色,而這部小說在情節上亦與《林黛玉進賈府》有異曲同工之妙。

才情女子一夢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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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從揚州去往從未見過面的外祖母家,錢夫人從遙遠的臺灣南部去赴十幾年未見面的姐妹的宴席,雖精心準備卻都有些風塵僕僕;

林黛玉驚詫於外祖母家的氣派規矩,錢夫人感喟桂枝香的苦盡甘來和排場,都表現了上流社會的社會文化;

林黛玉是遠客是貴客是知書達禮的大家小姐,錢夫人是上座之賓是曲藝高超的崑曲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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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雖然都不是主人,但都是她們所在的這場戲的焦點,都有自己的過人之處,都有一種看似謙虛而不少傲骨的氣質;

她們都一樣小心翼翼謹慎應酬,不肯多說一句話不肯多走一步路,總是有人慫恿邀請才有所行動,儘量顯得大方得體不卑不亢,應對得宜,不敢出醜,害怕被別人嘲笑,都有自己的傲氣;

兩個故事情景都是以她們的角度去觀察去揣度去思索,她們都為讀者充當了眼睛和腦子的角色。

林黛玉進賈府

林黛玉進了賈府之後,兄弟姐妹們湊在一起是吟詩作對、飲酒賞花,得月臺的姐妹們和票友湊在一起是唱崑曲,雅事都為故事增添了不少文藝色彩,由這些雅事延伸出來的情節,也使各自的故事更加生動有趣。

二人在命運上也有很大的相似性。林黛玉才情才情馥比仙,幾乎無人寫詩能勝過她去;雖是寄人籬下也曾經風光一時,外祖母的疼愛、寶玉的愛情、過人的才氣、眾人的喜愛集於一身,可一直都有新的奇女子來爭奪寶玉的目光,湘雲、寶釵、寶蟾。雖然寶玉未改痴心,最終還是有情人未成眷屬,讓別人取代了在自己愛情裡的地位,心蔫抱病,死於寶玉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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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夫人是得月臺的藍田玉,一曲《遊園驚夢》唱紅大江南北,引來年過花甲的錢將軍的痴迷。她曾是金陵最有排場的將軍夫人,無人能漠視她的光芒;物是人非之後換了天地,丈夫去世,勢利消散,情人被妹妹奪去,她只能默默地看著曲終人散。瞎子師孃說藍田玉長錯了一根骨頭,冤孽啊冤孽,她的冤孽是丈夫的參謀鄭玄青,黛玉的冤孽又何嘗不是寶玉!

金陵城,一古一今,兩個女子,一個是寄人籬下的千金小姐,一個是飛上枝頭的名伶戲子,看似不同的身份地位,演繹著相似的悲歡離合。

這種細膩綿軟的描寫,只有經歷過真正世家大族上流社會的人才能作的出來。或者說是痴迷《紅樓夢》的白先勇下意識地模仿曹雪芹的遣詞造句,再結合自己的生活經驗和所思所感寫出了這一出《遊園驚夢》。

換了人間換了人

從社會變遷的大環境來看,《遊園驚夢》與《紅樓夢》也有極大的相似點。《遊園驚夢》以極短的篇幅濃縮世間浮沉百相,《紅樓夢》以鴻篇鉅製展開三界世故人情。兩個題目裡都有一個"夢"字,主題也都是人生如夢。說《遊園驚夢》是短篇版的《紅樓夢》一點都不為過。

從錢夫人的回憶和感懷中我們瞭解了《遊園驚夢》裡未曾直接展示在我們眼前的過去。從前的錢夫人是大擺宴席風光無限的那一個,如今成了遠離繁華不諳潮流、沒有專車的將軍遺孀;而曾經委屈酸的竇夫人,儼然成了當初的自己。自己與竇太太都有一個橫刀奪愛、潑辣張狂的妹妹,她們是一樣隱忍的女人,她們都與丈夫身邊的參謀有了越界的關係。

歷史是相似的,結局也不會千差萬別。昨天是錢夫人,今天是竇夫人,那麼明天又會是誰呢?良辰美景還是那個良辰美景,可賞心樂事會在誰家的院牆裡上演,就不得而知了。臺北已經"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起了好多新的高樓大廈",哪一座高樓大廈會在將來衝上雲霄,哪一座又會轟然倒塌,人生的變化無常,讓人無法猜測明日的走向。

人生如同變化無常的夢,這一主題在《紅樓夢》中更是表達的明顯。金陵四大家,最初是如何的顯赫:賈家"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史家"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王家"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薛家"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在故事的開頭,四大家就顯出了頹敗之勢,靠著強弩之末的力量維持著表面的繁華。漸漸的,薛家來投奔了賈家,史家王家也是愈發不濟,似乎標誌著這三個世家大族的頹敗,也為賈家敲響了喪鐘。故事的最後,死的死瘋的瘋,有的再無相見,有的了卻紅塵。回首望去,不也是如同夢一場,彷彿是看了一場別人的人生,除了飄渺的回憶什麼都抓不住。可還是有許多人,爭先恐後地去重複著這個輪迴。

曹雪芹與白先勇的筆下,一古一今,兩座城市一個主題,幾段悲歡事幾個奇女子,在時空中交匯融合,又迸發出各自的火花,擁有著各自的光華。

同赴枕蓆,共織一夢。來虛去幻,一曲遊園驚誰夢;攜苦伴酸,幾遭悲歡了塵緣。人生如夢何痴纏,功名苦世人,徒留一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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