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电影《无问西东》里,陈楚生饰演的吴岭澜所处的年代,发生了一件被历史铭记的事件——泰戈尔访问清华园。在电影中,畅读文研院发现,泰戈尔的正脸并没有被展示出来,只有他标志性的白胡子和长发。台下的学生们,个个表情充满崇敬,仿佛将泰戈尔视若神明。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那年是1924年。

是美国第28任总统伍德罗.威尔逊病逝的1924年;

是黄埔军校正式开学的1924年;

是人类首次通过无线电波将一张图片传送过大西洋的1924年;

是末代皇帝溥仪被逐出宫的1924年。

是泰戈尔访华的1924年。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泰戈尔与清华的缘分,远不止电影里那么简单

清华与泰戈尔的关系,可以追溯到1917年4、5月《清华周刊》发表的《印度诗人塔果尔传TAGORE》,文章介绍了诗人的生平、事业与思想,是国内较早、较为全面介绍泰戈尔生平与思想的传记。

到了1918年夏,《清华周刊》一篇文章高度评价泰戈尔文学,称赞其著作“对于祖国适足唤起人民爱国之天良而慰其琐尾流离之困苦。对于世界,使吾人油然而生民胞物与之心,而祝其有恢复自由之一日也。”

1919年,《清华周刊》发表吴景超翻译的泰戈尔的短篇小说《小主人》。

1923年,泰戈尔访华的消息传开以后,清华同学以“望穿眼”来表达其欲一睹诗哲风采的心情。为了使师生更好地了解泰戈尔的作品与思想,《清华周刊》特意约请毕树棠先生撰文《泰戈尔研究指南》,收集了从1913年至1923年十年间国内主要期刊上摘录有关泰戈尔传记、戏剧、诗歌等的介绍、评论、分析等文章74篇,并简要介绍文章大意。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1924年,泰戈尔在清华发表了演讲,这是其中被广为传颂的一段:

因此我竭我的至诚恳求你们不要错走路,不要惶惑,不要忘记你们的天职,千成不要理会那恶俗的力量的引诱,诞妄的巨体的叫唤,拥积的时尚与无意识,无目的的营利的诱惑。

1925年,泰戈尔将在华演讲结集出版,题为《在中国的谈话》,其中第三部分“与学生的谈话”主要是他在清华的讲演,反映出诗人对美丽的清华园、对热情好客的清华师生深刻的印象。清华园之行,也成为这次重要的中印文化交流中浓重的一笔。

应邀来访,一场社会贤达的盛会

现在,畅读文研院带领大家把时间线稍微往前拨几年,来到泰戈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1913年。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1913年,泰戈尔获诺贝尔文学奖,消息一经传开,便在中国引起不小的轰动,翻译介绍泰戈尔的诗歌成为时尚。

1914年,胡适在美国接触到了泰戈尔。同年,郭沫若在日本阅读了《新月集》中的部分作品,接近了泰戈尔。

1915年10月,陈独秀在《青年杂志》1卷2期上刊登了《吉檀迦利》中自拟题名为《圣歌》的四首译诗,由此拉开了中国翻译泰戈尔诗歌的序幕。

1921年,郑振铎开始在《小说月报》《文学周报》等刊物上大量发表了翻译泰戈尔的诗篇;

1922年,第一本《飞鸟集》的中译本出版发行。

1923年,泰戈尔助手恩厚之来华,向北大表示泰戈尔访华意愿。激动之余,北大的财力却无力负担接待费用。于是,恩厚之找到徐志摩,徐马上与恩师梁启超商量,梁启超立刻表示同意。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1924年,泰戈尔来访,无异于是中国文化界的一场盛会。徐志摩、林徽因充当翻译,常伴在他左右。梁启超、蔡元培、胡适之、蒋梦麟、梁漱溟、熊希龄、林长民等一大批中国文化名流为他举行了盛况空前的欢迎会;溥仪与他合影,徐悲鸿为他作画,梅兰芳亲自表演《洛神》。

5月8日是泰戈尔64岁生日,北京文艺界人士为他准备了一场生日庆祝会,以新月社诸君为主。这场庆祝会由胡适做主持人。盛会上,中国人送给泰戈尔的生日礼物是19幅中国画和一件瓷器,以及一个中文名字——“竺震旦”(畅读文研院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绕口)。

文化碰撞,两个中国让泰戈尔左右为难

盛况之下,文化界思想的碰撞也暗潮涌动。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1923年,国际社会弥漫着 “科学破产”的悲观情绪和对物质文明乃至其发达源头科学的怀疑和绝望;而从国内刚经历了新文化运动,部分领军人物对科学的推崇热情空前。

因此,在中国科学界、学术界、思想界和文化界爆发了“科玄论战”。

到了1923年底,玄学派已呈败势。而此时炒作泰戈尔即将访华消息,自然会引起科学派和唯物派的怀疑,认为梁启超想借泰戈尔争取青年,故迁怒于泰戈尔,并将其对现代性的批判误读为反西方文明。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本就不平静的中国思想文化界因此分成两大阵营,以梁启超、徐志摩、胡适等人为代表的一方,对泰戈尔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那种不仅出于礼仪而且更是出于文化认同的热诚欢迎”;以陈独秀、郭沫若、茅盾、瞿秋白、吴稚晖、沈泽民等人为代表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成果的捍卫者和左翼文化人士,则要“激颜厉色送他走”。

茅盾早年曾翻译过泰戈尔的著作,但是1920年以后,他的立场已明显左转,担心泰戈尔会给中国青年带来“不良影响”。撰文称:“我们决不欢迎高唱东方文化的泰戈尔,也不欢迎创造诗的灵的乐园。”

早年对泰戈尔尊崇有加的郭沫若,也借《泰戈尔来华的我见》一文与他“划清关系”:“一切甚么梵的现实,我的尊严,爱的福音,只可以作为有产阶级的吗啡、椰子酒。”

林语堂则说:“泰戈尔以已亡国的国民的身份,来尚未亡国的中国大谈精神救国,本身就不够格。”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鲁迅始终冷眼旁观,在泰戈尔来华期间未与之见面,也未发一言。不过,1924年11月,这位左翼文坛的旗手,还是在《论照相之类》一文中抒发了自己的见解:“印度诗圣泰戈尔先生光临中国之际,像一大瓶好香水似的熏上了几位先生以文气和玄气......”

最早翻译泰戈尔诗集的陈独秀也表达了不满,称:“混乱的老庄思想上,再加上混乱的佛教思想,我们已经够受了,已经感印度人之赐不少了,现在不必又加上泰谷儿(即泰戈尔)了!”

泰戈尔“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与他不经意间卷入中国思想界的问题与主义之争、东西文化之争、科学与玄学之争有很大干系。正如曾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印度学者阿玛蒂亚•森所指,“泰戈尔获诺奖后被西方知识界所误导,使他觉得自己肩负以东方文明拯救西方的使命,1924年他带着这一使命访华,恰巧当时中国不少知识分子倾向于扬弃东方文明而效法西方,心情激动的泰戈尔和同样激动的中国知识界的对话,观念冲突在所难免。”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终其一生,泰戈尔再也未能前往中国游历,只得在文字中书写对古老邻邦的复杂情愫。1941年,诗人在病榻上口述完成了最后一首与中国有关的作品:

我取了中国名字,穿上中国衣服。

这在我心里是明白的:

我在哪儿找到朋友,

便在哪儿获得新生,

朋友带来了生的奇迹。

异乡开着不知名的花卉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此后不久,诗人阖然长逝。

《无问西东》的这个侧脸,与中国文化动荡的1924年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