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官三代,也是富三代,
從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
就讀的都是世界一流的名校,
卻很不“爭氣”,沒有拿到過一張文憑。
在沒有文憑的情況下,
他竟然成為了世界知名的歷史學家,
古典文學研究家、語言學家、詩人……
他是蓋世奇才,
是全中國最博學的人,
被譽為三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師,
他的秘密,今天是時候說了……
他,就是陳寅恪。
1890年7月3日,陳寅恪生於湖南長沙。
祖父陳寶箴先後任浙江及湖北按察使、
直隸布政使、兵部侍郎、湖南巡撫,
他被曾國藩稱為“海內奇士也”。
被光緒帝稱為“新政重臣”的改革者,
是清末著名維新派骨幹。
父親陳三立是詩壇泰斗,
有“中國最後一位傳統詩人”之譽,
中舉後,歷任吏部行走、主事。
輔佐自己的父親推行新政,
結交和扶持了康有為、梁啟超等著名人物。
徐悲鴻所畫的陳三立
和其他不學無術,
揮霍無度的公子哥相比,
他簡直是貴族界的一股清流。
這個官三代,富三代,
不喜歡玩樂,也不喜歡奢侈,
他最大的愛好竟然是讀書!!!
別的小孩在玩耍的時候,
他在安靜地坐著讀書;
別的小孩已經呼呼大睡的時候,
他把頭蒙在被子裡偷偷看書。
是個名副其實的讀書狂!
右一:陳寅恪。在兄弟姐妹好奇地盯著鏡頭的時候,陳寅恪卻暗中思量,怕長大後辨認不出哪個小孩是自己,就伸手握住身前的一株桃花,以此作為標記。
1898年,百日維新失敗,
慈禧太后垂簾聽政,
陳寶箴和陳三立被革職,
兩人將永不被敘用,政治生命徹底結束。
陳三立從此遠離政治,寄情於詩詞,
在家專心教子女們四書五經、英文……
正是因為父親的教育,
小小年紀,他就有了深厚的國學功底。
左二:陳寅恪
12歲時,他被父親送到日本留學,
入著名的巢鴨弘文學院。
後考入上海復旦公學。
在這裡,他苦學德語和法語。
中間:陳寅恪
一畢業,他就踏上了歐洲遊學之旅。
家境富裕的他,卻堅持省吃儉用,
每天吃乾麵包,穿破衣服,
剩下的錢都用來買書。
求學十六年,已行萬里路,
他的足跡遍及日本、德國、美國等國,
先後到德國柏林大學、瑞士蘇黎世大學、
美國哈佛大學等世界一流名校就讀。
但直到遊學結束,
他也沒拿到一張文憑!
原來,這不是因為他能力不行,
而是因為他不求學歷,只求學問。
很多留學生為了拿學位都是投機取巧,
選擇的專業避難就易,
雖是得了學位,卻沒有真才實學。
他說:
“考博士並不難,但兩三年內,
被一個具體專題束縛住,
就沒有時間學其他知識了。”
獲取知識是他全部的目的,
他走的是跟別人不同的路。
正因為如此,他具備了梵、巴利、
英、法、德等二十餘種語言能力,
他還學習物理、數學……
是中國人中閱讀德文原版,
馬克思經典著作《資本論》的第一人。
在每所名校,他都能以天才而聞名!
1925年,在梁啟超的大力舉薦下,
他被聘為清華四大導師之一。
既沒有著作,也沒有閃光的文憑,
這樣的人怎麼能有本事當導師呢?
所有人都等著看他的笑話。
到清華大學任教的第一天,
他先是送給學生們一副對聯:
“南海聖人再傳弟子,
大清皇帝同學少年。”
因為四大導師中的梁啟超,
是“南海聖人”康有為的弟子,
王國維是末代皇帝溥儀的讀書顧問。
那清華大學的學生們便是,
南海聖人的再傳弟子、溥儀的同學了。
這副對聯讓學生們聽了如沫春風。
左起:趙元任、梁啟超、王國維、陳寅恪和吳宓
他又說:
“前人講過的,我不講;
近人講過的,我不講;
外國人講過的,我不講;
我自己過去講過的,也不講。
現在只講未曾有人講過的。”
四不講,是他講課的最高境界!
這也太霸氣了?試問天下誰能做到!
果真他一張嘴,學生就徹底服氣了!
他的學問縱橫古今、貫通中西。
他迅速掀起了一陣“陳寅恪熱”。
校內校外的學生都慕名而來,
而且經常這些學生一轉頭,
發現自己的教授們,
竟也坐在後面的位置上,聽得入迷。
吳宓教授風雨無阻,堂堂必到。
哲學專家馮友蘭,朱自清等,
高水準的教授都跑來聽他講學。
後來成為國學大師的季羨林也說:
“聽他的課,是無法比擬的享受。
在中外學者中,能給我這種享受的,
國外只有呂德斯,國內只有陳師一人。”
因此,學生們尊敬地稱呼他為:
“太老師”、“教授的教授”。
因為他出身名門,又富有學識,
學生們還稱他為“公子中的公子”。
梁啟超由衷地佩服道:
“陳先生的學問勝過我。”
著名歷史教授姚從吾說:
“陳先生為教授,
則我們只能當一名小助教而已。”
胡適在日記中稱他是:
“最淵博、最有識見、
最能用材料的人。”
當時的華北學術界分成,
本土派和留洋派,
兩派對立,互相鄙視。
但無論哪一派,
對陳寅恪都是恭恭敬敬的。
他的學問深不可測,高不可攀,
清華大學這方天地,
還遠遠無法讓他發揮出自己所有的學識。
他不僅是國內的大師,
還是世界的學術權威。
有一次,他在英主講東方學與漢學,
歐洲各國漢學家雲集於此,
但能聽懂他的課的學者寥寥無幾,
因為他廣徵博引,更引用多門語言,
一般學者在他面前,根本抬不起頭。
中國學者藍文徵是陳寅恪的學生,
有一天他在日本一家餐館吃飯,
遇到了白鳥庫吉等許多日本著名歷史學家,
其中一位剛從東北拿回一張中國地契,
說是三百年前明末的東西,供大家傳閱。
大家看後都讚歎不已,沒有異詞。
等傳到藍文徵手裡時,他卻說:
“此非明末文件,而是光緒時文件”。
白鳥聽到後很驚訝,要他再看看。”
藍文徵堅定地回答說:
“這紙是清末流行東北的雙找紙,
又厚又粗,不是明紙;
錢的單位用吊,這是清制。”
白鳥聽完後很服氣,他問藍:
“你認不認得陳教授?”
藍說:“陳寅恪先生,那是我恩師”。
白鳥一聽竟馬上隔桌尊敬地向他伸過手來,
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態度,
這位日本史學界的權威人物,
在日本被捧得跟太陽一樣高。
卻在聽到他是陳寅恪的學生後,
馬上變得恭恭敬敬的。
為何他唯獨對陳寅恪甘拜下風?
原來有一次他研究中亞史問題,
遇到困難,寫信請教德、奧學者,
卻無人能解,直到找到陳寅恪,
問題才解決了。
白鳥感慨道:
“如無陳教授的幫助,可能至死不解。”
他學術了得,
而轉眼間,已經三十好幾了,
除了他的父親為他的婚姻大事著急
他的好友趙元任也為他著急。
在趙元任等人的撮合下,
他和清末名人唐景崧的孫女唐篔相識了。
才子遇佳人,相見恨晚。
愛情雖然遲到了,
卻依然可以很美好。
1928年,他們在上海舉行了婚禮。
他倆一共生了三個孩子,
有趣的是,三個還全都是女兒。
他常常教導女兒們:
“我們家裡頭,你可以不尊重我,
但是不能不尊重你們的母親。
媽媽是主心骨,
沒有她就沒有這個家,
沒有她就沒有我們,
所以我們大家要好好保護媽媽。”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
北平即將落入敵手。
他的父親陳三立憂國憂民,
做夢都曾大喊“殺日本人”。
看著一個個城市相繼淪陷,
這位老人心生絕望,開始絕食,
五天後,就憂憤而死。
陳寅恪悲痛欲絕,
國事,家事,讓他難以承受,
當時他正患有眼疾,
右眼視力因諸多壓力急劇下降。
他被診斷為右眼視網膜剝離,
醫生說要及時入院手術治療,不可延誤。
但繼續久留,他怕會遭到日本人逼迫,
成為亡國奴。
就算瞎了,他也不願在淪陷區教書。
帶著妻女,離開北平,
決心用惟一的左眼繼續工作。
一家人從此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跋涉了11個省,搬過10餘次家,
最令他痛心的是,在戰亂中,
他視為寶貝的書籍文稿都被毀了,
那個風雲變幻的時代,
他的命運也如無根之萍,四處漂流。
1938年,他在西南聯大任教,
突然警報響起,日軍要轟炸了!
人們驚慌得都急忙逃跑,
陳寅恪眼睛不好,走得十分緩慢。
看不起沈從文,
踹過蔣介石的狂人劉文典,
一向很愛惜自己的生命,
在學生的攙扶下跑得飛快,
他還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我跑是為了保存《莊子》”。
但惜命的他在看見陳寅恪,
還遠遠落在後頭的時候,
竟不顧危險甩開攙扶他的學生,
急忙跑到陳寅恪面前,
架起他就往安全的地方跑去,
邊跑還邊喊:“保存國粹要緊!”
1939年,牛津大學聘請他為漢學教授,
他是該校第一位受聘的中國語漢學教授。
可就在趕往英國的路上
二戰爆發了,他被迫暫居香港。
1941年12月8日,
日本人又佔領了香港。
有日本學者寫信給軍部,
要他們不可麻煩陳教授。
當時他家過得十分拮据,
他最大的夢想就是,
到了除夕能讓女兒吃上白米飯。
日軍司令就派憲兵隊給陳家送麵粉,
但他堅決不肯吃敵人的東西。
於是人們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憲兵邊往屋裡搬麵粉,
陳寅恪和妻子邊往屋外拖麵粉。
苦難可以試驗一個人的品格,
非常的遭遇可以顯出非常的氣節。
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也是一個鐵骨錚錚,
視國家興亡為至上的愛國志士!
日本人曾出資四十萬元,
請他辦東方文化學院,他冒死拒絕了。
只要他答應日本人的要求,
全家就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領著高薪,過得舒適而體面,
並隨時可以得到日軍的保護。
但他卻以“拒絕”二字,擋住了“幸福”。
一家人每天過著擔驚受怕的生活,
他的女兒們還隨時可能受到日本人的侵害。
1942年,有人又奉日方之命,
請他到已經淪陷的上海授課。
他再次冷冷地拒絕了,
之後歷經艱辛才偷偷潛出香港,
先後到廣西大學、中山大學任職,
不久後移居燕京大學教書。
高度近視的左眼,
生活貧苦導致的營養不良。
他在這樣的情況下,
竟然還能在學校窄小的出租房內,
就著昏暗的燈光,
完成了《隋唐制度淵源論稿》、
《唐代政治史論稿》兩部著作。
他再次去牛津大學任教。
沒想到,英國醫生給他下了,
雙目失明已成定局的診斷書。
希望而去,失望而歸,
他辭去了聘約,返回祖國。
等回到清華園,他已雙目失明,
但他卻依然堅持教課,
為祖國培養人才。
學生朗讀課文,連唸錯一個字,
他都能聽得出來,
要求學生停下重讀,
那些典籍文章早已長在了他的心裡。
1948年12月,北平被解放軍重重包圍。
國民政府開始了“搶救學人”的活動,
蔣介石逃到臺灣前,
曾派胡適、傅斯年等人力勸,
甚至親自登門勸他一起去臺灣,
離開大陸後,又多次派專機來接他,
但都被他堅定地拒絕了。
1949年時,他同樣堅定地拒絕了,
毛澤東邀其入閣的要求。
到臺灣後,蔣介石一直很後悔,
自己沒能將國寶搶救出來。
他只問學問,不問政治,
他也不願為過優越的生活,
而離開自己的祖國。
可安穩的日子還沒過上多久,
那場轟轟烈烈的文化浩劫就開始了。
他成了重點打倒對象,
當時他身患多病,雙目失明、臏足,
但是那些造反派沒有放過他,
兩夫妻的工資被凍結,
屋內被貼滿了大字報,
他們還想抬他去禮堂批鬥,
唐篔拼死阻攔被打成了重傷。
陳寅恪的學生劉節,
自願站了出來代他受批鬥。
那些人問劉節有什麼感想,他高聲回答:
“能替恩師受批鬥,是我一生的光榮!”
1962年,他不小心滑倒,
導致右腿骨折,只能長期臥榻。
唐篔始終對他不離不棄,
用自己全部的柔情,
為丈夫帶去生的喜悅和心靈的慰藉。
1969年,中山大學造反派,
強迫他搬到連乞丐都不住的地方
甚至把高音喇叭放到他的床底下。
在這種情況下,雙目失明的他,
竟然還能在助手的幫助下,
將《隋唐制度淵源論稿》、
《唐代政治史述論稿》、
《元白詩箋證稿》以外的舊文,
編為《寒柳堂集》、《金明館叢稿》,
並完成85萬字的鉅著《柳如是別傳》,
撰成《寒柳堂記夢》。
他的助手黃萱曾感慨地說:
“其堅毅之精神,
真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氣概。”
當中印戰爭結束,
中共密擬以麥克馬洪線為準,
談判邊界問題,
但當時卻無人知曉該查閱什麼資料。
這時候是陳寅恪站了出來,
雙目失明的他,僅憑記憶,
歷數每段每句當在某書某頁,
向政府提供了極其珍貴的資料,
保證了我國在談判中佔據主動地位,
未損一絲一毫的領土,就全身而退。
即便如此,
那群人始終沒有停止,
對他慘無人道的折磨。
在最後的兩百天裡,
骨瘦如柴的他,
一語不發,只是不停地流淚。
1969年10月7日,
國寶級大師陳寅恪,
在痛苦,無奈中,
慘烈地離開了人世……
當初拒絕了蔣介石的力邀,
不知在他生命的最後,
是否也曾會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他躲過了無數炮火,
挺過了日軍的侵略,
卻沒能熬過這人間地獄。
僅僅相隔45天,
唐篔也追隨陳寅恪去了。
生也相隨,死也相隨,
這也許就是世上,
最美好的愛情模樣吧!
才華在寂靜中造就,
品格在波濤洶湧中形成。
這位枯坐書齋的冷靜學者,
外表雖樸實無華,
內裡卻光華流轉。
當別人為得名聲,而爭文憑之時,
他卻視文憑為廢紙,潛心治學,
當別人趨炎附勢,追逐榮華富貴之時,
他卻恪守自己的心,不願從政;
他保持了一個真正學者應有氣節,
也堅守了自己最珍貴的精神角落。
“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
是他最堅守的信念,
也是他一生的寫照。
今天,10月7日,
陳寅恪逝世48週年祭,
讓我們一起緬懷,
這位真正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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