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文学」旱 情

入夏以来,老天没下过一滴雨。有时,刮几丝风也是火辣辣地烫人。偶而,天空飘浮几朵诱人的雨云,结果,小雨点也没沾地,让人傻傻的落了个空欢喜。

老汉跪在老祖宗坟前,仰天抱怨:老天爷呀!你在耍弄人哩!

烈日下,青山变成了柴草坡,不小心落粒火星,就会唿啦啦燃成可怕的山火。树丛、塘堰、水池相继干枯了。

老祖宗的坟头也草枯萎了。老祖宗坟前坎下的一弯上好的水田,也干裂开口了,那样子极像一群干渴已久的小娃娃,蔫蔫地张大着嘴巴等着水喝。老汉一辈子同田土打交道,还没见过眼下的大旱,能相信老祖宗坟前的这湾水田也会干裂开口?

老汉心里窝火,走到田里头,掏出家伙,狠狠洒了泡尿,尿到之处,哧哧叫响,瞬间化成缕缕青烟,绝尘而去,一点点尿水泡泡也没留下。四十多度的高温下,老汉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冷颤,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汉又回到老祖宗坟前,虔诚跪下,嘀嘀咕咕,求老祖宗保佑。

春娃找来了,问老汉:“老爹呀,旱情危急,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老汉说,这事得问乡上了。弄不好,要死人哩!

很快,乡上给马蹄村这个偏远的重灾村特拨了一笔专款。要马蹄村人探源找水,抗旱自救。

于是,马蹄村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老汉家的老祖宗坟地。

老汉家的老祖宗坟地是块风水宝地,位于马蹄山的半山腰。稳坐马蹄似的三面青山,面朝东南一望无际的开阔坦荡。神的是,干枯的冬天里,坟地四周也是草绿叶茂。奇的有,无数细线般的清泉从山缝石隙中沁出,淌至祖坟前潺潺成溪,然后,顺着坡势蜿蜒而去。

眼下,天旱把小溪也荡然无存,但祖坟周边仍挣扎着蔫蔫的绿色,说明祖坟地下还有水,这在大旱灾年里,无疑于一个神话。

说神也神,自从有了老祖宗坟地,老汉的爷爷的爷爷的老祖辈,就出了一代接着一代当官的。远的不说,近的就有县太爷、国民党副师长、解放军连长。解放军连长是剿匪牺牲的。解放军连长是烈士,有了烈士这块牌子,谁也别想动老祖宗坟地一根毫毛!

老汉当了多年的村官,官不大,也是官,手下可管着千儿八百的乡亲百姓。老汉年龄大了,身体差了,去年才退职让贤,让春娃接了班。其实,村民是看在老汉为村民办了不少好事的面子上,才做顺水人情,拿出笑脸投了春娃的票,让春娃坐上了村委会主任的宝座。没想到,春娃一上台,老天爷就给春娃一个下马威。

想打老祖宗的主意?老汉不开口,谁敢动老祖宗坟地的一草一土?

旱情在一天天加剧。村西口的那口唯一还点水的老井,也快干涸了。全村人二十四小时排着队,用小土碗一小碗一小碗地淘着活命水。老汉接连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红着眼,愤愤地嘀咕:老天爷不是耍弄人,是要人的命哪!

有年轻的后生,忍不住吼着要去老汉的老祖宗坟地打井取水。老汉手提一根扁担,站在村口一声吼:要去!先把我的老命拿了去!

春娃病倒了。春娃不吃不喝,两眼直楞楞地盯着屋檐,满嘴水啊水地叫。老汉吓慌神了,忙给春娃喂水,春娃抬手将水碗打碎了,放声大哭。

这天深夜,老汉忽然把春娃叫醒,庄重地对春娃说,灾情越来越严重,人畜饮水,到了生死关头,老祖宗也自身难保了。你马上召开村委会,研究决定在老祖宗坟地钻井取水吧!

春娃一听,翻身而起,嗵地一声,给老汉跪下了。春娃哽咽道,老爹呀!我这是代表全村的人给你老下的跪。

老汉抚着春娃的头,仰天而语:老祖宗啊,保住全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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