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噢》我的伴生魂(第十四更)略略略略略略略略

《原创噢》我的伴生魂(第十四更)略略略略略略略略

“师父你想把我逐出师门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愣头愣脑地喊了这么一句。

我师父当时就瞪眼了:“说的什么屁话!你这孩子,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听师父这么说,我就稍微安心了一点,可又一想,不对啊,师父今天这样子……不会是真想把我卖了吧?不过这句话我没敢说。

我师父压了压火气,有用那种沉重的语气对我说:“明天,就是你第二次种棺的日子了,有些事我要嘱咐你一下。明天早上,我会带着你去一个地方,那地方,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可不管怎么样,你只能自己进去,进去以后,你不要说话,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沉住一口气,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见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师父才继续说道:“进去以后啊,你会看到一口棺材,诚心诚意地给棺材磕三个头,记住了,一定要诚心诚意的。磕完头,再上一炷香,这一次,香你要自己上,一定要把香插进土里,插结实了……”师父的话很长很长,先是让我拿香火的时候,一定要轻拿轻放,别不小心把香折断了;又说务必要把整把香都点燃。在香火燃尽之前,还嘱咐我要老老实实跪在棺材前,沉着心,默背三尸诀。

说着说着,我师父又开始嘱咐我,不管遇到什么,绝对不能出声,连磕头、上香都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反反复复嘱咐我好几遍。

最后,我师父又让我把三尸诀背了一遍,才让我回去睡觉。

本来我还打算晚上和师父睡一个房间,可师父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准备,晚上我在房间里,会打扰到他。

我有种感觉,我的第二次种棺,对于我师父来说,好像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师父就领着我,来到了宾馆的地下室。

这里的地下室很大、很深,就如同一座小型的地宫,师父在前面举着蜡烛,为我照亮了幽长无比的楼梯,我跟着师父身后,光是看到那股飘飘忽忽的火光,心里就莫名地紧张起来。

一直来到楼梯的最低端,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借着烛光,我看到那扇铁门上还贴着很多符,这些灵符已经有年头了,上面的黄色已经退去,露出大片大片的惨白。

那扇门看起来又厚又重,可师父推开它的时候,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门的另一侧黑洞洞的,我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也不敢进去。

可这时候,我师父把蜡烛和一把香递到了我手里,对我说:“进去吧,我就在门口。”

我真的要一个人进去啊!

我看了眼黑洞洞的门框,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怯生生地对我师父说:“师父,我害怕。”我师父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朝门里指了指,示意我进去,一边还眯起了眼。

最怕我师父眯眼了,他一眯眼,我心里都发颤。也是没办法了,我就壮着胆子,高高举着蜡烛走了进去。可我前脚刚进门,我师父“哐”的一声,就把我身后的铁门给关上了。

这一下,我脚都软了,就想着敲门,让我师父把我放出去。可我还记得我师父昨天晚上跟我说的话,在这里面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出一点声音。

烛火飘飘荡荡,我隐约能看到前方不远的地方泛着一点点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可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这一点红的时候,我心里反而不那么怕了,反而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我拿着蜡烛,慢慢向前走,渐渐的,红色变成了很大的一片,在这片红上面,还附着着大团大团的黑色。

那是一顶很大的棺材,通体血红,在棺材上,还有一些涌动的黑水,就像是活了的沥青。

这不是就是我背上的黑水尸棺吗?

从棺材上正散发出一阵阵的凉意,这阵凉意,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应。相反,当我感觉到它的时候,就好像有一股清甜的泉水流过了我的喉咙,当它注入我的五脏六腑时,连我的心境,都变得无比沉静。我仿佛有种错觉,这口尸棺,我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不是在我师父的背上见过,而是见过它的原身,还曾触摸过它,感受过棺材上的粗糙,和那些黑水的滑腻。

有种力量牵引着我,让我将手放在了尸棺的棺盖上,那样的粗糙,还有黑水没过手指的手感,都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这时仙儿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起来:“别……别碰它,我总觉得它,不太对劲。赶紧磕头吧,上香,对了,还有上香,快点,我不想留在这!”

仙儿的语气非常着急,好像这口棺材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可我怎么觉得,越看它越觉得亲切呢?

耐不住仙儿一直在催我,我只能后退了一步,正要跪下磕头,可刚要跪,腿却不听使唤了,怎么都弯不下去。

我试着走了两步,没问题啊,又试着去跪,可腿却再次僵住了,不论我怎么用力,就是连一个很小的弧度都弯不下来。眼前的黑水尸棺,好像不希望我跪拜它。

既然跪不下,那就上香吧,可当我用烛火去点香的时候,那把香火好像受潮了一样,怎么也点不着。

尸棺似乎也不愿让我给它上香。

可我师父说了,这把香不烧完,我不能出去啊。同时我也能感觉到,仙儿在害怕,虽然她没说话,可我就是能感觉到,她在害怕。但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又试着点了几次香,没想到竟然点燃了,我就按照师父的嘱咐,蹲下来,把香火牢牢插在地上。

我蹲下来的时候,腿脚是可以正常活动的,可我打算借着蹲下的姿势,直接跪倒磕头的时候,腿就又不听使唤了。

跪不下,我也没办法磕头,只能双手合十,朝着黑水棺拜了几下,然后就开始默背三尸诀。

背诵三尸诀的时候,从棺材中吹来了凉风,那阵风拂过我的头,就好像有人在轻轻挠着我的头发,那种很舒服的感觉,竟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睡梦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她从棺材里走出来,在点燃的香火上吹了一口气,那些香火就燃得更旺了,不知不觉间就短了一半。

老奶奶来到我身边,笑着对我说:“别睡,地上凉。”她说话的时候,我留意到,在她的左脸颊上有一个淡紫色的胎记。她一边说这话,一边抓住我额头前的一小撮头发,用力一拔。

我就感觉额头上突然疼了一下,接着就醒了过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又朝香火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大把香火,竟然已经快烧光了。

而我的额头上,也真的少了一小撮头发。

我看着不远处的尸棺,此时,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棺盖稳稳地合着,似乎从来没有打开过,也从来没有一个老奶奶从里面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想走了,就想待在这,多陪它一会。我觉得它在这个黑乎乎的地方睡了这么久,一定很寂寞,需要人陪。可仙儿这时候又开始催促我:“香都烧完了,快走吧,我真的不想留在这!”

我感觉她说话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心里虽然还感觉莫名其妙,可我这人,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最后也只能很无奈地离开。

在临推开铁门的那一刹那,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在这黑暗的环境里,我已经看不到黑水尸棺了,可我能感觉到它,它还是很安静地躺在那里,从中不断吹出一阵阵凉风,吹着我的后背,让我快点离开,不要再留恋。

我推开门的时候,我师父很紧张地看着我,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香烧完了没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不舒服,看到什么没有?”

师父的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的。

我关上门,对我师父说:“香烧完了啊,刚才,从棺材里出来一个老奶奶,朝香吹了口气,那把香一下子就烧完了,她还从我头上拔了一小撮头发。师父,你咋不告诉我,这里头还住着一个奶奶啊?”我师父眨了眨眼:“老奶奶,哪来的老奶奶啊?快点,把这块糖吃了,告诉我什么味道。”

一边说着,师父就把一块糖塞进我嘴里。

我刚嚼了一口,接着就把那块糖吐了,这什么味道啊,腥臭腥臭的,比飞僵身上的血还臭!

我师父还在一边问我:“怎么样,什么味道?”

我忍着嘴里的臭气回应我师父:“臭啊!”

听我这么一说,我师父显得很纳闷:“臭的,你尝到的味道是臭?阳神一点也没有受损吗?”说话间,我师父抢过蜡烛来,先是照了照我的额头,又借着烛光将我全身上下都仔细看了一边。

在这之后,我师父又突然兴奋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真的是只少了一撮头发?”

我师父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

过了一会,我师父的兴奋头过去了,才又对我说:“这次种棺之后,你背上的黑水尸棺就能用了。”

我师父眨了眨眼:“老奶奶,哪来的老奶奶啊?快点,把这块糖吃了,告诉我什么味道。”

一边说着,师父就把一块糖塞进我嘴里。

我刚嚼了一口,接着就把那块糖吐了,这什么味道啊,腥臭腥臭的,比飞僵身上的血还臭!

我师父还在一边问我:“怎么样,什么味道?”

我忍着嘴里的臭气回应我师父:“臭啊!”

听我这么一说,我师父显得很纳闷:“臭的,你尝到的味道是臭?阳神一点也没有受损吗?”说话间,我师父抢过蜡烛来,先是照了照我的额头,又借着烛光将我全身上下都仔细看了一边。

在这之后,我师父又突然兴奋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真的是只少了一撮头发?”

我师父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

过了一会,我师父的兴奋头过去了,才又对我说:“这次种棺之后,你背上的黑水尸棺就能用了。”我心里还有些纳闷,第二次种棺就这么结束了?之前师父说起第二次种棺的时候,总是一副很凝重的表情,可他为什么要作出那种表情呢?真是怪了。

师父举着蜡烛,带我离开地下室的时候,我才发现,在那段幽长的楼道口尽头,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除了赵师伯和庄师兄之外,屯蒙一脉的夏师伯、我冯师兄,还有穿着一身藏袍的刘师叔、盲眼的柯师叔,他们全都来了。

我刘师叔叫刘宗厚,柯师叔名叫柯宗毕,我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名字的,好像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又好像是冯师兄告诉我的,年头太远,真的记不清了。

我和师父一走出楼道口,冯师兄就跑过来,很紧张地问我师父:“我师弟没什么事吧?”

在同门师兄里,冯师兄和我相处的时间最长,也最为关心我。

不过在我长大以后,和庄师兄之间的联络也渐渐频繁起来,但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师父冲着冯师兄笑了笑:“只少了几根头发,没事。”

听我师父这么一说,夏师伯和赵师伯也跑了过来,抓着我的胳膊,两个人围着我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夏师伯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龟壳样的东西,放在我的胸口上,那片龟壳原本是黑色的,在接触到我的胸口之后,竟然慢慢显现出了一抹类似于黄白的颜色。

赵师伯看着那片龟壳,咂了咂舌:“怪了,阳神没有受损,这在守正一脉,可是千多年来的第一例啊。”

夏师伯则笑呵呵地说:“看这口精纯的阳气,柴师弟这些年,可是没少下功夫啊。”

两位师伯的话,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师父好像很自豪似的,对站在远处的刘师叔说了句:“有道这孩子,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刘师叔白了我师父一眼,酸酸地说:“恭喜你有个好徒弟。”完了又在那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这边都快青黄不接了。”

对于刘师叔的反应,我师父无奈地笑了笑,又问我夏师伯:“师兄啊,其实我有些想不明白。常理来说,黑水尸棺是大阴之物,第一次见到它的人,就算体内阳气再精纯,也会被抽走一部分阳神的。可有道这孩子,为什么单单少了几根头发?”

这一下我才明白过来,师父的阳神受损,应该也和第二次种棺有关系。

夏师伯摇了摇头:“这种事,的确让人不解。”一边说着,又回头望着柯师叔,说:“柯师弟,你对阴阳一事向来很有见地,有道的事,你怎么看?”

柯师叔依然闭着眼,他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思考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有道八字纯阳,又有一双与生俱来的天眼。我想,大概就是这两样东西,取悦了黑水棺吧。柴师兄说得没错,黑水尸棺的确是大阴之物,可凡世间的东西,都讲究一个阴阳调和,普通的阴物不喜阳气,可阴到了一定境地,兴许,也是需要阳气来调和的吧。至于阴阳眼,是阳中阴补,兴许,也能附和黑水棺对守正一脉传人的期许。”我柯师叔话很长,我只听懂了一个大概。

赵师伯和夏师伯纷纷点头,我师父也在说:“阴阳调和吗,黑水尸棺抽取阳神,原来是这个道理。”

夏师伯用手撩起我的头发,露出了发际线。因为那一撮头发是被强行拔下来的,我的发际线上还透着一丝丝血迹。

就听夏师伯说:“柯师弟,依你看,黑水棺为什么要拔走有道这一撮头发呢?”

在我所有的师叔师伯中,柯师叔似乎是最有学问的一个,不然夏师伯身为一脉掌门,也不会事事都要问他。

柯师叔笑着说道:“这种事,还真的不好说。不过依我猜测,黑水棺从守正门人那里取走阳神,原本也是为了能和守正的门人心神相通吧,不然的话,守正门人也不能在千里之外借它的炁场施法。而这一缕头发,和黑水棺取走阳神应该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有道原本就和它心意想通,无需取走阳神,只要一缕头发就够了。呵呵,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对与不对,只能靠有道自己去验证了。”这时候我忍不住插嘴:“在那口棺材里面,还有一个很温和的老奶奶呢。”

我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师叔师伯们都愣了一下,之前我师父因为担心我,也没在意我口中的“老奶奶”,这会却又问我:“你说的那个老奶奶,什么样?”

说实话,我当时也没看仔细,只记得老奶奶的脸上有个胎记,于是就在自己的左脸上比划着,一边还对我师父说:“她这里有个胎记,这么大,淡紫色的。”

我说话的时候,夏师伯突然惊呼了一声:“一世祖!”

老奶奶是一世祖?可是不对啊,我见我一世祖的画像,是个老头。

紧接着,我师父和两位掌门师伯的表情都变得特别恭敬,他们转过身,同时朝着地下室的楼道口拜了三拜,一边拜,我还听我师父口中说着:“谢祖师爷庇佑,谢祖师爷庇佑。”可除了我师父和两个掌门师伯,其他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虽然庄师兄和冯师兄也跟着我师父他们拜,可在两位师兄的脸上,也充满了疑惑。

我知道,他们肯定也是在想,一世祖不是男的吗,怎么成了老奶奶了?看着他们的表情,连我都怀疑自己刚才是看错了。

我也是后来才听我师父说,我们的一世祖李子府,的确是个脸上长胎记的女人。只不过在当时,地师庄君平的传承,原本是传男不传女的,我们的一世祖能成为地师的秘传弟子,是破例。

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地师的传承想要完整地传下来,对弟子的天分要求极高,只有我们的一世祖能达到他的期许。不过尽管是这样,地师还是让一世祖女扮男装,还掩去了脸上的胎记,一世祖留下来的那副画像,也是她乔装打扮之后的样子。而李子府,也只是一世祖的化名。听我师父说,一世祖原本姓罗,名字已经无处考证了,只知道她祖籍应该是在宜城。而一世祖在过世之后,尸身就被保存在黑水尸棺之中。

关于一世祖的事,除了历代掌门,是不会让其他门人知道的。我师父也是因为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才把这些事告诉我。

之前仙儿说,寄魂庄的水很浑,其实她对寄魂庄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说这潭水浑,并不确切,这潭水不是浑,而是深。在寄魂庄,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而这些隐秘,也只是在历代掌门人之间,代代相传。

第二次种棺完成之后,我由师父领着,离开了旅店。

因为是师叔师伯们来了,庄师兄的小车坐不开这么多人,夏师伯他们来的时候,还特意开来了一辆面包车。

他们来的时候,开车的自然是我冯师兄,可蜀南地区山路比较多,冯师兄对路况不熟,所以在去往寄魂庄的路上,开车的人就换成了庄师兄。寄魂庄就位于一片十里连山的山腹中,位置非常隐蔽。

十里连山,只是一个泛泛的说话,其实何止十里。当庄师兄把车停在山道上的时候,我下车张望,目光所及的地方尽是深山老林,那片山连着山,林子连着林子,那些山体,就如同一个个威严竖立的巨人一样,在我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俯视着我。

平生第一次,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在这十里大山之间,我就像是一粒突然闯进来的灰尘,可有可无。

就在我还在惊讶于大山的威严时,我师父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跟着他走,别走丢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赵师伯他们已经进了林子。

我抓着师父的衣角,慢慢地走着,林子里没有路,我师父常常要用旱烟的烟杆推开附近斜生出来的树枝,夏师伯他们则走得很快,明明没有路,在林子里也很难辨认方向,可他们走路的时候,每一步都非常果断,显然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吧,我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很大的竹林。这是在冬季,万物凋零,可那片竹林却依旧是葱葱郁郁的,有些竹子上竟然还有新生的嫩芽。师父家的院子里也养了竹子,所以我知道,竹子在冬天是不落叶的,到了春天才会落叶,但我也知道,在冬天,竹子同样不会长出新叶。

就听我师父在我耳旁说:“这片竹林,是咱们寄魂庄的守护林,里面一些布置,都是按照奇门遁甲来排布的,出口在生门。等会你跟着我进去,一定要把我走过的路牢牢记在心里,记住生门的位置。”

师父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也没怎么在意,心想反正以后都有师父领着,记不记的,也没所谓。

过了一会,夏师伯回身朝我们招了招手,然后就进了竹林。

说来也怪,我明明是眼看着夏师伯进了竹林,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看到不到他了。

不只是夏师伯,赵师伯和另外两位师叔也是这样。庄师兄和冯师兄则守在入口,似乎并不打算进去。

直到师父带着我进了竹林,我才忍不住问师父:“庄师兄他们不来吗?”

“他们还要去联络其他人。”我师父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指着我身后说:“进入竹林以后,要想找对路,要先找到七座山头……别走神!回头看!”

我心里刚才还在想夏师伯他们为什么突然不见了,被我师父这么一吼,我才回过神来,赶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

透过竹林间的缝隙,我就看到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孤孤的小山峰,因为离得远,我看不清楚细节,只是觉得那座山的山头非常窄,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锋一样,远远地立在那里。

就听我师父对我说:“进了竹林,你每走十步,都要回头看一看,如果这样的山峰在你正后方,就走对了。”说完之后,师父带着我继续向前走,他走出来的路线十分复杂,有时候是直着走,有时走曲线,还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师父是在带着我往回走。这么复杂的路线,我肯定记不住啊。

一边走着,我师父还不时给我讲解,哪个方向是休门,哪个方向是伤门,哪个方向是杜门,还给我讲竹林中迷阵的布阵手法,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每走一段路,师父都会让我回头看一看,每一次,我都能透过缝隙,看到一个尖锐的山峰。

可我心里又不禁奇怪,竹林这么密,我师父是怎么知道哪里有缝隙,又在哪里能看到那些山峰的?

快走到生门位置的时候,我师父才对我说:“奇门遁甲这门功课,你以后也是要学的,只不过这一道传承,在咱们这一脉只求粗通。你赵师伯和冯师兄,才是奇门布阵的高手。”就在师父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我走出了竹林,这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是一片年代久远的古代建筑。

过去,我也只是在电视上见过那些古代的房子。可电视上的那些房子啊宫殿啊,和眼前的这些又不太一样。

这里的建筑物基本上都是黑色的瓦、蛋黄色的墙,在墙壁上,能很清楚地看到粗大方木搭建成的建筑骨架。

这些建筑和电视上的古建筑相比,少了几分精致,但却给人一种恢弘大气的感觉。

就听师父对我说:“这就是寄魂庄。从汉代至今,也有两千年了吧。这些年,经过咱们寄魂庄门人一代代地维护和修葺,寄魂庄才有了如今的样子。有道啊,过一会你就要入师族谱了,从今往后,这一片地,就是你的根!”

我师父说这番话的时候,言语中似乎有着很多的感慨,我虽然不知道师父此刻在想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寄魂庄对于师父来说,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样的意义,远远不只是门派、传承这么简单。

师父带我进入寄魂庄的大门之后,正午的太阳毫无预兆地暗淡下来,周围还起了淡淡的雾。可我回头朝着寄魂庄外看的时候,却发现外面和里面不一样,是一片很明朗的天空。

我就问我师父:“为什么庄子里这么暗啊?”

师父笑着回应我的话:“在寄魂庄的地下,有一口灵泉,里面的灵韵浓厚,激起的这层雾气,挡住了一部分阳光。可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些灵韵吸收月光的精气,又会让寄魂庄比外面更加明亮。所以啊,在这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我环顾着寄魂庄里的景色,外面虽然是正午,可在这里,却像是清晨,又像是日暮,那些宽阔的建筑被薄雾笼罩着,给人一种十分飘渺的感觉。

师父带着我,一直来到了庄子中央的一座大房子里,夏师伯他们早就到了,正在屋里等着我们。我们进屋之后,夏师伯让我先坐下等着,他则和我师父还有赵师伯去请师族谱。

在寄魂庄里,所有人对于先辈留下的东西都是很尊重的,当我师父他们从隔壁小间出来的时候,刘师叔和柯师叔也是一脸的恭敬。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我的柯师叔,他的确是双目失明的,可我又总感觉他好像什么都能看得见,连走路都不用人扶,而且他每次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都是面朝着对话人的方向。

我师父从小间出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个很宽大的卷轴,他把卷轴放在屋子正当中的桌子上,朝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

夏师伯和赵师伯分别抓着卷轴的两端,轻手轻脚地将卷轴展开。

这时我才发现,这一部卷轴是用布织成的,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布,它看上去像是很结实的帆布,但比帆布要细致很多,上面还隐约泛着一层很柔和的油光。这就是寄魂庄的师族谱,一世祖的名字用小篆写在卷轴的最顶端,后面依照一代代人辈分被分成了三列。

属于屯蒙和豫咸的那两列上有很多人名,而且随着师族谱向下眼神,名字的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

唯独我们守正这一脉,一世祖刚建这一脉的时候,人还是很多的,比屯蒙和豫咸加起来还要多,可随着一代代传承下来,人就越来越少了,而且屯蒙和豫咸的门人,名字旁边还注释着家室、妻子,可在我们这一脉,每个人名旁边都是光秃秃的,似乎从建脉开始,这一脉的门人全是鳏夫。

随着两位师伯将卷轴完全打开,我终于看到了我师父的名字,也第一次知道了我的师祖的姓名,因为门中有规矩,先辈去世十五年之后,后人不能再提及名讳,所以,至于我师祖叫什么,我的确不能多说。我师父的名字,和我的同门师伯赵宗典离得很近,我发现,在赵宗典的名下方还画着一条竖线,在竖线下方写着“徒:张有俊”。

原来我师伯还有一个叫张有俊的徒弟么,怎么从来没听我师父说过呢?

我指着张有俊的名字,抬头看我师父,可还没等我说话,师父就叹了口气:“已经过世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师父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很失落的样子,我也没敢再多问。

之后,师父提起毛笔,在他自己的名字下画了一条竖线,写上:“徒:左有道”,之后稍微顿了顿,又在我名字后面画了一个括号,写上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罗菲。

我又朝卷轴上看了眼,确认我的同门先辈的名字旁边,确实都是光秃秃的,怎么唯独到了我这,后面还加上了这样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名字?

我心里不解,就问我师父:“罗菲是谁啊?”我师父朝我嘿嘿一笑,说:“你小子有福气啊,这是你的姻缘,呵呵。不过,姻缘归姻缘,你能不能修成正果,就看你的造化了。”

当时的我,还不太理解姻缘这个词的含义,只是一门心思的认为,罗菲这个人,以后和我的关系大概是师妹一类的,从那个“菲”字上看,我也知道这人应该是个女的。

我又问我师父,修成正果是什么意思,我师父没理我。

之后两位师伯收起了师族谱,我又由师父带着,给师族谱上了一炷香。

当香火燃到一半的时候,我师父说师族谱已经入完了,要带着我回旅店。

之前师父提起入师族谱的事,都是一脸郑重的表情,所以我一直以为,入师族谱大概和我拜师的那次一样,应该是件很复杂、很隆重的事。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而且这一次,只有师父一个人带着我离开,夏师伯他们把我们送到竹林边界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师父,早点回来,别耽误了正事。我师父也没回应,就领着我,闷头进了竹林。

走在竹林当中的时候,我师父才对我说:“咱们寄魂庄的门人,平时遍布全国各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需要妥善地经营。可每过十年都要回来一次,你夏师伯他们那一脉,每到这时候,要推算寄魂庄今后十年的运势,如果在今后的十年中没什么大事,你还是比较清闲的。可如果推算出将有大变故,为寄魂庄出头的,也还是你。”

师父说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脸的严肃。

我装模作样地对着师父点头,可又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就算寄魂庄真的出了什么变故,也应该是我师父出手吧。再不济,也该是庄师兄冯师兄他们。之前我可是听师父说过,我庄师兄和冯师兄可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庄师兄和冯师兄的本事到底是什么。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师父对我说这番话,好像是在嘱咐后事一样。我希望我是想多了。

走出竹林的时候,竹林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大多是和我同辈的师兄,见到我师父的时候,每个人都走上前,朝着我师父行礼。

师父向来对这些麻烦的礼节比较反感,可小辈过来行礼了,我师父也不好端着架子,只好一个个地应付着。

冯师兄去联络其他人了,我看庄师兄一个人站在人群外面,就凑上去问庄师兄:“师兄,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罗菲的人?”

庄师兄想了想,说:“罗菲啊,听你这么一说,这名字还真有点耳熟……对,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是鬼门最后一个传人吧,小时候还在寄魂庄住过两个月。”

我正想问,鬼门又是个什么门派,没等我开口呢,我师父就跑过来了。庄师兄私底下和我师父相处的时候,还是比较随意的,可现在这么多同门在场,他也不好失礼,见我师父过来,连忙向我师父行礼:“柴师叔。”

我师父很不自然地朝庄师兄点头,又瞪我一眼说:“你打听人罗菲的事干什么?你现在,好好练功就行了,其他的别瞎想!”

我就是打听打听怎么了啊?我也没想别的啊,就是好奇而已,真的就是好奇。

可这种事,我只能在心里想想,绝对不敢说出来。在这种时候,我但凡是辩解一下,我师父就说我是在顶撞他,还说我不懂尊师重道什么的,再然后就是罚抄道德经。五遍十遍算少的,二十遍我都抄过。

之后我师父又问庄师兄:“有学啊,你今天带存折了吗?”

庄师兄很干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想要交给我师父。

我师父摆了摆手,没收,只是对庄师兄说:“这一趟我来得急,也没带存折。那什么,你等会到了市里,帮我取两万块钱,等我回山东再汇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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