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慘遭宮刑之後,爲何反而升官做了宰相?

司馬遷慘遭宮刑之後,為何反而升官做了宰相?

(司馬遷蠟像)

1


偉大的司馬遷,就因為為戰敗的李陵說了幾句好話,就被下了大獄要處斬。

那還是漢武帝自己找來,非要他談談意見才說的。

那時候的刑罰,如果不是可以用錢,或者宮刑來贖罪免死,而司馬遷也甘於為理想“苟活”的話,那我們肯定就看不到這部蓋世無雙的《史記》了。

當時的漢武帝對李陵恨之入骨,對司馬遷並無半分憐憫,司馬遷的活著,絕對是靠接受摧殘換來的,但是奇怪的是,這後面卻發生這樣一件事。

司馬遷受刑又能出來幹活之後,漢武帝居然立刻把他從“汙垢”中抓出來,提拔為中書令。

中書令是做什麼的?

它在西漢與尚書令並列,那可是內廷宦官機構中,專門幫助皇帝處理政務,管理書房及宮內文庫檔案的最高官職。

中書令因為身在內廷,與皇帝接觸頻繁,握有直接向皇帝密奏“封事”的權力,那地位與責任絕對無人能比。

實際上,司馬遷所做的還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中書令,這之後,中書令在很長很長的歲月裡,朝位都在丞相之上!

如此,那麼一個剛剛犯了漢武帝大忌的人,一個剛剛犯了死罪的人,一個剛剛遭遇了宮刑的人,漢武帝為什麼會突然給他升官,並升得如此之高呢?

這是不是不合常理?

關於這件事的原由,漢武帝本人是沒有說的,歷史上也沒有解釋,“官方”現在的正式說法是,這是因為太史公學識過人,能力過人的緣故。

但是先要被殺掉,其後被閹割的司馬遷難道就不學識過人,能力超群嗎?他的活,可根本無關於漢武帝的珍惜。

再說了,漢武帝就是要利用他這一點,也沒必要一定將他扶上這樣的高位吧?他怎樣都足以把一個小小的司馬遷榨乾!

更何況這還是地下天上,從罪囚到宰相,一轉眼的事,沒有過程,沒有翻案,沒有寸功,可以拿來示人。


司馬遷慘遭宮刑之後,為何反而升官做了宰相?


(陝西韓城司馬遷祠)

2


司馬遷自己在《報任安書》中,不就曾這樣說過嗎?

“僕之先人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文史星曆,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

我的祖先沒有剖符丹書之功,一向職掌的是文史星曆而已,就跟卜官、巫祝差不多,我們本就是皇上當作倡優來蓄養、戲弄的,從來為世俗所輕。

他在人家眼中算什麼啊!一般人都不當回事。

“禍莫憯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詬莫大於宮刑。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

禍患沒有比貪利更慘的,悲哀沒有比心傷更痛的,行為沒有比辱沒先祖更醜惡的,恥辱沒有比宮刑更大的,宮刑之人,低賤到無法類比,從古到今都是這樣,可以追溯出很遠。

他現在基本樣樣佔全,就顯得更加不值一提。

低到最深最深的泥土裡的司馬遷,夠卑賤吧?

沒辦法,他不賤,就不能夠活,不能夠再有鴻毛與泰山的選擇。

可是,他怎麼選擇,那到底是他的事啊,他的高貴並沒有多少人看得見,他的歷史功績也是久後的事,這一切,更通通未必會成為皇帝心中的砝碼。

漢武帝若重這些,又怎可能會殺他,摧殘他?他總之,怎麼說,現在也算是賤透了的。

那麼司馬遷這超常升遷,到底會是因為什麼呢?

極權時代,更合理的原因既然找不到,那麼這事細想起來,就可能非常簡單,那正因為:司馬遷賤,更加賤。

首先,中書令是宦官之職,司馬遷之前在”貴人“中賤,現在在”賤人“中貴,那他豈不就成了“賤人”中的佼佼者?

然後,更重要的是——

皇帝是什麼人?那可是金口玉牙,一言可以定人生死禍福之人。

古代的有罪、無罪真有明確的界限嗎?大臣們的升降起落真有合理的邏輯嗎?那很多時候還不是皇帝們的心情說了算?

皇帝們最喜歡做的是什麼?最想讓你看到,讓你明白的是什麼?那還不是生你活你,操之我手,你之禍福貴賤,只在我一念之間?

你不過倡優一類的人物而已,我不高興的時候,自然就可以任意戲弄,把你當貓狗一樣踐踏。

而你對我有用,讓我高興,在我高興的時候,那我自然也可以重重賞賜,把你當成寵物。

所以司馬遷的升遷,歸根結底,那就只是漢武帝的由心和權術而已,由心和權術,這難道還需要什麼理由?


司馬遷慘遭宮刑之後,為何反而升官做了宰相?


(馮遠征主演的歷史話劇《司馬遷》)

3

已經不得不為宦官的司馬遷,其實依舊是倡優一類,這是確鑿無疑的,不然,他何苦要寫那篇長文,告訴任安,我救不得你呢?

我雖然是中書令,但是連你舉賢任能的建議也不敢接受呢,何況為你出頭?

我依然是一個賤奴,我要活著,就只能蜷伏。

我前面之所以會選擇最悲慘,最傷痛,最辱沒先人,最可恥的活著,是因為我還有大事沒做,而現在,我依舊還只得這麼做。

我前面只是為李陵說了幾句話,就差點失去這個機會,所以我現在不能夠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何況太子之事如此重大,武帝如此震怒,你是死定了的。

等等等等,這都是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的真實坦露,天知道司馬遷在說出那句“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時,會有多麼無奈,多麼痛苦,多麼悲哀!

這哪裡只是什麼單純的雄壯之語,這其實更是一種掙扎,一種呼喊,一種控訴,一種憤怒,一種沉於深淵的哭泣!

司馬遷,卻就是因此,才會一再“嗟乎!嗟乎!”,“悲夫!悲夫!”的。

他也還要再說一句,“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再道一聲,“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

餘秋雨先生當年,在跟北大學生們問答時,恰也曾談過這個問題,我認為他當時的這段解析,確實中的。

​“在中國古代,王權高於法律,一個皇帝掌握著一切官員的命運……他們的雄才大略使他們樂於做一些突破規則的遊戲。把一些高官一會兒投向監獄,一會兒又投向高位,是他們的樂趣。他們似乎在這種快速轉換中享受著權力的快感。你看,漢武帝把刑後的司馬遷狠狠提升了一把,提升得比原來還高,又不說明理由。提升了,還會注意他蹌踉走路的背影,欣賞自己在這位大智者身體上留下的暴虐。我發現,越是有成就的皇帝,越喜歡玩這種故意顛覆理性的遊戲,並由此走向乖戾。漢武帝的這次乖戾,落到了偉大的司馬遷身上,成為他在執政過程中最為可恥的記錄,比連打幾個敗仗更可恥。由此也可證明,極端權力即使由英明雄主掌握,也必然走向非理性,然後走向罪惡。”

但是司馬遷,也正是因此更為偉大的,他在那樣一種殘酷的環境下,遭受著那樣深重的心靈創痛,和身體傷害,卻依舊完成了這樣一部輝煌鉅著。

這得需要怎樣的精神力量,宏大氣魄,和頑強意志才行?這也需要過人的智略。

讀《史記》,請莫要忘了這位偉人的不易和真正價值所在。

朗誦他那句“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的時候,也請莫忘了太史公緊跟著還有這樣一句:“用之所趨異也。”

“‘不同的生命方向決定了生命的差別’,司馬遷的‘泰山’,就是《史記》。”(餘秋雨)

司馬遷若沒有這樣一種生命選擇,也就不可能有“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生命價值實現,就是萬次受辱,也無悔了!)或許,他後面的這句話,才最為重要。


文 | 九鴉

圖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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