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父親節

人活一輩子,總有一種賴以生存的理念作支撐,當這種理念在他心中慢慢淡化的那一刻,就預示著他的心靈——真正的衰老和枯渴

我的父親是經歷新舊兩個社會的人,土地孕育了他,孕育了我們這一家子。因此,支撐他人生的,除了這個家,除了他的兒女,還有一些重要的東西,例如土地、撮箕、板車!……

他對土地的依戀,就像舞蹈家依戀舞臺;鋼琴家依戀琴鍵;畫家依戀筆和紙;魔術師依戀道具一樣!沒有了另一半,他們的人生就會變得蒼白:蒼白得失去光澤和色彩,蒼白得沒有生機和活力!從我懂事起,冥冥中就定格著一個身影:一個瘦小的身軀和一擔跟他差不多高的撮箕!人的瘦小,將撮箕襯托得更大更大!看上去是如此的不協調,不協調得讓人有點心酸!但每天在晨曦的薄霧中,這高大!——因為是這個不協調的身影,穿梭在那片土地上,在我家生活最艱難的時候,養活了一家人!

責任田承包制的實施,使那擔撮箕的作用顯得更大。田間施肥、地裡栽種,出是一擔肥,進是一擔草(豬草),於是土地,撮箕,在他的心中是一塊寶!一塊養家活口的法寶!後來,雜交水稻被廣泛推廣應用,農民由雙季稻改成了單季稻,慢慢地,這兩塊法寶失去了養家活口的決定性意義!清閒下來的父親,心裡整天空落落的悶得慌,便長時間地疑視著那擔撮箕,還時不時地把玩著:縫了又補,補了又縫!

父親一日日地變得消沉,常常一個人默默沉思。一天,他終於想出了個新花樣——種菜。

於是,大片已荒的空地,再次顯出綠色!父親又開始了起早貪黑!那一擔撮箕,又一次在他的肩上蕩悠!這時的父親似乎變得年輕了,全身充滿活力!我們望著他勤勞的身影,總在勸說,他卻輕鬆地說:“沒關係的,我還健壯!做做事,身體舒服些,心情也愉快些!”那麼多的菜,自家總也吃不完,他倒好,搖身一變,由農民變成了菜農!每天清早,他用那擔撮箕挑著一擔菜,一路吆喝,消失在晨曦的薄霧中……

新菜長成時,他總是很高興地將第一把摘回家,讓我們嚐個鮮。我知道父親高興時好喝一兩杯小酒,每當這時,我便會打開酒瓶,為父親斟上兩杯,替他祝賀!父親不甚酒力,一兩杯下肚,滿臉殷紅,一臉幸福和陶醉!這種氣氛渲染了一家人,餐桌上歡聲笑語!可我卻總在這時會想起那個不協調的身影,心底掠過淡淡的憂傷……

父親看到自己的勞動,換來了全家的歡笑,還有了些許的收入,勁頭更足了。蓋大棚、種菜秧,將陣地延伸到了田間,將一塊擴充到了幾塊!種的菜多了,自然那擔撮箕也不夠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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