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风来了，秋天就来了。
秋天来了，庄稼就成熟了。
庄稼成熟了，农人就开始收秋。
澧阳多坡地，花生先熟，农人就先收花生。收花生分薅花生、刨花生、犁花生。
秋风一吹，花生叶都苍黄了，有些甚至于凋零了。露出了干巴的茎。
雨水调顺时，农人可以徒手薅花生。蹲着身子，用手把着花生秧子，向着身子方向拉动，花生就从土里面依依不舍地出来了。农人看到了裹着泥巴的花生果，轻轻抖动或甩动，花生果白白的裸露出来，反射着秋日明艳的日光。
这样收获的速度是快的，不过会双手磨出蚕豆大的水泡。
有时，雨水不调顺，土地干旱板结，用手薅不出花生来，这时只能用镢头刨花生了。
刨花生，费力，速度慢。沙土地还好，农人高高举起镢头，狠狠刨进花生棵根部的土里，然后用力撬起，花生就犹抱琵琶半遮面从土里出来了。农人一举镢头一弓背，往复向前。然后放下镢头回过头来抖花生，把花生成把成把摆成排。
人手多的人家，劳力在前面刨，妇女、老人、小孩在后面抖。单身的人都要自己做。有时候豆子熟了，花生还没刨玩，农人只能先割豆子了。
有时，入秋就不落雨，花生已是薅不动，刨着也困难。有牛的人家，就犁花生。没牛的人家照样还是刨花生。
犁花生时，劳力在前面使唤着牛。牛艰难地拉着木犁，喘着粗气，伸着脖子向前迈步，后面有狠狠的鞭子声和吆喝声。老人、妇女、小孩在犁子后面抖花生，有些抖也抖不动的，只能拿着小木棒和小耙子用力敲打。
犁花生，花生果糟蹋的多，不是万般无奈农人一般不犁花生。
◐
花生带秧子成把成排码放在花生地里，等待着太阳的炙烤。
两三天过后，农人要给花生秧子翻个身。五六天过去了，花生秧子和花生果都半干了。农人就要把花生拉到麦场里或者庭院里垛起来。
拉花生时，一般是在早晨或傍晚时分，这时露水深重，潮湿的花生秧容易摆放。
架子车拉到地里，牛儿在一边吃草，妇女或小孩驾辕，大人们往上面小心地码放花生。一般用手直接把地上的带果实的花生秧子抱起，按实，放在车子上。
有时低头抱花生也有危险。蛇会偷偷躲进去，受了惊，它就会给人一口。但这种事是不常有的，不用害怕。
也有老扁蚂蚱笨拙的跳动，引得小孩子去追；也有蹬倒山蚂蚱高高跳起，低矮飞行，引得大人去追。抓到了给小孩子玩，中午了可以烧着吃了。蛐蛐很多，自由地蹦跳，没人理他，只有无聊的黄狗在田里追逐，似乎吃掉不少蛐蛐。
半个时辰，车已经装得满满的，小山似的。车绳紧勒，车和花生成为一体。小孩子牵着牛，牛在拉着车，农人驾着辕。在晨光中或暮色中，车缓缓向村庄爬行。
◐
如果玉米和豆子赶得不急，农人就开始摘花生；如果玉米催得紧，农人就把花生果朝外，一圈一圈地摆成一个圆圆的垛。垛的顶尖上覆盖上胶膜，遮蔽风雨。
农人摘花生，家家户户的手法各不相同。
花生少的，劳力多的，自然是不慌不忙，抱来一抱带秧花生，放到院子或门口，更有人拿到村庄的街道边和人聊着天一颗一颗摘下来，花生很是干净。摘满了一箩头，倒入蛇皮袋里，继续不紧不忙地干着精细活。这种摘法，我们叫“细发”摘法儿。
但更多的人家是劳力少，花生多，没那么讲究，采用的是摔花生的方法。
摔花生就是在院里或者场里开阔的地方，在地上放上一根树桩，或者是凳子、椅子反放，手持花生秧子在上面狠摔，花生果就蹦跳下来了。摔花生效率高，但是尘土飞扬，弄得人灰头土脸的。花生果被摔开的也不少，糟蹋了不少果实。
摔过了花生还不完事，要把花生果和叶子、黄土一齐拉到麦场里，扬场分离杂质。木锨扬起，轻轻的叶子飘到风的下面，果子、细碎黄土和土坷垃重重落到风的上头。
然后过筛子，把细碎黄土筛去，土坷垃则要认真地拣出来。这时白花花的花生果实完全现了身，静静地躺在月光下的场里，等待着明天太阳的拥抱。见了两三天太阳，花生果实可以直接卖掉，也可入库了。
有时，只顾得收玉米和豆子、红薯了，花生就静静地垛在那里，等初冬来临时候，农人才开始摘花生，有时候似乎也能歪打正着地卖个好价钱。
花生是经济作物，包着农家一年的开销。花生丰收了，价钱却常常落下来了；价钱涨上去了，花生却歉收了。农人买牛、交学费、盖房、娶媳妇、置办家具的愿望都落空了。
很多时候，农人很困惑，不知道掌握价格的无形之手在哪里。
在忙碌的收获中，农人还是喜悦的，只是喜悦中有一股涩涩的味道。
我家居澧阳辛庄，坡坡岭岭多，适合种花生的地就多。我家原来人口多，劳力多，花生种得多。
后来爷爷去世，父亲重病，母亲身弱，妹妹出嫁，弟弟外出打工，家里没了劳力，地已没人种了。（2018.08.29）
*作者︱余涛：笔名单刀、做过记者、有多篇作品见诸报端、现河南省.方城县第五高级中学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閱讀更多 青眼有加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