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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聖張芝傳奇》
——李叔德 著
張芝簡介
張芝，生年不詳，約卒於漢獻帝初平三年(約公元192年)，字伯英。漢族，敦煌酒泉(今甘肅酒泉瓜州)人。東漢書法家。涼州三明之一大司農張奐之子。出身官宦家庭。張芝擅長草書中的章草，將古代當時字字區別、筆畫分離的草法，改為上下牽連富於變化的新寫法，富有獨創性，在當時影響很大，有草聖之稱。書跡今無墨跡傳世，僅北宋《淳化閣帖》中收有他的《八月帖》等刻帖。張芝與鍾繇、王羲之和王獻之並稱書中四賢。
李叔德，1947年10月出生於湖北襄陽。先後畢業於魯迅文學院。北京大學作家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北作協多屆理事。襄陽市作協名譽文學主席。榮獲全國體育題材徵文獎，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世界反法西斯文學作品徵文獎屈原文藝獎，孟浩然文藝獎等。出版發表文藝作品五百多萬字，其中《唐詩三部曲》（孟浩然，張繼，皮日休），《大宋米顛}》曾獲得屈原文藝獎，《草聖張芝傳奇》深得評論界和廣大讀者好評。2016年由新華出版社出版《李叔德選集》共十卷。
主要人物表
張 芝 書法家，中國草書之聖
張 奐 張芝父，度遼將軍
皇甫規 張奐友，度遼將軍
皇甫嵩 張芝友，皇甫規之侄，名將軍
張 靈 張芝之姊
索淨沙 張芝姐夫
張 昶 張芝之弟，書法家
張 猛 張芝幼弟，武威太守
黃芙蓉 張芝之妻
阿 麗 羌族少女
胡纖纖 制筆女藝人，張芝戀人
仇 靖 民間書法家
索亦零 民間書法家
趙 襲 敦煌太守，書法家
羅 暉 民間書法家
趙 懿 書法理論家
張越梁州太守 書法家
大事年表
公元124年（漢安帝延光三年），張芝出生於淵泉縣（今甘肅瓜州縣）
公元130年，張芝與母親在疏勒河谷遇野狼
第一章
淵泉人家喜得貴子
疏勒河邊苦鬥野狼
漢安帝延光三年（公元124年）的春天，在遠離京城的西北地區，酒泉郡淵泉縣境內，一戶張姓人家正迎接一個重大時刻的到來。這家的主婦尉氏十月懷胎，即將分娩。主人名叫張奐，其父張惇曾任漢陽郡太守，現已經告老還鄉。此刻，父子二人在書房裡一面呷著茶，一面靜候後院的消息。兩人都有些坐臥不安。蓋尉氏三年前產下一女，曾惇雖然喜愛這個孫女，但女孩兒長大後遲早要嫁人。大家都眼巴巴盼望這次能有一個男孩兒出世，以承繼張氏香火。
已經是深夜，張府仍然是燈火通明，僕人和婢女們進進出出，整個張家大院籠罩在緊張忙碌而又興奮期待的氛圍之中。書房裡，茶香氤氳。張惇作為國家昔日的一方要員，還擔心著一件大事。
大漢元狩二年（前121年），雄才大略的漢武帝派遣驃騎將軍霍去病兩次出擊河西，大敗匈奴後在河西走廊列四郡據兩關（酒泉、武威、張掖、敦煌、陽關、玉門關），修長城，設亭障，移民屯田，發展農耕，開通絲路，掀開了這裡開拓發展的新篇章。從此，在這片神奇的綠洲上，孕育發展了輝煌燦爛的文化、藝術、關隘要塞、長城烽燧、大漠駝鈴、畫工青燈、石窟佛陀，悲壯的征戰、開拓的艱辛、傳奇的故事、豪邁的詩篇，構成了一幅幅色彩斑斕的歷史畫卷，各澱了豐厚的文化底蘊。酒泉以“城下有泉”，“其水若酒”而得名。此時，漢朝設立酒泉郡，就是以泉名為郡名的。
延光二年(123年)，西部傳來消息，北匈奴和車師聯兵，發兵進攻河西四郡。京城裡，大臣們都主張放棄西域，退回玉門關內。只有從邊疆回京城彙報情況的敦煌太守張當力排眾議，堅持抵抗。廷尉陳忠也認為西域和中原的關係已久，輕易放棄不僅國土淪喪，而且會失去人心。他建議在敦煌置校尉，增加河西四郡的兵，力以抵禦匈奴的侵擾。幸虧漢安帝採納了張當、陳忠的意見，並派班超之子班勇為西域長史，率領500士兵出屯柳中城，才使得那些庸臣的們提議沒有變為現實。論及當時朝堂上的爭議，張惇仰天喝下一大碗茶，對那班只會賣國的大臣們憤恨之極。兒子張奐安慰道：“據最新的消息，班勇到西域後，依靠河西四郡和西域屬國的軍事支援，業已經擊退匈奴，降服車師。”張惇道：“如此，使中原和西域的交通再次暢通。我們隴上百姓亦可安居樂業了。”
隴上，是一片廣袤的土地。它在隴山以西，涼州治所又在隴縣，故有此稱。東漢時涼州轄郡、國十二、縣九十八。隴上地勢高峻，四周為群山峻嶺所環抱。北有六盤山、合黎山和龍首山；東為岷山、秦嶺和子午嶺；西接阿爾金山和祁連山；南壤青泥嶺。境內地勢起伏、山嶺連綿、江河奔流，地形複雜。這裡有直插雲天的皚皚雪峰、有一望無垠的遼闊草原、有莽莽漠漠的戈壁瀚海、有鬱鬱蔥蔥的次生森林、有神奇碧綠的湖泊佳泉、有江南風韻的自然風光，也有西北特有的名花瑞果。其神秘之處還不止於此。當是時，中國對外交流融合，這裡是最活躍的地區。和平時有絲綢之路，戰爭時是廝殺戰場。隴上不但本地人才輩出，亦是中原地區學者大儒嚮往之地。朝廷流放的犯人往往彙集於此，這些犯人卻多是善於獨立思想、罕向權勢低頭、勇於創新改革的各路精英才子。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隴上竟成為繁榮昌盛的文化發達地區。‘
父子二人由國事又論到家事。張奐突然神秘地傾身向著父親道：“兒子昨夜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不知是何兆頭？”張惇道：“說來聽聽。”張奐道：“我家後院圍牆根不是有一株金銀花古藤麼？”張惇點頭道：“它是我十餘歲時栽下的，算來已經有五十餘個年頭了。”張奐道：“兒子夢見那古藤上突然發出一嫩芽，生長迅速，眨眼間伸出圍牆之外。兒子正詫異間，那嫩枝竟脫落而昇天，化為一頭神虯，昂首盤旋於藍天白雲間。繼而蜿蜒自空而下憩於我家中庭。它將頭置於橫樑上，尾巴則蟠纏於立柱，鱗甲森然，黃色燦爛，令人不敢逼視。我驚怖而醒來，再也未能入睡。”張惇聞之大喜道：“此乃吉兆。吾門或有貴人降臨。”
張惇話音剛落，後院傳來一陣喧譁之聲。兩人急忙站起身朝那方張望。須臾間，遠遠只見尉氏的貼身婢女奮力推開眾人，一陣風似的的朝這方奔來。才到臺階上，她便高聲嚷道：“老太爺，老爺，生了，生了！”張奐朝前迎去問道：“生了什麼？”那婢女喜悅地回答：“是一個小聖人！”張惇厲聲問：“是男是女？”那婢女仍是答非所問：“那麼幹淨可愛的一個娃娃，我可是從來沒見過的。”見兩位主人逼過來，才脫口道：“當然是個男孩兒，要不怎麼是小聖人呢？”
父子二人聽了立刻眉開眼笑，齊齊向後院奔去。到了尉氏臥室門口，裡面果然傳出初生嬰兒呱呱哭聲，一聲比一聲洪亮。張惇雖然處於狂喜之中，卻還記得身份，止住腳步，示意兒子進去。張奐貓腰掀開門簾進去了。不過片刻，他鑽出來，向父親的報喜道：“真是一個大胖小子。”張惇眼巴巴聽著。張奐道：“這不才出世嗎？如何有那美鬚眉？並且大口，隆準，日角。”張惇道：“正是你夢中那神虯啊！”他猛然頓住，交代兒子：“此事你我知道就行了。”張奐應諾。
自從孩子出生，尉氏所居之室中，常有芳香雲氣繚繞。他們母子平安無事，但旁人或遇者，體輒肅然。
接下來就是給新生兒命名的大事。張惇帶著兒子埋頭在書房裡，翻遍書典文牘，竟找不出一個令大家都滿意的名子。有的字似太俗，有的似太雅，有的過於生僻，有的則嫌太普通。張惇年事已高，加上連日興奮不寤，累得頭昏眼花。他苦笑道：“堂堂幾代書香，居然連一個孩子的名子也取不出，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張奐眼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想以簡代繁，陪笑道：“父親，兒子已經擬好一個字，單請您裁定。”張惇問道：“何字？”張奐道：“生第一個孩子時，她母親夢到園中長出一株大靈芝草。所以取名靈芝。如今有了弟弟，日後姐弟倆自然要相互照顧關懷。兒子就想，何不乾脆把她的名子拆開分賜兩人，姐叫‘靈’，弟叫‘芝’，豈不很妙？”張惇思索良久，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子，便道：“你的兒子，自然依你了。因為是長子，取字‘伯英’吧！”張奐立刻表示贊同。
其後一段時間，張家在融洽快樂的氣氛中度過。到了孩子滿月這天，又廣邀親朋好友慶祝。到了孩子週歲生日，母親尉氏則依風俗，清晨起來燒香秉燭，先在中堂廳中鋪好席墊，再將咿呀學步的兒子置於席墊之上。祖父張惇和父親張奐然後參與進來，在孩子周圍擺上果兒飲食，及父祖誥敕、金銀七寶玩具、文房書籍、道釋經卷。更有秤尺刀剪、升斗戥子、綵緞花朵、官楮錢陌。甚至女工針線、應用物件、並兒戲物，把小兒周圍擺得滿滿蕩蕩。大人們圍在外面，觀其先拈者何物，以為佳讖。此謂之小孩之盛禮。男孩若抓酒瓶必是嗜酒；若抓金銀則是商人；若抓到女紅則是好色之徒，以此類推。大家提心吊膽望著那娃兒。只見他先爬起來，掃了一眼周圍物什，不以為然，然後自己蹣跚學步，邁開腳歪歪斜斜剛走了兩步，突然朝前撲倒，將面前堆砌的物件撞得亂七八糟，四散分開。大家正在沮喪，只見孩子又重新站起來，右手裡卻多了一片竹簡。廳堂中登時響起了一陣歡呼，這孩子分明是個讀書之人啊！張惇甚至激動得老淚縱橫。
厥後，非常奇怪的是，在張芝成長的過程中，家人每觀金銀古藤之枯榮，可預知他的境遇。其歲枝葉繁茂，則張芝身體健康，事業順利。如在丁憂期內，或疾病纏身，或途中屢瀕於危，則古藤亦兀兀然作欲憔之狀。如是者歷年不爽，十分靈驗。張芝長到四歲時，那古藤突然發黃蔫蔫。眾人正疑惑不定，危機真的在這時候出現了。
有天晚上，母親尉氏帶著張芝出門看社戲，回來晚了。在疏勒河谷那片開闊地上，突然遇到了狼。在如水的月色下，兩對狼眼閃著瑩瑩的綠光，彷彿四周忽明忽暗的磷火從一塊石頭上冒出來。張芝和母親幾乎是同時發現了那四團令人恐懼的綠光。母親立即伸手捂著張芝的嘴，怕他叫出聲來。幸虧，尉氏出門時隨身帶著一把短刀，她取出刀握在手中。母子倆站在原地，緊盯著這兩匹狼一前一後慢慢地向他們靠近。那是兩隻飢餓的狼，確切的說，是一隻母狼和一隻尚幼的狼崽，在月光的映照下能明顯地看出它們的肚子如兩片風乾的豬皮緊緊地貼在一起。
母狼豎起了身上的毛，作出騰躍的姿勢，隨時準備著用那鋒利的牙齒一口咬斷獵物的喉嚨。狼崽也慢慢地從母狼身後走了上來，和母狼站成一排，做出和母親相同的姿勢，它是要將眼前的人當做訓練捕食的目標！
張芝的身體不由得顫抖起來。母親尉氏用左手緊緊攬著他的肩頭。張芝側著頭，用畏懼的雙眼盯著那兩隻將要進攻的狼。他的右耳緊貼著母親的胸口，能清晰地聽見她胸中不斷擂動著的狂烈急速的“鼓點”，然而母親表現出出奇的穩重和鎮定。兩隻狼迅速的朝後面退了兩步，然後前腿趴下，身子彎成了一個弓狀。張芝知道：那是狼在進攻前的最後一個姿勢。
那是怎樣的時刻呀！雙方都在靜默中等待著較量。母親高舉的右手在微微的顫抖，刀也不停地晃動。
雙方都在靜默中進行著戰前較量。小小的張芝彷彿聽見刀砍入狼身體的那聲悶響；彷彿看見母親手起刀落時，狼血四處噴散；彷彿已經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在河谷瀰漫開來。
母親高舉的右手在微微地顫抖著，顫抖的手使得刀不停地搖晃，刺目的寒光一道道飛射而出。這一道道刺目的寒光居然構成了一種對狼的挑釁，一種戰鬥的召喚。
母狼終於長嗥一聲，驀地騰空而起，身子在空中划著一道長長的弧線向他們直撲過來。在這緊急關頭，母親本能地將兒子朝後一推，同時一刀斜砍下去。沒想到狡猾的母狼卻是虛晃一招，它安全地落在離母親兩米遠的地方，刀沒能砍中它。它在落地的一瞬間快速地朝後退了幾米，又做出再次進攻的姿勢。
就在母親重新舉起刀準備抵禦母狼再次進攻的間隙，半大的狼崽突然飛騰而出撲向母親，母親被撞了個趔趄，跌坐在地，刀也脫了手。狼崽正好撲倒在母親的身上。就在狼崽張嘴咬向母親脖子的一剎那，也許是一種求生的本能，慌亂中母親的左手掐住了狼崽的脖子——死死地掐住了狼崽的脖子。狼崽動彈不得，兩隻後爪不停地狂抓亂舞，母親棉襖裡的棉花被一團團地抓了出來。
母親一邊同狼崽搏鬥著，一邊在旁邊的地上摸索她的砍刀。就在母親的右手再次抓住砍刀的時候，母狼朝躲在一旁的張芝猛撲過來，張芝害怕得大叫一聲，用雙手護住腦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母狼有力的前爪已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和肩上，母狼嘴裡噴出的熱熱的腥味已經鑽進了他的頸窩。
也就在這一刻，母親忽然悲愴地大吼一聲，一刀砍在狼崽的後頸上，刀割進皮肉的刺痛讓狼崽也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
奇蹟就在這時發生了。
張芝突然感到母狼噴著腥味的嘴猛地離開了頸窩。他睜開雙眼，看到仍壓著他雙肩的母狼正側著頭用噴著綠火的眼睛緊盯著母親和小狼崽；母親和狼崽也用一種絕望的眼神看著張芝和母狼。母親手中的砍刀仍緊貼著狼崽的後頸，她沒有再用力割入，一條像墨線一樣細細的東西從刀柄上緩緩地滴下來——那是狼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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