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飞走的鸟被打开窗户放生,但刘懿丹回忆到,当时她看到门窗虽然已经打开,还是有大量的候鸟落在房梁上。刘懿丹提供
经过清点,养殖场内收缴没有及时飞走的候鸟数量是14000余只,除此之外,还有几千只已经死亡。
天津市森林公安的测算是,如果按照一只鸟笼仅饲养20只鸟,第一现场共发现鸟笼2580只,饲养野生候鸟的数量就有5万多只。
秋天,谷子熟了,候鸟迁徙,在贪婪的食客眼中,也是鸟儿肉质最肥的时刻。
2018年9月29日,微信文章《没有一只鸟,能活着飞出天津》火了,在朋友圈热传中迅速突破10万+。
文章提到天津近日曝光了三处非法催肥窝点,有候鸟十余万只。
居住在天津的刘懿丹是文中提到的护鸟志愿者领头人,也是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志愿者,看到这篇文章时,她也有点儿吃惊,觉得标题有些夸张,但也深感护鸟之不易,她向南方周末记者还原了这个过程。
多少只候鸟被捕
从2018年9月25日到9月28日,接线人举报,志愿者在天津市发现了三处催肥点。2016年9月,天津查处了3.6万只私藏候鸟,这一次数量更多。
催肥点位置隐蔽,野外抓来的鸟,被关在笼子里喂食生长素“催肥”后,再秘密贩卖到南方的餐馆里,成为“野味”。
此次行动是志愿者和公安局、媒体一起进行的。
据天津市公安局官方网站的消息,9月25日,天津市公安局东丽分局根据110报警和护鸟志愿者提供的线索,在东丽区东丽大道滨海国际花卉科技园附近两个闲置厂房内,端掉了一个非法收购、私藏野生候鸟的窝点。
官网同时转发了央视记者的报道,当记者赶到时,这个窝点的门窗玻璃都已经破碎,大批鸟儿正在从室内飞出,屋内还有一些鸟儿被困在笼中,正在挣扎。
央视报道截屏(天津市公安局官网截图/图)
没飞走的鸟被打开窗户放生,但刘懿丹回忆到,当时她看到门窗虽然已经打开,还是有大量的候鸟落在房梁上。
当记者赶到时,这个窝点的门窗玻璃都已经破碎,大批鸟儿正在从室内飞出,屋内还有一些鸟儿被困在笼中,正在挣扎。 央视报道截屏(天津市公安局官网截图/图)
有志愿者找来的梯子,想打开房顶的几片彩钢瓦,让鸟儿更快飞出去。但现场的执法人员制止了,“说不能破坏人家的房子”。
另一位在场的志愿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执法人员当时还说,到了晚上,这些鸟会自动从窗户飞出去,不需要掀开房顶驱赶,但刘懿丹对此感到疑惑:“房子里还有吃的,这些鸟总也飞不出去,怎么继续迁徙?”
停在屋梁上的鸟。(刘懿丹供图/图)
此次窝藏了多少候鸟?这些长方体的鸟笼高约两拳,一张书桌的大小的笼子,每个可关进20-30只鸟。
微信公众号“华北野战军”的测算更高:第一、二现场分布有2858个和1257个鸟笼,每笼30只鸟,一共有12万多只鸟。
根据天津市公安局官方网站的消息,经林业技术人员确认,两处窝点养殖的都是野生候鸟,包括栗鹀、黄胸鹀、普通朱雀、黄眉鹀四个品种,评估价格每只均在300元,其中的黄胸鹀又名禾花雀,是一道著名“野味”,被传为有补肾壮阳的功效,从麻雀一样常见沦为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的“极危”级别。
每逢金秋,这些小精灵都要从西伯利亚起飞,纵越中国大陆,栖息在中国台湾、东南沿海和部分南亚国家过冬,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这种平均体型只有15厘米的小鸟都在飞翔。
根据天津警方的消息,9月27日,这两处窝点的涉案嫌疑人王某杰已被天津市公安局东丽分局抓获,案情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刘懿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另外最新发现的位于天津中国集—海航城附近的黑窝点,一万多只候鸟已被当场放飞,但相关调查和处理的进展,官方尚未披露。
斩不断的利益链
此次行动除了刘懿丹,还有二十余位志愿者。他们从天津、北京、唐山、秦皇岛等地驱车前来,目标只有一个——端掉线人提到的、藏匿在园区内的非法候鸟催肥黑窝点。
如果没有内线,催肥点很难发现。
被捕而催肥的候鸟。(刘懿丹供图/图)
从2014年刘懿丹开始进行候鸟保护工作起,陆续有一些“线人”为她提供线索。“有人过去从事这个行业,现在良心发现了;也有一些人是可能是竞争对手,两家都卖价格就低,所以把同行的窝点告诉我们。”
但志愿者团队也来源混杂,每次有行动,总有消息被提前走漏,惹来相关人员的提前应对。
更让刘懿丹等志愿者们揪心的是,打击候鸟捕杀的行动和呼吁进行了这么多年,这条染血的黑色利益链条还是屡禁不止。
南方周末记者查询发现,此次发现的鸟中,有四种名列国家林业局2000年发布的《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即“三有动物”。
2016年7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新野生动物保护法第24条明确规定,禁止网捕等方法进行猎捕野生动物;同年10月,国家林业局也派出督导组前往河北唐山、天津滨海新区等地,对打击乱捕滥猎和非法经营鸟类等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进行现场督导,遏制破坏鸟类资源的违法犯罪行为。
刑法亦规定,非法收购、运输、出售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将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处五年以下至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甚至没收财产。
刘懿丹说,让候鸟飞不过的地方,不仅是天津。在东北、唐山等地,都有很多人在捕鸟,危险往往隐藏在稻田地、玉米地、芦苇荡里。
在刘懿丹看来,端掉“黑窝点”是没办法控制人们捕鸟的。“这家打掉了,总还有另一家可以收,只要还有人在吃,就会有人去收去捕。”
在南方民间,“宁食飞禽一两,莫食地下一斤”的说法流传甚广,甚至还有高档的“全鸟宴”以熟客引荐才能一品的隐蔽形式出现。
而处罚的震慑作用也有限。“把这些人抓了,有些捕鸟的人胆子也小了,这段时间就不捕了,但是今年不捕了,可能明年还要捕。”刘懿丹说。
在她来看,不应该每次都要志愿者提出线索,类似的违法行为才能被相关执法人员发现。“在我们这个社会,情很多时候会大于法,希望执法人员能够用国家法律来严格制裁这些有违法犯罪行为的人,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落实(野生动物保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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