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沈念
“我一直特別想拍一部關於江湖的電影,‘兒女‘表達的就是有情有義的這些人,而且我不想把故事放在一個時間點,我想拍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怎麼被改變,江湖道義、江湖情誼怎麼改變。’’於是經過17年的醞釀,一部明顯帶有賈樟柯式特色的《江湖兒女》終於要在9月21日同觀眾見面。
熟悉賈樟柯的影迷都知道,他對自己的故鄉山西汾陽有很深的感情,他的早期成名作品《小武》、《站臺》和《任逍遙》被譽為賈樟柯“故鄉三部曲”,以及近些年他拍的《天註定》、《山河故人》,無不表現出他對家鄉的熱愛。
在這些拍攝家鄉的電影中,小人物始終佔據著絕對主場。例如《小武》中的扒手小武,《站臺》中汾陽縣文工團的崔明亮,《任逍遙》中的無業少年斌斌等。這種與主流電影價值觀相悖的藝術情懷,得益於賈樟柯過去野蠻式的成長經歷,而“我要用反叛征服世界”正是賈樟柯行走江湖的座右銘。
中學時期的賈樟柯極其叛逆。為了趕去太原看崔健的演唱會,賈樟柯以買參考書為由騙家裡大人的錢,連坐5個小時的長途車到達太原;剛學會騎自行車,他第一件事就是到30裡地外的孝義看火車,幾個人盤坐在地上,屏息凝神聽著火車鳴笛的聲響越來越近,就這樣迷上了遠方。
十幾歲的賈樟柯不愛教室,不愛課堂,學習成績很差,高考時數學只有16分,父親只好把他送去復讀,學習美術。貌似前途渺茫的一段時光,恰恰給了他接觸電影的大好時機。
在太原的某家影院,賈樟柯看到一部香港警匪片《黃土地》。電影鏡頭下,那些黃土高坡上的人和事,讓賈樟柯動了考電影學院的心思。沒想到,父親得知這件事後惱羞成怒,撂下一句:“你瘋了吧,你懂電影是什麼嗎?”
被父親打擊的賈樟柯並沒當場與父親對峙,而是倔強地跑遍太原的書店,最後他揣著找到的僅有的一本與電影有關的書坐上火車去北京考試了。經過三年的努力,賈樟柯終於被電影學院文學系錄取。
畢業後,賈樟柯紮根在北京,1997年,這個對電影熱血的少年,用每天工作16、7個小時的艱辛,花21天拍攝出自己人生中第一部電影《小武》。因為投資不足,當時這部電影未能在國內上映。但是,它卻在國外大放異彩,令賈樟柯一夜之間名利雙收。
可是,風光還未完,緊接著就是一個晴天霹靂。因為“私自拍攝《小武》一片並赴國外參賽,嚴重地干擾了我國正常的對外文化交流”,剛出名的賈樟柯被“禁”了,成了莫名其妙的地下導演,而《小武》這部電影更被全面封禁,在國內的影院和錄像廳都看不到。
面對風暴,賈樟柯找到了自己的夢想,他一頭扎進小人物的悲觀離合,2000年拍出《站臺》;2006年拍出《三峽好人》;2015年拍出《山河故人》。漸漸地,他的名字頻頻出現在戛納國際電影節,在國外各大電影節獲獎無數。而反叛的賈樟柯,繼續做著不主流但卻符合他性格與心意的事:拍“註定被禁”的電影,用拍廣告和做投資賺的錢支撐他的電影事業。
賈樟柯的鏡頭下,永遠是芸芸眾生的小人物,沒有大起大落,沒有誇張離奇,更沒有虛張聲勢,是最普通的你我他。比如《小武》拍的就是山西汾陽的一個農村的故事,他將鏡頭對準那裡的一草一木,於是,我們能看到黃土地的農村街道,散落在街頭的檯球桌和食品店,以及90年代的大眾浴池。
最重要的是,賈樟柯並不滿足於單純記錄一個遠去的時代,他要挖掘的,還有那個時代的陰暗面。正如一個影評家所說,“賈樟柯的電影裡,既有天塹變通途的壯麗山河,也有小人物滿目瘡痍的顛沛流離。”
而這部《江湖兒女》一如既往對準了山西土地上孕育出的小人物,講的是一對男女在長達17年的時間跨度裡的一場愛情。模特巧巧為了保護自己的戀人斌哥,在街頭對其競爭對手開槍,被判刑五年。巧巧出獄後,想要找到斌哥重新來過,事情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我們對“江湖”最早的概念,來源於程小東導演的《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裡林青霞的一句臺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故而提起江湖,我們總逃不開武俠世界的影子,但賈樟柯的江湖,是2001年的山西大同;賈樟柯的江湖兒女,是生活在2001年的山西大同的斌哥和巧巧。因為他想要展示的,是“一種真實的、當下中國社會的人際關係”。
賈樟柯的江湖,不是港片裡的那種江湖,沒有傳統,沒有儀式,非常日常,它是紮根在日常生活裡面的,就說說話、聊聊天、喝喝茶、打打麻將。所以這部電影想要呈現的,就是一個真實的、紮根於日常生活的江湖形態。用賈樟柯的話講就是,“寫‘江湖’就是寫人情,寫江湖就是寫人與人的關係。”
在電影裡,巧巧可以為了斌哥對跟她沒什麼恩怨的人開槍,就此賠上自己寶貴的五年,她對斌哥是有情有義的。“鋒利,柔情,江湖氣”就是這部電影想要表達的主題,而它的價值就在於,讓我們在世事難料的聚散離合中重新尋找到“江湖”。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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