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影》,有太多可以聊。
聊影響力?
從威尼斯首映結束後的六分鐘掌聲開始,《影》就註定不凡。
目前,一向苛刻的Metacritic給出極高的88分,其中《好萊塢報道》(The Hollywood Reporter)和《綜藝》(Variety)兩家知名媒體更是給到90分,筆筆都是對張藝謀新作的驚豔。
![國慶諸多影片中,《影》就是國慶最佳](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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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張藝謀?
我們都叫他“國師”。這一稱號,是敬佩,也是調侃。
從《活著》到《大紅燈籠高高掛》,到《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再到北京奧運會開幕式,再再到《三槍拍案驚奇》《長城》,張藝謀似乎千變萬化,又似乎一成不變。而《影》,會是他的又一個開始。
聊技術?
為了拍真身和影子的同框,鄧超為戲先增10公斤肌肉出演武將境州,又用兩個月減重20公斤出演瘦弱病態的子虞,演員封柏作為前所未有的既要全程參演又完全不露臉的替身,境州和子虞的同框,本身就是一個精彩的故事。
但今天還是想聊回電影的故事本身。
和幾位朋友一起去看《影》,觀影結束後交流感想,每個人的理解竟然都不一樣,誰都無法說服誰。
我想這才是《影》的重點。說《影》是極致的中國風,不僅僅因為水墨丹青畫卷般的畫面、貫穿全片的中國古樂、脫胎於三國荊州故事的中式權謀,更因為滲透進故事機理的“陰陽太極”。
這個說不出異變從何時開始,又從何時成為定局的故事,正如片中託負著水墨殺場的太極圖,陰陽、剛柔、奇耦、真假,圓融流通間,萬象化生。
本文將從人物出發,嘗試拼湊起故事的全貌,希望能幫大家看到更廣更深的《影》。
下文涉及大量劇透
境州
境州不是人名,是地名。
影子境州本沒有名,八歲那年因為相貌酷似子虞,從境州老家被帶到子虞府內,作為替身秘密囚禁、訓練。
境州和子虞,同樣年紀,長著同樣的臉。
一個是真,另一個就是假。真假,與他們的真實出身,可以有關,也可以無關。
境州最後賭的,就是那個“無關”。
境州進了家門,是奴才;出了家門,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都督。當奴才的境州沒有慾望,當都督的境州想要權力也想要小艾。但他想,那或許只是子虞的慾望。
境州的娘被殺死前,境州沒想過替代子虞。子虞高高在上,謀略比自己高千百倍,就算病入膏肓,模仿楊蒼的拖刀只模仿到六成,也能讓身強力壯的境州無力招架。
境州愛子虞,像學生愛老師一樣愛子虞。
他也恨子虞,像野獸恨馴獸員一樣恨子虞。
境州卑微地愛著小艾。出戰前一晚,他覺得自己必死,像乞丐一樣索取了小艾的愛。
境州從楊蒼的殺場裡逃出來,卻落入看不清敵人的另一個沙場。子虞和沛王,境州都無法理解,只知道,如果他們活著,自己必死。
結局,境州不想當王,只是不想死。
子虞
整個天下都是子虞的棋局。
主公、小艾都可以是棄子,但天下卻只有一個境州,境州是他最愛護的棋子。
境州是子虞的學生、徒弟、作品,子虞培養他,塑造他,雕刻他,讓他流血,又捨不得他多流一滴血。
子虞越是玩弄境州,就越嫉妒境州。
嫉妒境州的自由,也嫉妒他強壯的肉體。而子虞自己,按張藝謀的話說,“我認為子虞是性無能的”。
子虞越嫉妒境州,就越恐懼境州。
子虞藏於斗室,幾乎等同於消失。存在與否,維繫在小艾和境州的一念之間。
境州代替子虞的這一年,為了維護自己在小艾和境州內心的絕對權威,子虞用最狠厲決絕的一面面對他們,患得患失,終於把自己逼成了變態。
子虞很聰明,不想永遠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的“一念之間”,就算是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人也不行。
他決定借楊蒼的大刀除掉境州,自己回家,當小艾真正的丈夫,當沛國真正的王。
也是在那一晚,他看見小艾和境州睡在一起,他突然非常害怕這個本屬於自己的聰明女人。
子虞死前最後一段話,是一套謊話。死前看到最後一段景象,是自己最恐怖的噩夢成了真——真身被影子代替,自己的愛人樂在其中。
世界遺忘了子虞。
小艾
片頭,小艾為沛王占卜:“這卦至陽至剛,沒有女人的位置。”
朝堂和子虞的訓練場,都不該有女人的位置,卻有小艾的位置。
楊蒼的刀法,至剛至陽,子虞和境州都破不了,小艾用女人的身形入沛傘,破了。
境州依仗天險,易守難攻。子虞和沛王,為了收回境州,一個用了武力,一個用了女人,都無果。是小艾點出其中關竅:“需七日連雨,水漫則勝”。
身為女人,小艾必須依附男人。
但能和子虞情意相通的小艾,難道就不想當沛國的王?
王座上沒有女人的位置,或許可以有小艾的位置。
子虞和境州都愛著小艾,子虞像愛謀士那樣愛她,境州像愛女神一樣愛她。
對小艾來說,境州的愛太不真實。她可憐境州,但自始至終都選擇了子虞。
她要為子虞鋪平道路,掃清障礙,境州也在其中。
殺境州的母親,小艾就算不是出主意的那個,至少也是知情的那個。
境州出戰前那一夜,小艾知道境州必死,施捨般給了境州自己的愛。
小艾沒想到,一向卑微的境州,竟然殺了沛王和子虞,成了第二個子虞。
小艾以為境州必殺自己。因為如果是子虞,子虞必殺自己。但境州掏出了沾滿血的藥包。
她才想起,境州不是子虞,境州會像動物一樣,充滿本能的依戀,忠誠地愛自己。
地上躺著這個國家最聰明、最有權力的兩個男人的屍體,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傀儡,這是權力和功名離小艾最近的一刻。
但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那個會像動物一樣依戀自己的男人。
沛良
人人說沛良是昏君。
沛良只是不想和子虞硬碰硬。
境州若被子虞收復,子虞必定成為民心所向,所以收回境州的不能是子虞,只能是自己。
聯姻是權宜之計,沛良根本不捨得讓自己唯一的妹妹做妾,他只想用青萍釣出楊蒼在朝堂上的眼線。
沛良城府比子虞更深,子虞至少有小艾,沛良的謀略卻連妹妹都不敢告訴。
他沒想到青萍會自己帶著匕首去雪恥,自己竟然成了間接殺死妹妹的兇手。
但城府深也有城府深的好處。
人人以為田戰是子虞的心腹,其實田戰也是沛良的心腹。
子虞對田戰說,收復境州後,我為王,你為都督。
沛良對田戰也說了同樣的話。
不然,那隊衝進子虞家裡的士兵,從哪裡知道開啟密室的機關?
沛良和田戰在朝堂上演了一出決裂的戲。效果很好,響動很大,但沒人真正受傷。
他沒想到境州會愛上小艾,子虞會擔心境州小艾聯手,絕望之下強撐最後一口氣到了朝堂,反殺自己。
跟子虞相比,沛良是一個更孤獨的瘋子。
青萍
全片唯一一個有氣節的角色,張藝謀給了關曉彤。
《影》的世界陰險狡詐、風波詭譎,只有青萍的心清澈如同水晶。
被哥哥保護著的她,活的像火,有仇必報,快意恩仇。
活在太極圖裡,卻不懂順勢而動的生命,再美也會如同煙火一般一閃即逝。
在電影敘事上,西方擁有絕對霸權。
全世界的電影編劇,都將羅伯特·麥基的《故事》奉為聖經。
故事有模式,人物有套路。如何製造困境,如何製造衝突,有規可循。
人物會在某一時刻頓悟真相,情緒到達高峰,衝突在所難免,劇情急轉直下——這是我們熟悉的西方故事模式。
《影》完全不是。
前半部分,每個人都說著淺顯的語言,幹著淺顯的事,甚至讓看慣了勾心鬥角宮廷劇的中國觀眾,產生了“太過直白”的誤解。
只是張藝謀說了無數次,《影》是一個關於人心的故事。
主公沛良,都督子虞,影子境州,子虞的妻子小艾,將軍田戰,文臣魯嚴,每顆心都像藏在濃霧的湖泊裡,捉摸不透。
他們融在這場權謀裡,映著血色和膚色的黑白,正如歷史本身。
故事講完了,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不知道看過此片的你們有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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