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因年少时沟通不当而产生的友谊隔阂?

问:

年少时,因过激的沟通和朋友产生误解,以致成年之后心里还有所芥蒂。该如何抚平内心的这种毛躁感?


答:

年轻人身上,时常带有一种叫少年气的东西,这种气质的突出表现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愤怒。回想自己尚且年轻的时候,如果哪一天没有怼天怼地就像是没有活过一样,似乎只有通过不断宣泄心中的愤怒才能获得自我存在感。那时候眼中看到的世界,非黑即白;崇尚的感情,非爱即恨。积蓄体内的蓬勃荷尔蒙常常通过尖锐的言辞和激动的情绪来消耗,自认为这是飞扬自我和无悔青春的正确打开方式,而结果只是荒诞地度过了短暂且珍贵的青春期。当然,荒诞只是从现在看来,以前觉得这样可是很酷的,因为只有保持愤怒,才能证明“我要做一颗尖锐石头”的决心。

在刚成年的弟弟身上,快三十岁的我常常看到曾经那个“不愿意好好说话”的自己,永远不会超过3分钟的对话且每次都是以面红耳赤结束。每次开口,不是在宣泄愤怒就是在惹怒对方,从来不会站在听者的角度去拿捏言辞的尺寸和情绪,更不会去思考用一种让对方舒服或者对方容易接受的说法去表达同一个意思或者达到同一个目的。青春期不经过大脑的说话,非常得罪人,就像是一头野生的小鹿横冲直撞闯入整洁秩序的城市街道,大肆破坏,常常无意刺伤他人却往往不自知。

所以,少年时期的友谊往往很脆弱,彼此之间沟通不当常常让友谊夭折。而那些说过的狠话,等自己成年后反应过来才晓得那是如飞行尖针扎心一般的疼。后知后觉,想为此和对方说点什么时,才发现彼此之间早就有了一道坎,话到嘴边也只能暗藏心中。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到一封手写的密密麻麻三页纸的长信。信是刚入大学时同寝的舍友L写给我的,内容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一件小事。大二重新分寝前,L小心翼翼用信封装好这封信,压在我的台灯下。当我读到这信的时候,她已搬到别的楼去了。

而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不过是因为彼此生活习惯不同而产生的小情绪,比如她离开寝室常常不关灯,喜欢半夜看完电影洗衣服打扰他人休息等,让我很恼火。加上多次提醒后,她虽虚心接受但仍屡教不改直接导致我对她言辞开火。我早已记不清当时对她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只记得当时在场的朋友用“方圆十里,寸草不生”来形容我的情绪,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那句伤心欲绝的“你真的那么恨我吗”的反问。

直到我打开这封信之前,我都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何不妥,就算言辞激烈也不过是在免费教她如何正确融入集体生活。而读完这封书写工整、发自肺腑的信后,我却内疚自愧得不敢照镜子,就像是一个所谓讲道理晓规则的大人胖揍了一顿不听话的小孩。

我就是那个所谓讲道理晓规则的大人,而L是那个不听话的小孩。之所以说L是小孩是有原因的,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差不多只能和小学生齐平。高考作文满分的她,常常因为看书或者写东西,忘记吃饭,也不睡觉,书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个时候L看到的世界很简单,只有自己和文字。作息紊乱,做事忘我的她融入集体生活自然是显得自私且惹人厌的。我喜欢和L在一起的日子,她很单纯很真诚。在信里,她也反复地提到自己的世界是孤独的,而我是她进大学后的唯一一个朋友,她很抱歉因为自己从不在意的生活习惯对我生活造成的困扰,字里行间透着自己不值得让人愤怒的丧气。再一次见到L是在教学楼楼梯转角,我下楼她上楼,四目对视后,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都侧身想让对方先走。

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难以捉摸,明明很想和彼此再次靠近,却谁都不愿意往前一步。大概是知道留在心上的坎儿,一旦有了就是有了,尽管自己内心何等暗潮汹涌却也找不到比沉默更好的方式去面对彼此。有时,我也会试想如果当初自己可以好好说话,那么现在我和L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很多事情发生一千次一万次都是相同的结果,就像《一一》里的那句台词:“我以为再过一次,人生会有什么不一样,后来发现没什么必要。再过一段从前的日子以为会有什么变化,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老是想重来一次,但是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必要。”

我和L再次产生联络是大四下学期,我们都在备考雅思出国读研,阴差阳错之下互相成了练习口语的拍档。自此,我和她又重新产生了联结。毕业5年,我们依然保持着联系,讨论着彼此对生活的理解。

以前觉得,人和人之间有了坎一定是过不去的,知道自己跨不过便也放弃尝试了。只是后来才发现,好像只要自己愿意放下过去的心情,那道坎似乎并不妨碍彼此的再次靠近。虽然坎不会消失,但它可以变得越来越不可见。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没有因为沟通不当失去一个良师益友,也算是只给人经验,不给人教训。

但若是因年少时沟通不当而断了友谊,自己却依然很难释怀的,不如就将这份难以释怀变成日后的好好说话。所谓的好好说话,大概就是越来越能以平和的心情,精准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而这,也是人成长的意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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