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 文化启蒙年代 中国影像复兴(四)

八零年代 执着

上世纪80年代,一群执着的人们在他们所热爱的领域中不断地创造着价值,时代所给予他们的执着精神让这些人坚持不懈,他们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却也创造了其他时代所不能及的成就,执着对于上世纪80年代的人们,不仅是个人的意志,也是时代的精神。

我创造相机博物馆 陈海汶

陈海汶凭借着对摄影和传统制造工业的热爱一手打造了这间中国唯一保存了整条相机生产线的制造博物馆,通过馆内藏品藏品,重现了中国制造工业的兴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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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汶

2012年6月,创办上海老相机制造博物馆

笔者对陈海汶的采访约在了他的办公室里,因为时间紧张采访只能约在当天的下午,下了飞机笔者就直奔他办公室,一面巨大的毛泽东像挂在办公桌后面,办公室内还有一整个柜子他用过的照相器材。

可能是和媒体打交道多了,陈海汶没等我进入状态就开始侃侃而谈,从海鸥相机聊到老相机博物馆,从初学摄影到现在的公司。随着采访渐入佳境,陈海汶手里的烟也抽到了第三支。当我问到他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上世纪80年代做过最疯狂的行为时,他深吸了一口烟,仔细地想了一下回答说:“从单位辞职自己下海就足够疯狂的了。”他说:“辞职让我一下掉入一种绝望的状态,自己紧张恐惧,在这种状态当中最后寻找一条生路,大家都不知道下海会怎样,三天睡觉做噩梦,惊醒。”

与海鸥相机不解之缘

上世纪80年代我的我和现在的状态是一致的,全部是围绕着摄影。我在1983年的时候有了自己的第一台相机,是海鸥4B。因为买不起海鸥4A,当时海鸥4A是160块,4B是120块。为了买相机,钱不够还借了点儿。因为我当时是在上海的育人摄影学校学习,可以说育人是上海摄影界的黄埔军校。后来就去了黄山,边工作边学习摄影。刚去黄山用的还是我那台海鸥4B,后来单位发了海鸥DF,还配了三个标头,还有个日本的变焦镜头28mm-200mm,挂着这个镜头就觉得自己是艺术家,但是还是海鸥的三支头素质高。现在看留下的好的黄山照片都是DF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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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汶第一台相机的购买发票

一张照片的改变一切

我记得当时我在黄山拍到一张照片叫《蜜月的梦》,这张照片对我的触动是很大的。因为当时黄山房间很紧张,我在黄山就遇到了一对住不起宾馆的度蜜月的夫妇。我记得那晚我起来,经过玉屏楼的一个很小的小厅时,有个长板凳,长板凳上就是这对男女相拥而眠。安静啊,长板凳上挂了一幅黄山风景照。昏暗的灯光下画面美极了。当时什么都想不到了,就想用摄影把这样的画面表现下来。我靠在墙上,调整光圈、快门,用的是400度胶卷。1/4秒拍了两张,不舍得多拍。拍完了感觉心里在颤抖,因为当时的场景和你内心是有共鸣的。当时我就想摄影就是这样的,摄影就该是和生活相连的。拍完之后我就知道,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摄影,所以黄山的风景没有留住我,我就回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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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汶摄影作品

八零年代记忆

Q: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摄影的?

A:我中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摄影,但是那时候没钱啊。所以也就是偶尔借同学、朋友的照相机随便拍拍,但是很感兴趣的。后来1980年代去了上海育人摄影学校才算是正式跨进摄影的门槛。一直到现在,和摄影打了半辈子的交道。

Q:那你应该也算是科班出身了吧?

A:后来算是科班出身,但中学纯粹是爱好。中学喜欢摄影的时候很疯狂,但是当时是没有摄影教材的。我感兴趣就开始自学。我的学校在卢湾区,就到卢湾区图书馆找到两本跟摄影相关的书籍,也是仅有的两本,是苏联的摄影启蒙书籍,这两本基本上是我翻破的。

Q:为什么没有坚持在黄山拍下去?

A:从育人摄影学校毕业之后去了黄山,我在上世纪80年代其实走了很多弯路,当时的氛围和社会的认识是照片一定要拍得漂亮,夜美、星少这种,要拍风光大片。这种拍摄很锻炼人,练习基本功。但是拍久了就没意思了啊,自己就要寻求突破,我就决定还是回到家乡上海。

Q:从黄山回到上海之后对摄影就有了新的理解吗?

A:回来之后当时的生活就是摄影,很疯狂。当时一周在上海每周最少3次扫街,多了有5次。当时和陆元敏两个人像幽灵一样在街上。回过头来看就是自己想要的片子,因为是完全自由的。

我玩摄影精打细算 王斌

30多年来,王斌一直毫无压力地享受着摄影带来的乐趣。他的故事虽然平凡,但却能引起大多数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玩摄影的人的共鸣,勾起我们对胶片时代的那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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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斌

“北京摄影老顽童”

笔者跟很多非科班出身的摄影人一样,在进入影响圈之前,都是一名平凡的爱好者,因此在采访这位影龄超长的前辈时,内心总是极富共鸣。喜欢摄影30多年,谁还没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呢,可这位“老顽童”说起自己刚刚开始喜欢摄影的上世纪80年代,却陷入了沉思,仿佛被我这个问题难倒了一样:“那个时候喜欢摄影的人不像现在这样成群结队,感觉当时我周围拍照片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在街上拍照的时候,也经常遭到围观,人们把我当异类,但我挺喜欢拍照的,于是就买了个相机,开始学习拍照片和冲照片,觉得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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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mm大盘胶片

虽然在上世纪80年代我拍了很多照片,但大多没什么想法,拍的也多是身边的人,现在看回去,就像是在看自己小时候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但当时还觉得很不错。——王斌

自己缠胶卷能省不少钱

和“老顽童”多聊一会就会发现,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摄影玩得挺精通的了。除了和大部分人一样攒钱买相机,学拍照,在家里自己冲印黑白胶卷外,他还说起了躲在被窝里自己缠胶卷的那段日子。上世纪80年代照相馆里的胶卷产品分为三种:大盘胶卷、照相馆自己缠好的独立胶卷以及成品胶卷。起初王斌买的都是照相馆缠好的胶卷,但是学会了冲印照片后,他发现自己缠胶卷并非什么难事,于是买了个大盘胶卷,回家躲在被窝里试着将它缠成小卷:“当时我一个月工资也就40多块,买成品胶卷要一块多钱,自己缠的话一卷能缠40张,也就几毛钱,很划算。”王斌见笔者对于当年的一块钱似乎没什么概念,于是补充道:“当时我请朋友吃一顿东来顺的涮羊肉,大概需要一块多钱。”笔者瞬间对他那些年节约下来的这笔“巨款”有了直观的体会。

北影厂搞来稀缺彩卷

上世纪80年代,彩色胶卷仍旧是稀缺商品,属于专业领域特供,普通老百姓很难买到。而王斌却有了一次意外的收获。当时北京电影制片厂到他所就职的中央党校拍外景,他便跑去围观,摄影师知道他喜欢摄影,便送了他一盘彩色电影胶片,拍完才发现彩色胶卷冲印在当年也很难实现,于是他只能又去北京电影制片厂,找送他胶卷的那个摄影师,拜托对方帮忙冲印。

与解海龙的一次偶遇

“虽然在上世纪80年代我拍了很多照片,但大多没什么想法,拍的也多是身边的人,现在看回去,就像是在看自己小时候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但当时还觉得很不错。”真正让王斌领悟到摄影语言重要性的,是一次与解海龙的偶遇,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次海淀区宣传献血的活动,他看到解海龙在拍照,就凑过去和他一起拍,拍完一看,自己的照片和人家的相差甚远,他发现解海龙的每一张照片都是会说话的,不用配什么文字,就能传达出准确的意思。这件事对于王斌的触动很大,他也开始逐渐领悟到纪实摄影的核心不在于技术,而是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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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海龙拍摄的献血照片

八零年代记忆

Q:你是如何开始喜欢摄影的?

A:父亲在抗战期间做敌军俘虏工作,转业回北京的时候带回来一台缴获来蔡司相机,我小时候父亲就经常给我拍照,可能是看了很多父母年轻时自己拍的照片,就潜移默化地使我对摄影有了兴趣。

Q:你有想过把摄影当职业吗?

A: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30多年前我把摄影当爱好,现在我仍旧是一名普通的摄影爱好者,在摄影方面没有什么大的成就,我最忌讳给自己定规矩,能从摄影中获得快乐,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Q:对自己的作品有什么期待吗?

A:我自己喜欢就好,很多人看了我拍的照片就问我为何不去参赛,为何不靠摄影赚钱,可我觉得那样很累。即使成名成家了,也会面临很大的压力,那样也很累。

我将摄影作为第二职业 李克勤

在上世纪80年代,“第二职业”这个词会给人一种谈虎色变的感觉,是不好好完成本职工作的有力证据。但李克勤却在本职工作中发挥着自己的摄影特长,并在过去30多年间逐渐将其发展成了自己的第二职业,又多了一个自由摄影师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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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勤

自由摄影师

在上世纪80年代,能够拥有一台自己的相机,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给笔者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海鸥双反相机,当年售价100多元,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几个月的工资。1985年,李克勤就买了一台雅西卡FS7,当时售价600左右,可谓奢侈,但这台相机的专业稳定性始终没有能够让他在拍摄时感到安心,于是在1986年,他又投入1600元“巨资”购买了一台尼康FM2专业相机,用来从事商业摄影工作,这几乎花费掉了他16个月的工资。在那个生活并不富足的年代,做出这个决定是需要魄力的,这也足以看出他对于摄影的狂热。

每完成一次商业拍摄,我都感觉自己像是比别人多活了一天,因为一个人通常一天只能干好一件事,但是我却干好了两件事。——李克勤

10个助理夜拍厂里机器

在采访过程中,李克勤一直向笔者强调,摄影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情:“对于商业摄影的用光和拍摄来说,严谨是第一位的,不能像做饭一样,盐少许,酱油少许,而是应该向医生用药那样,严格按照标准执行。”1985年,中国已经开始市场化改革,李克勤所在的国防单位也开始独立经营,向市场推广一些民用产品,也正是从这时起,李克勤便开启了自己的商业摄影生涯。起初拍摄的产品便是工厂里的动平衡量检测仪,而对于摄影的严谨态度,从这时候起便从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那个机器有5米长,1.5米宽,就放置在杂乱的车间环境中让我拍摄,直接拍效果肯定达不到我的预期,于是我选择了在夜间完成拍摄。我在车间里找了十个人跟我一起加班,用灯从不同的角度给设备补光,让它和黑暗的背景自然地剥离开。拍摄声势可谓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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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平衡量检测仪

三年拍摄一个酒坛

李克勤对于摄影的执着从一张酒坛的照片中便可看出:“当年拍静物不像现在,拍一张看看效果不好,顺手就可以重新调整光线。我虽然舍得花1600元买相机,但40多块一卷的彩色反转片我也消费不起,为了能够将一个酒坛拍出满意的效果,我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每次有客户找我拍片剩下几张胶片,我就赶紧把酒坛拿出来,布好光拍几张,冲洗出来总结不足之处,探索拍摄经验和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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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拍摄练习过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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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拍摄最终效果图

拍完后就像多活一天

其实从80年代后期,我就很享受将摄影作为职业的感觉,但由于我们这代人的职业思想比较传统,我始终没有能够下定决心全职做摄影。2000年的 时候我面临改行,我还曾去一家广告公司面试过摄影师的职位,当时人家也录用了我,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走上职业摄影这条路,而是到一所学校当了机械职业教师。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本职工作,所以摄影也给我带来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每完成一次商业拍摄,我都感觉自己像是比别人多活了一天,因为一个人通常一天只能干好一件事,但是我却干好了两件事。

八零年代记忆

Q:当时大家都买什么相机?

A:80年代中期,相机逐渐进入家庭,很多人买的都是国产品牌的相机,其中以海鸥居多,我开始买的雅西卡,但有一次拍摄时,它的快门出现问题,维修时我发现里面的快门扣竟然是尼龙的,这让我对它的信任感急剧降低。为了追求更可靠的专业性能,我买了尼康FM2,因为客户找我拍照片,我不能因为器材不可靠把事情干砸了。其实我当时最想买的是尼康F3,但3300元的售价实在超出了我的经济承受能力。

Q:当年你身边玩摄影的人多吗?

A:我身边不太多,但上世纪80年代的确是开始不断出现摄影爱好者的时代,我当时也会利用休息时间去参加一些摄影交流会,在这些交流会上,我认识了解海龙、贺延光这些现在已经成名的摄影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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