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這就是娘親嗎,可娘親爲什麼不跟我說話?」

這一年,秦國的東部地區全都遭受到了程度不一的旱災,由此引發了大規模的饑荒,而在這場饑荒中,數不清的人命全都死在了逃荒的路上。

安橋村,村頭的一所住處旁,不似別人家的堅固圍牆,他們家的圍牆很是低矮,看起來就比別人家的寒磣。而就在這院子裡,一個牙婆子嘴巴很是利索的指著地上木板上躺著的一個瘦弱的女孩子道:“沈安啊,這姑娘雖然是個啞巴的,但心靈手巧的很,要不是那邊來了饑荒,你覺得你能買到這樣俊俏的人?”牙婆子說著,好像怕沈安不相信一樣,就掏出自己的帕子,吐了一口唾沫,在那瘦弱的小姑娘臉上一個勁兒的擦著。

那名喚作沈安的漢子,站在一邊,看著木板上的小姑娘,模樣的確是個不錯的,只不過,太過瘦弱了一些,小胳膊小腿兒,看起來很是秀氣,也很是弱不禁風。

“爹爹,這就是孃親麼?”就在沈安看著那姑娘的時候,一個瘦糰子忽然從屋子裡跑了出來,小東西格外的瘦弱,頂著一個大大的腦袋,不過,腳步倒是利索的很,他直直的抱住了沈安的腿,歪著小腦袋,一臉好奇的盯著木板上的人瞧。

高大的漢子聽見小孩子的聲音,低頭,一把就將他給抱到了懷裡,嗯了一聲。他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牙婆子聽見小孩子的聲音,轉頭朝沈安懷裡的小蘿蔔頭看了去,瞧見小蘿蔔那乾乾瘦瘦的模樣,她不禁嘆了一口氣,朝漢子道:“沈安啊,自從你爺爺去世以後,你家中原本就貧寒,後來又撿了這個孩子,你說,就讓你自己娶媳婦兒,你什麼時候才能娶到?嗯?嬸兒今天特意將這姑娘給帶來了,左右也是個無父無母的,你們倆在一起好好過日子才是。至於價錢方面,我也給你便宜一些,你覺得怎樣?就一兩?一兩你買個媳婦兒,也給你這個便宜兒子買個便宜娘,你覺得如何?”牙婆子說話很直,可自從她開始說小娃娃的身世的時候,沈安就捂住了懷裡小東西的耳朵,所以當牙婆子嘰裡咕嚕說完的時候,小傢伙兒很是好奇的看著沈安,聲音奶聲奶氣的道:“爹爹,你為什麼捂住壯壯的耳朵啊?”

“爹爹,這就是孃親嗎,可孃親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爹以為你冷!”沈安笨拙的組織著語言,小孩子還是知事兒的所以他不想讓壯壯聽見那些話。

“哎,沈安啊,你……你這人,嬸兒該說你什麼好,這十里八村喜歡你的姑娘倒是不在少數,可你們家這家庭條件啊,著實是……這姑娘你要是不滿意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了!”牙婆子見沈安一直不鬆口,乾脆招呼人準備將人給抬走了,這姑娘也是她撿到的,應該是逃荒的,都瘦成了那個模樣,即便是一兩的銀子賤賣了,這一兩也是白賺的,好在這姑娘的皮相好,雖說不會張嘴說話,可應該還能賣個好價錢的。

牙婆子這樣說著,果真沒有再停留,直接招呼人就要將這姑娘給抬走。

“慢著!”那板子眼看要被抬起來的時候,沈安忽然喊住了他們!

牙婆子對於沈安其實還是同情的,這孩子什麼都好,模樣也隨了他娘,只是身世太過坎坷,四歲的時候就死了爹,他娘便立即帶著兩個妹妹改嫁了,剩下他一個人同爺爺住在一起,家裡倒是還有個二叔,可二叔也刻薄得很,所以贍養爺爺的任務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好不容易將爺爺安安穩穩的送走了晚年,結果他又在三年前的冬天撿到了一個嬰兒。

照顧完爺爺照顧孩子,一個大男人光靠著幾畝薄地和打獵,還是將日子過得磕磕巴巴。

“沈安啊,你就相信嬸兒說的吧,這姑娘早前醒過來一次,雖說是個不會說話的,可脾氣溫和的很。對你和孩子都不會差的。”牙婆子這句說的倒也是實話,只不過她沒有說,為了將這姑娘給賣了,她故意又將這姑娘給餓暈了。

“爹爹,這就是孃親嗎,可孃親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嬸兒,我明白你說的,只是,我手中目前只能餘出八百文,你看,能不能……寬讓一下?”沈安一臉真誠的看著牙婆子。

牙婆子被沈安那樣一看,竟是有幾分不忍心了。

爺倆兒身上的衣服全都樸素的很,補丁也打得十分粗糙,看起來,的確是很艱難啊。

“他嬸兒啊,你便幫幫安子吧,安子走到現在過得很是不容易啊”隔壁的孫大娘聽見了動靜,也走了進來,幫著沈安說話。

“哎,這……”牙婆子一時之間也猶豫了。

“他嬸兒啊,這姑娘眼下還是暈倒的,也不知道醒來以後會不會鬧事。再者,安子手裡的確是沒有多少錢,你瞧瞧這家徒四壁的樣子就知道了!”孫大娘算是看著沈安長大的,這孩子有多命苦,她一清二楚。

沈安的為人和情況,牙婆子的確是清楚的很,她站在那裡想了想,而壯壯已經掙扎著下了地,小小的一坨守在木板上的女人旁邊,小腦袋看了看床板上的姑娘,又仰頭看了看沈安。

“爹爹,孃親為什麼一直都不睜眼啊。”小蘿蔔頭從小就沒有見過孃親,因為街上的孩子都有孃親,所以今天一看到這姑娘,便很順口的喊孃親。

而他那瘦弱的模樣,還有奶聲奶氣的聲音,聽在眾人的耳朵裡,只覺得可憐的很。

“爹爹,這就是孃親嗎,可孃親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嬸兒,眼下我只能拿出這麼多來了。”沈安倒是沒有說假話,家裡原本還是有些儲蓄,但是前陣子壯壯生了一場病,所以大部分的都拿出來了,眼下買一個媳婦兒,的確是有些捉襟見肘。

“好吧,八百文就八百文吧!”牙婆子見此,終究還是鬆了口。

沈安認真的數了兩遍,這才將錢給了牙婆子。

牙婆子也不再多留,轉身帶著錢就走了,而孫大娘有些擔心的走到了沈安的身邊,擔心的道:“安子,要不然將牙婆子再給叫回來吧,這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醒呢!”

沈安上前,單膝跪在木板邊,伸手探了探那姑娘的鼻息,還是有氣兒的。

“王……只認識這一半……”壯壯蹲在一邊,忽然拿起了被女人身子壓住的那張紙。指著那個大大的名字喊了一句。

“是賣身契,這姑娘……叫……”孫大娘不識字,從壯壯的手裡拿過了賣身契,交給了沈安。

沈安看了眼上面的字,點頭,又瞅著躺著的瘦巴巴的豆芽菜,點頭道:“叫宋瑤。”

“宋瑤,這名字雖然是好聽,可這丫頭……”孫大娘仔細的瞧了瞧著宋瑤的模樣,搖頭道:“瞧著瘦巴巴的,就怕體弱多病。”

“大娘,牙婆子剛剛說了,她身體沒有多大毛病,就是不會說話!”沈安一邊朝自家簡單的灶臺棚子裡走去,一邊朝孫大娘道。

孫大娘一聽,頓時驚呼道:“什麼?是個啞巴?”

沈安掀開鍋蓋,從裡面端出了早晨溫在裡面的菜粥糊糊,端著走到了宋瑤的身邊,對上孫大娘疑惑的目光,他點了點頭:“嗯。”

“爹爹,這就是孃親嗎,可孃親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這……這不會說話可咋辦啊,你本來就是個悶的,要是媳婦兒也不會說話,壯壯還不得被你們給悶死!”壯壯這孩子長得是真心可愛,孫大娘心疼的很。

壯壯聽著孫大娘的話,一臉疑惑的看向孫大娘,奶聲奶氣的道:“孫奶奶,壯壯不會悶死的。”

“哎呀,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啊?”孫大娘摸了摸小東西的小腦袋,一臉皺眉的道:“你現在還不懂。”

“大娘,眼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她身板雖然瘦弱了些,但只要會做飯能照顧壯壯就可以了!”其實沈安很認同牙婆子的話,自己能找上一個媳婦兒已經不容易了,雖然每次上山幹嘛的都有女人跟著,可真正的要談婚論嫁,村子裡的那些人家是沒有人想要將閨女許給自己的。

“好了好了,這一大早的牙婆子就來了,估計壯壯還沒有吃飯呢,你先將姑娘抱到炕上,我回家給你端一點菜粥過來,瞧著這姑娘的臉色也有些發黃,估計也已經許久都沒有吃過飯了!”

說著,孫大娘就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出了沈家的門,朝自己家去了。

孫大娘走了,院子裡就只剩下“一家三口”了。

壯壯對於這個孃親始終喜歡的很,宋瑤還沒有醒,他就伸出自己瘦弱的小手緊緊的抓著宋瑤的手,小傢伙兒瘦瘦的一團站在那裡,回頭,目光卻一臉期待的看向沈安,聲音奶聲奶氣的道:“爹爹,以後,壯壯也是有孃親的孩子了,對麼?”

看著兒子那期待的大眼睛,沈安點了點頭,低頭將宋瑤從木板上給抱了起來。

宋瑤的身子輕快的很,沈安感受到懷裡的重量,眉頭不禁微微的皺了起來。

看著很瘦,沒想到,抱起來輕的有點嚇人。。

“爹爹,這就是孃親嗎,可孃親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宋瑤睜開眼的時候,看著面前這又黑又舊的小破屋,心中一臉懵圈,這……車禍現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古怪了?還是說,自己現在已經到地府了?這是哪裡,怎麼這麼破啊?

學校組織春遊,作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的她自然要跟著孩子們一起,可誰能想到,這還沒等著遊呢,上山的時候就跟人撞了。她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在昏迷之前,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從渾身各處傳來的劇痛以及鋪天蓋地的血色和吶喊。

“孃親,你醒啦?”就在宋瑤還沉浸在自己到底在哪兒的思考中的時候,旁邊忽然竄出一個小蘿蔔頭,宋瑤的神思被強行的打斷,她轉了轉眼睛,一臉詫異的看著趴在自己一邊的小髒孩兒。

嗯,沒錯,就是小髒孩兒!

宋瑤一臉詫異的看著面前的小髒孩兒,因為害怕,渾身都開始變得僵硬起來,就連眼睛也是如此。

“不對,爹爹說過了,孃親不會說話。”壯壯坐在一邊,模樣有些苦惱的自言自語道。

誰……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哪裡?這小鬼是誰?被這小髒孩兒這樣一說,她已經快速的打消了“此處是地府”的猜測,眼珠子咕嚕嚕的轉著,在嘗試全面的看清這裡的環境,好像是個屋子呢。

可……等等,等等,剛剛這孩子說什麼?不會說話,到底是誰不會說話啊?

“啊……”她下意識的就想嘗試開口,可悲催的,自己好像真的不會說話啊,她剛剛是想說出“我”這個字,可出口就成了含糊不清的“啊”。

看見宋瑤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壯壯再也坐不住了,下一秒,整個屋子裡都回蕩著小傢伙兒的喊聲,那力道聽著,好像能將這小草房都給震塌了。

“爹爹!!孃親醒了!!”

“爹爹,這就是孃親嗎,可孃親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沈安正在院子裡的灶臺上做飯,早飯他們父子倆雖說吃了孫大娘給的菜粥,可中午飯還是要自己做啊,他正坐在小馬紮上清洗著野菜呢,就聽見了壯壯的喊聲。

那姑娘醒了?

他趕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高大的身子朝小屋子裡走了進去。

炕上,壯壯就乖乖的坐在那裡,看見沈安走了進來,他好像找到了什麼依靠一樣,伸出小爪子指著宋瑤,一臉激動的看向沈安。

沈安在炕頭坐下,他動作很自然的將宋瑤給扶了起來,宋瑤這才有些後知後覺,原來,這身子明明是可以動的,結果自己剛剛傻的像是直挺挺的癱了一樣。

不過,雖然能坐了起來,可她的身上還是沒怎麼有力氣,整個人就軟趴趴的被沈安抱著。

沈安剛剛做的很自然,可當這姑娘的身子真的靠在了自己身上的時候,他的身子也無可避免的僵硬了起來。

“姑娘,你……你以後就是我們家人了,牙婆說,你無父無母,是因為逃荒才逃到這裡來的,你放心,在這個家裡,有我們一口,就必然有你吃的。”沈安有些無措,尤其是在對上宋瑤那一雙無辜疑惑的眸子的時候,他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慌張,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去組織這個語言。

而這話聽在宋瑤的耳朵裡,又是另外一種狀況了。

這男人的話是什麼意思啊?聽著,好像自己是被賣來給他當媳婦兒的?

無父無母逃荒過來的?

“爹爹,這就是孃親嗎,可孃親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看來這原主也是苦命的人啊,只不過……自己腦袋裡是一點記原主的記憶都沒有繼承。

她低頭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這滿是補丁的衣服。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自己這是穿越了,而偏偏,剛穿來,就成了人家花錢買來的媳婦兒。

“爹爹,孃親是不是餓了啊?”壯壯坐在一邊,又忍不住的拉過了宋瑤的手,一臉擔心的盯著她看。

“好,那爹爹去做飯,壯壯在這裡看著孃親,她現在還沒有多少力氣,不要讓她磕了碰了。”說著,沈安拿過自己的枕頭給宋瑤墊在後面,讓她靠著牆坐在炕上,自己這才又出去煮飯。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