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糧液的故鄉——宜賓黑社會橫行的那些歲月 10

五糧液的故鄉——宜賓黑社會橫行的那些歲月 10

九月打擊

在山上林傳金做了安排,這次行動,由馮友、於水運負責。

來到宜賓,石永把他們領到酒都賓館對面得月樓三樓的一居民戶住下。這是林傳金的著意安排,他派石永早早下來,就是為了落實這套房子。房屋的主人不在這裡居住。房子是空房。石永秉承林五的指示租了下來。

馮友、石永把房子重新佈置了一下,用三合板把窗子封住,上邊開了幾個小孔,架上一臺望遠鏡,觀察對面酒都賓館裡的情況。酒都賓館——那是黃毛毛集團的老巢,黃毛毛公司的總部就設在那裡,黃毛毛本人也常在那邊居住。

馮友等人潛伏在黃毛毛鼻子尖下,每天的行動有嚴格的限制,儘量減少出入次數,不能驚動鄰居,吃飯只出去一人,買回盒飯在屋中進餐,空飯盒不能隨便丟出去,以免引起懷疑——空飯盒在另一間屋裡已經堆得很高。

他們在潛伏點大約住了20天,只是在夜裡出來放放風。到了 8月27日,臨近中午的時候,文東看見黃毛毛手下的王壘,從酒都賓館大門口走出來。

馮友馬上打電話與林傳金聯繫,報告說:“現在釣到黃毛毛的一個手下,文東認出來的,弄還是不弄?”

林傳金問:“釣到的是哪一個?”

馮友說:“好像是黃毛毛的司機,文東見過,他給黃毛毛開過小車……”

林傳金說:“弄。”

出來的正是黃毛毛的私人司機王壘和他的一個朋友,兩人到附近建設銀行的自動取款機提款子。

當時,在得月樓上住著六個人。除了他們五人,還有林傳金的一個外線,瀘州人魏彬。魏彬是洪濤介紹來的。

林傳金有令,大家立即行動。分別帶好獵槍、火槍,掖好長砍刀,六人分兩批下樓,到樓下則分成三組,向王壘他們靠攏。

這時王壘二人已經在自動取款機上取好錢,正要回賓館。

王勇在馬路對面站著。張彬和文東一路,迎面朝王壘他們走來。於水運、石永、馮友在護欄外做接應。

文東、張彬與王壘二人擦肩而過。文東迅速拔出獵槍,對準王壘的後腰,嘭地開了一槍。這一槍正打在腰椎上,王壘應聲倒在地上,馮友從護欄上跳過去,用片刀在另一個娃的頭上連砍幾刀……

事畢大家迅速散開。馮友、文東、魏彬轉到鹹熙街分手,各自回自己的據點。其餘三人返回漢王山。

王壘,26歲,身材高大,長得帥氣。這一槍完全改變了他的人生命運。他的左背下部被霰彈擊傷,腰間軟組織內存有大量金屬異物,第十一、十二胸椎水平移動,脊髓損傷,導致完全性癱瘓。右部肝臟、胰臟及右腎臟損傷,右腎摘除,落下終身殘疾。

王壘在宜賓治療一段之後,黃毛毛送他到外縣療養,由他承擔王壘的全部醫療費用,專門聘人照料他的生活。按照黑道規矩,王壘為他受傷,他理當養王壘一生。

這起案件再次震動了黃毛毛。

他預感到這次襲擊的對象不是王壘,而是他黃毛毛。王壘不過作了帶他受過的犧牲品。換個角度說,他的危險無時不在,林五的殺手既然能在他的家門口打掉他的司機,就完全有能力打掉他。

這件事想想就叫他不寒而慄。

在王壘案發生之前,黃毛毛手下已經注意到對面得月樓上情況異常。為什麼那個正對賓館的三樓上的窗子憑白無故封了起來?為什麼上邊還弄出些孔洞?為什麼酒都賓館附近近期經常有一些陌生人在夜間走動——他已經嗅到了空氣中的火藥氣息。

8月26日,王壘槍擊案發生之前,湯泉便奉黃毛毛的指示,委託中間人與翠屏區刑警大隊的偵察員董勁聯繫。董勁來到酒都賓館,在一樓大堂見到湯泉,湯泉反映說:“有一夥人,好像有傢伙,這些日子經常在酒都賓館附近閒逛,可能是林傳金的人,要幹啥子還弄不清楚。”

董勁問:“你找我反映這個情況,是什麼意思呢?”

湯泉說:“我想報案,這樣的情形,還沒出事情,我不曉得這個事情能不能報?”

董勁說:“算不算報案,你給我們提供情況,我們也歡迎。”

湯泉說:“拜託你把這個情況向楊光大隊長反映一下,我們公司的老總黃毛毛和楊光大隊長的關係很好,請楊光大隊長務必關心一下這個事情。”

其實,董勁來見湯泉,就是楊光大隊長派過來的。回去之後,他立刻把湯泉反映的情況彙報上來。楊光始終在抓宜賓黑道團伙的調查工作,對他們的內部情況比較瞭解。他感到要出事情,立刻趕到酒都賓館,約見湯泉。

湯泉這次講得更為細緻些,隱晦地提到對面的得月樓,閃爍其辭,並不講得很明確。

楊光走出酒都賓館,仰頭看了看得月樓的窗口,便啞然失笑了。

對面三樓上那塊三合板訂得太愚蠢。什麼叫欲蓋彌彰,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最好的例子。硬生生在窗子上堵上塊扳子,已經夠引人注目了,還在板子上挖了幾個洞,這不等於明告訴人家——你知道嗎?我在這裡正在監視著你們。

湯泉故意地跟他裝糊塗,明明很容易做判斷的事情,卻說:“可能在得月樓上,不曉得在哪一家……”跟警察玩什麼貓倪?這分明暴露出黃毛毛集團企圖巧支使警方,借公安力量打擊異己的陰晦心理。

那邊是愚蠢,這邊很卑鄙,但兩邊都是武裝到牙齒的黑道成員。

偏巧,就在這一天的下午,發生了王壘遭槍擊的傷害案件。

案件現場反映出的犯罪嫌疑人為三人,兩人持刀,一人持槍。開槍後,他們向“不夜城”方向逃躥。從現場情況分析,這不像一般的襲擊提款人的搶劫案,在特徵上更像黑社會性質的報復案。

如果沒有這起案件,楊光可能會採取另外的方式控制局面,但現在不行,他必須站在打擊犯罪的立場上,調查案件的始末,追捕犯罪嫌疑人。

從偵察角度看,湯泉提供的線索是有價值的。順著這條線索摸下去,翠屏刑警大隊很快查清得月樓三樓住房的房主情況,租房情況,以及近期該住房發生的一系列怪現象。

據同樓的居民反映,這個月內,有五六名男青年住進去,不出屋,在房間裡吃盒飯,無人知曉這些人的身份和職業。

在案情分析會上,楊光的觀點與程忠實副局長的意見一致,他們認為,襲擊王壘案,不是一般搶劫案件,作案人員很可能是林傳金手下的馬仔,襲擊目標並不是王壘,而是黃毛毛。他們利用得月樓的有利地勢,觀察對面酒都賓館內黃毛毛的活動情況,尋找機會,伺機下手。程忠實判斷,這次襲擊未能打掉黃毛毛,他們還會在三樓上繼續潛伏,不會撤離。

經分局批准,翠屏區刑警大隊立刻採取行動,組織警力,在酒都賓館前主樓的頂層秘密選擇一套位置有利的房間,佈置瞭望遠鏡及攝象系統,從 8月27日案發當天直到9月2日,連續六天對得月樓的可疑房間,進行24小時不間斷的監控。

進入九月份,翠屏區公安分局對如何拔掉得月樓上的武裝據點,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制定出行動方案,向市局刑警支隊做了通報。

經過幾天的觀察和監控,警方已獲取大量證據,採取行動的條件應該說是成熟了。

然而,得月樓地處宜賓市中區的繁華地段,路北是酒都賓館,東邊不遠是臨近岷江的旅遊點武廟,對方在據點內備有武器,出動警力進行突襲,很可能會引起槍戰,造成周圍群眾傷亡。反過來說,這個武裝據點一天不拔除,就存在著醞釀新的暴力衝突的危險,它像一枚定時炸彈,不排除它,它隨時都可能爆炸,同樣會殃及宜賓市民,破壞他們的安定生活。

翠屏區分局對行動方案抱慎重態度,因環境複雜,也因背景複雜,但他們堅決打擊刑事犯罪的決心始終沒有動搖。

程忠實副局長堅決主張拔掉這個據點。他認為,我們不必拘泥於條件的再成熟,把黃毛毛、林傳金兩大團夥一網打盡。我們可以先打擊掉林傳金,因為我們掌握了他的犯罪證據;黃毛毛團夥雖然我們也掌握了他們的大量情況,但目前還沒掌握他們直接的犯罪證據,但這不等於將來不打掉他們。

市局刑警支隊鄭易支隊長十分讚賞程忠實的觀點,警方不必過於考慮站在哪一邊的問題,刑警的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站在法律的立場,打擊任何形式的刑事犯罪。不管你是黃毛毛還是林傳金,只要觸犯刑律,我們就堅決打擊,決不姑息。

9月2日,市公安局黨委批准了翠屏區分局的行動方案。翠屏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組織了三個中隊的警力,程忠實副局長親臨現場,擔任一線總指揮。

陳局長從警多年。他1955年出生,下過鄉,當過兵,先是在保定的38軍,後調到到總參管理局。1978年專業回宜賓,因他的父母都是老公安幹部,他不希望再做公安工作,很願意到工廠當工人——可到頭來還是沒能割斷與警察職業的緣分。他被分配到派出所當戶籍警,以後作戶籍外勤、治安民警,再以後提為副所長、所長。1990年他升任市局(小市)副局長,主管派出所基礎工作,這期間他“最得意之作”是他主持編撰的《民警守則》、《所長守則》,這兩份守則得到省廳的關注和推廣。1994年,他開始負責刑偵工作。程忠實的工作作風紮實,是個勤懇的公安幹部。比較堅持己見。平時說話頻率不快,越到關鍵時刻越敢拍板拿主張。

得月樓據點內人員情況,火力裝備情況不明。從監測情況看,室內人員應在三人以上,有獵槍等武器。為了避免我方傷亡,程忠實與楊光等人制定了幾套行動方案,繪製了據點房屋的平面圖,做了各種應急準備。

9月2日晚,刑警大隊把該據點秘密包圍起來,控制住連通犯罪嫌疑人居住房間的所有通道。

九點鐘,警方注意到,已有人返回據點。

他們沒有行動。

至午夜12點,該房間已返回三人。楊光請示程忠實。程局長說:“不能再等了,馬上行動。”

楊光大隊長率領偵察員迂迴到三樓,踹門突入房間。

屋裡的人已經入睡,被這突然的聲音嚇醒,他們認為是黃毛毛的人打進來,慌忙抓槍。其中兩人被我猛撲上去的偵察員緊緊按住,另一人是馮友,他慌不擇路,跑上陽臺,企圖跳樓逃跑,結果摔到外邊的馬路上,當場身亡。

搜查房間。室內很亂,進屋有一個茶几,茶几上放著一支鋼管自制槍、兩枚12號藍色獵槍子彈、一把53公分長單刃刀。對面組合櫃內發現12號獵槍子彈一枚,自製炸彈一枚。對面屋內,席夢絲床上放著自制手槍一把,內有獵槍子彈一枚,57公分不鏽鋼長刀一把。枕頭底下,壓著自制手槍一支,鋼刀一把。寫字檯右側,安放著軍用綠色望遠鏡一副——室內三把自制手槍,全部能打獵槍子彈。

被抓獲的二人正是於水運和薛文東。

8月27日,他們在襲擊了王壘之後,撤回漢王山。住過兩天,認為風頭已過,馮友帶領薛文東、於水運、王勇三人下山,再次住進得月樓。於水運到宜賓後,中途曾回輪司船上住了一宿,今天剛剛返回得月樓,沒想到半夜裡警察突擊進來。

王勇漏網。

晚上王勇去他一個朋友家,呆到後半夜回來,沒走到得月樓口他就感到氣氛不對。他來到附近一家煙攤上假裝買菸,順便問了問。看煙攤的人說,公安局抓人了,打死一個抓走兩個。王勇馬上明白得月樓出了事。他沒再停留,轉身離開。王勇躲到另一個朋友家,用朋友表哥的手機給租房人打電話,問:“那邊是怎麼回事?”租房人說:“公安局把人抓走了,什麼事情還不清楚。”

第二天王勇與孫放聯繫上,孫放說:“你馬上到南廣橋頭來,我在那邊接你。”

王勇坐車過來,孫放已到,兩人一起乘車到漢王山去見林五。

林傳金已經得到消息,他先問王勇:“你昨天在哪,他們抓進去了,為什麼你沒出事?”王勇說:“我回家了,夜裡沒睡在得月樓。我趕過去的時候,聽說公安局抓人,我中途走掉了。”林傳金又問:“這兩天你住在什麼地方?”王勇說:“在一個朋友家,絕對可靠。”

林傳金對得月樓被端掉這件事非常氣惱,說:“我沒想到毛毛有這麼大的本事,把公安局搬出來對付我們。”王勇說:“他們在那邊肯定有人。”林傳金說:“宜賓我們不能再露面了,我們出去,到外邊躲一段。”

第二天,林傳金、王勇二人,身上帶了四條槍——兩條自制槍,一條五連發,一支轉輪手槍,把槍和行李打在一起,坐長途車前往重慶。孫放因從未暴露過,仍回翠屏區。

9月4日,他們來到重慶,林傳金找到一個姓楊的朋友,用這人的身份證在重慶凱旋大酒店開了房間。他用楊的手機與外邊聯絡,第二天,又用楊的身份證買了新的手機卡。

在重慶住了兩日,林傳金帶著王勇去第三醫院看望正在住院治療的七鼓眼。直到這時王勇才知道七鼓眼藏在重慶。七鼓眼正接受植皮治療,他的婆娘二妹在醫院陪著他。林傳金用二妹的身份證在醫院附近的紡織賓館開了房間,他和王勇住進去。

在王勇眼裡,五哥林傳金是個神秘人物,魅力無窮——這天,林傳金要他到蔡文壩接人,告訴他:對方三十歲左右,一米七五的個頭,微胖。暗號是:對方左手拿一張報紙,右手握一個礦泉水瓶,王勇見面後要喊他三哥。王勇按照約定時間約定地點見到了那個人,他走過去說:“三哥呀,我家五哥讓我接您來了。”暗號對上了,那人跟著王勇到賓館與林傳金會面。林傳金要王勇出去望風,兩人在屋裡密談,大約一小時左右,“三哥”離開。隨即,林傳金從牛皮紙口袋裡掏出一沓錢,讓王勇過數。王勇數過,一共是兩萬塊錢。這件事使王勇一直相信,林傳金在全國各地都有朋友。

在重慶無事,王勇被林傳金派去醫院,幫助照顧七鼓眼。大約過了一週左右,七鼓眼就傷愈出院了。

林傳金把七鼓眼安排在青崗的一個朋友家,他和王勇也在那裡住了五六天。這天林傳金回來,突然說這個地方不安全,立即帶王勇去了成都。這次出門,他們只帶著那把五連發獵槍,餘下的兩支自制槍另一把手槍全都留給了七鼓眼。

林傳金果然在各個地方都有據點。在成都,他住在一個“親戚”家,那家的房子很隱蔽,在一條僻靜的巷子的最裡頭。兩人住到10月10號,林傳金要去北京,覺得帶著王勇不方便,便與王勇分了手,安排王勇先回宜賓。

此後林傳金與王勇通過一次話,說,他在北京做香菸生意,向宜賓批發假中華、假玉溪煙,日子還算過得去。

後來直到王勇被捕,他再沒與林傳金沒見過面。

9月2日,翠屏區公安分局對得月樓武裝據點實施打擊,對整個宜賓黑道影響很大。不僅林傳金團伙的骨幹成員紛紛逃離,黃毛毛手下也一度收斂。隋文昌、王辛垣都感到宜賓“形勢緊張”,也相繼躲到外地。

一時間宜賓社會治安形勢迅速好轉,惡性案件大為下降。此次行動得到了宜賓市委市政府的高度評價和宜賓社會各界的普遍讚揚。

緊接著,市局借9月2日行動的東風,展開剪除社會惡勢力的專項鬥爭,相繼打掉了幾處的菜霸、魚霸等強買強賣團伙,宜賓百姓拍手稱快。

不久,宜賓市公安局正式對林傳金髮出了逮捕令。

李斌只剩下一張臉皮

警方通緝林傳金,說明林傳金並沒有落網。這消息立刻傳到黃毛毛耳朵裡。

藉助警方的力量,消滅林傳金——這個借力打力的計謀著實讓黃毛毛得意了好一陣子。然而,打掉的都是些小蝦米,詭秘的林傳金並沒落網,他再次逃到外地,這又使他大為不快。所謂“慶父不死,魯難難平”,只要林傳金活著,他就不得安生,這一點黃毛毛心裡非常清楚。

隨著時間的推移,黃毛毛的耳目又傳上來一條信息:七九九廠的李悶墩兒李斌可能參加了自貢截擊行動。

當時是12月份,天氣已經很冷了。

李斌,住下江北,是七九九廠職工,跟林五一起,吸食過毒品。

12月 1日,黃毛毛把湯泉叫到酒都賓館北樓茶房一個雅間。

黃毛毛問:“下江北有個叫李悶墩的你認識嗎?”

湯泉想了想說:“這個人我不認識。”

黃毛毛說:“我在自貢被整的那次,這個私娃子參加了,像是開車的馬仔。”

其實這又是黃毛毛錯了,李斌並沒有開車。

兩人喝著茶,黃毛毛又問:“你對下江北下面熟不熟?”

湯泉說:“那一片我不大熟悉。”

黃毛毛“喔”了一聲,沒再說話,停了停說:“你不熟悉,我再安排別的人吧。”

兩天之後,湯泉因打牌打得晚了,在酒都賓館北樓的一個房間裡睡覺,下邊一個叫小兵的小小弟(劉兵)過來找他,說:“湯二哥,我跟毛哥說好了,外邊的長安麵包車我拿去用幾天,毛哥還喊你拿支獵槍來用一下。”

湯泉就想到,這是黃毛毛找好的人,安排他去釣李悶墩的,於是對他說:“槍就放在車上,車鑰匙你拿好。”說著,把鑰匙交給了小兵。

轉眼到了12月 5日,距黃毛毛第一次提起此事剛剛四天,這天下午五六點種,天還沒黑,湯泉打算出去吃飯,接到黃毛毛打來的電話。

黃毛毛說:“湯二娃,你馬上通知紀曉華,喊他帶上個娃兒,到下江北找一個叫小兵的人。下去後,你叫紀曉華打小兵的手機和他聯繫。”黃毛毛把小兵的手機號碼告訴了湯泉。

湯泉立刻按照“領導”的指示做了安排。

紀曉華晚上依照指示去了下江北。

第三天,湯泉便聽說,下江北那邊打死了人。

李斌是跟著林傳金的小弟,七九九廠工人,有過吸毒史。林傳金 3月14日在宜賓水池街受傷後,逃離宜賓,李斌曾跟隨林傳金,照顧過他的生活。8月2日在自貢襲擊黃毛毛確有他,但他不是開車的馬仔,而是槍手之一。

返回宜賓後,七鼓眼兩次被摩托殺手追殺,李斌聽到這個消息,行動極為謹慎,幾個月裡基本上不大出門。

他的心情不好,他的女朋友問他出了什麼事情,李斌又無法向她解釋。他小心翼翼,連走出七九九廠,到大門口菜市場買菜這樣的小事都不去做,整天倒在家裡睡大覺。

劉兵也是下江北人,他接到毛哥的指示,在下江北一帶調查李斌,兩天過去,不見成效。這天他猛然想到一個人,這人叫曾印,曾印是他的朋友,他記得曾印和李斌關係不錯。

打了個電話,把曾印約出來坐坐,一談正中下懷。

曾印32歲,1993年因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在新疆石河子農八師百野監獄服刑,1998年刑滿釋放回宜賓。他與李斌是多年的朋友。前些年,曾印服刑期間,李斌照顧過他家。這些年,李斌生活上困難,又沾染了毒品,曾印經常接濟他。李斌對曾印報著一份感激之情,對他最為信任。

劉兵約到曾印,說明有人要做掉李悶墩,因李悶墩欠了人家,跟人家做了仇。混江湖的人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開始曾印很猶豫,李斌畢竟是他知近的朋友。他跟李斌認識十年,跟劉兵也認識十年。思考良久他說:“你們要做你們做,這件事我不能參與。”他提供了李斌的住址。

做通曾印的工作,劉兵直接向黃毛毛彙報,黃毛毛便通知湯泉,把紀曉華安排過去。

紀曉華26歲,以前是跟隨陳劍洪的小弟,因他為人聰明,做事忠誠,黃毛毛很喜歡他。後來,陳劍洪因柳家街一案被收監,紀曉華就直接跟著黃毛毛了。

那天,紀曉華跟劉兵打通電話,帶上他的小弟曹傑來到下江北七九九廠門前,與劉兵匯合。劉兵開著那輛長安車,車上帶著盧韋(娃娃),四人見了面。

紀曉華說:“曹傑跟著你,由你安排,讓他動手。”

劉端詳曹傑幾眼,曹傑還不到19歲,長一張娃娃臉。他把紀曉華叫到一邊說:“我看這娃太小,沒經過什麼事情,我怕到時候他撐不住。”意思是說,這個娃子沒殺過人,第一次用他,嫌太嫩,精神上承受不住。將來,被警方抓到,容易把後邊的事情兜出來。

紀曉華並不爭辯,說:“你要是看著不行,明天我再給你介紹一個。”

由於人員沒碼好,當天沒動有手。這事情劉兵也跟黃毛毛講了。毛毛把紀曉華叫過去,問:“你再安排哪個人,帶他過來,叫我見見面。”

紀曉華就把寧仃叫了過來。

寧仃25歲,大個子,身材魁梧,天生就帶一副兇相。寧仃的父親是位搬運工人,已退休。他家境較差,寧仃曾作過扒手,年前剛與老婆離婚,家中沒有牽掛。三年前,寧仃跟著紀曉華在賭場給人看場子。後來紀曉華投靠陳劍洪,他也跟著參加黃毛毛集團。生活上立刻升入“天堂”。住賓館,穿西裝,高檔手機,卡拉OK——他明白這種生活是哪裡來的,抱著知恩圖報的心情甘願賣命。寧仃畢竟屬於團伙的下層人員,場面出得少,多數人都不認識他。

黃毛毛當面考核了寧仃,他感到滿意。

當天——也就是 7日晚上,暗殺小組幾人在酒都賓館房間裡聚齊,紀曉華把寧仃介紹給劉兵和娃娃。紀曉華對寧仃說:“你跟著他們出去辦事,一切聽兵哥的招呼。”

三人出去,到七九九廠生活區裡埋伏,希望能在李斌出來耍的時候把他“釣”到,跟到暗處打死。他們從晚上九點一至等到後半夜兩點,沒見到人,只好返回酒都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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