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的彼岸花(情感故事)

畢業那年,我22歲。

我和她終究因為“理想”的問題分道揚鑣。她出國留學,而我留在了雲南支教。

我並沒有對她做出的決定感到意外,實習的時候她看了我對孩子們炙熱的眼光,看到了我對大山裡的空氣、水、樹,以及一切能看到的東西的熱愛,默默無語,黯然離去。

發畢業證時候,她就跟我說了一句話:“我走了,去法國。”她沒再說讓我等她回來,我也沒叮囑她不要忘了我,只是目送她走出校門。

我家境不算太壞,家裡一年前已經給我安排好工作,但是我沒有跟父母商量,只是臨去山裡報到前一天晚上才說:“我去支教了,你們不要責備我,我熱愛那兒。”跟父親犟了半天,最終依靠酒量把他打垮。

第二天早上,我拿了三身衣服,兩雙鞋,提著筆記本就上路了。

我去的是個陌生的地方,到那兒後我感覺之前實習的地方簡直就像奧蘭多的迪士尼樂園那樣可愛。

那裡沒有公路,甚至能走的路幾乎都是怪石嶙峋坑坑窪窪,以至於我步行到小學門口都沒有看到路面上有任何車轍的痕跡。夕陽眼看著就染紅了天,我有點對自己做的決定後悔了,因為我下車後步行到學校的這四個小時的路。

在門口拍了拍身上衣服上的塵土,跺了跺腳,就大踏步向院子裡邁去。

學校院子不大,估計是有2000平米,我看了看佈局,除了一根孤零零的旗杆,就是三間用黃土砌起來的大屋了。

我走進了用煤炭書寫著“辦公室”的屋子,裡面是三張杉木做成的桌子,大概50公分寬,90公分長,70公分高。這大概是我上小學時候用的那種課桌椅了。

辦公室裡坐著一位老先生,上唇留著整齊的白黑相間的髭鬚,戴一副黃銅眼鏡,活脫脫就是民國時期的蔡元培。老先生起身問道:“先生,您是來做什麼事情?”我不好意思,看來臉上的塵土還沒擦乾淨,老先生沒看清楚我的年齡。我說:“老先生,我是被調到這兒支教的,今天我是來報道的。”

老先生的眼神立馬精光四射,立馬把我拉到院子裡,邊走邊說:“我是這個學校的校長,你叫我周老師就可以了,你不知道孩子們等你等了那麼久,天天問我要老師,你總算來了!”然後走到教室裡面喊:“同學們,你們的新老師終於來了!”我聽到一陣歡呼聲,周老師說:“同學們,這是咱們學校的第五個老師,現在也已經四點多了,我做主今天先放學,大家今天的作業就是歡迎新老師。”

話不出三秒,我已經看到了湧出的孩子們,個子高矮不齊,衣服也是眼花繚亂,而且真有揹著弟弟妹妹來上學的,他們立馬把我給圍住了,我被他們的熱情融化了……

由於有不寄宿的孩子,他們鬧了鬧就走了,我跟住宿的孩子還有老師一起準備的晚餐。菜是自己種的,水是井裡挑的,火是木柴燒的,我從沒吃過這麼高興的聚餐。

聚餐後,我拿出孩子們從沒見過的筆記本,給他們放了一部《三毛流浪記》,鼓勵他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這一晚,我聽到了最純真的最有希望的笑聲。

學校的條件真的是太差了,學生參差不齊,只有一個教室,歲數小入學晚的孩子跟不上教學進度,而入學早的孩子又苦於難以有新的進展。而學校連周校長和我一共只有五位,我們必須分工明細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陳老師是位五十來歲的婦女,她是七十年代上山下鄉時候插隊過來的,在這裡找了個男人嫁了,從此這輩子再也沒有下過山。

張老師比我大四五歲,他是幾年前被分配到這裡支教的,我看了看他畢業前的照片和現在對比了一下,就知道了他這幾年吃了多少苦。

劉老師比我小一歲,但她是上的中專,畢業比我早,她已經在這裡呆了五年了,我聽張老師說,誰都不知道她為什麼在這窮鄉僻壤裡遭罪,她很漂亮恬靜,沒有因為貧苦的環境而面容憔悴,但是她臉色有著少有的白皙,或者可以稱之為蒼白。

周校長已經六十有六了,可能跟環境有關係,他的身體很硬朗,挑水劈柴比我們年輕小夥子不遑多讓。

我問校長,縣裡教育局是否有撥款過來,為何學校這些年仍是這樣,為何不解決學校危樓的問題。校長說,附近方圓30裡的孩子全來這裡上學,我們老師又少,教育局不是沒有給我們撥款,但是這裡實在是太窮了,這些寄宿的學生全是因為家裡不主張來上學但是學校強收下來的學生,他們如果不上學就得在家裡種地種一輩子,他們住在了學校,我們必須管他們的生活,錢都用在了孩子們用的書、吃的飯身上了。現在物價上來了,經費沒有漲,我們四位老師現在都必須拿出大部分工資來補貼電費等日常開支了,你也不能例外。

我沒有表示什麼,接下來的幾個月我也沒有拿出自己的工資來幫助本來就已經入不敷出的學校,以至於像劉老師這樣恬靜的女老師也時常對我投來鄙夷的目光。

有一天,我跟校長說:“校長,我們學校需要一個籃球場,孩子們的身體鍛鍊總是止於跑步和跳箱子。”校長說:“這個月的經費仍然是不夠的,我本來打算要是這個月你還不打算出錢的話就準備把種的菜賣一部分了。”

我說:“校長,我們學校需要一個籃球場,這是我這幾個月的所有的工資,我想光算水泥沙子等材料和籃球架的話已經是足夠了。”校長盯了我十秒鐘,嘆了口氣說:“我們都看錯你了。”我說:“校長,我會來這裡,是因為我熱愛這裡。”

學校的設備逐漸的慢慢完善起來,孩子們的眼神看著也是越來越充滿希望,而我們老師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厚。

我對劉老師暗戀很久了,終於有天我對她表白了。表白的時候,她那蒼白的臉顯得越發的不健康,她說:“你知道嗎?從前從前,一個長相奇醜無比的鬼愛上了一個美麗的姑娘,可是,武士用劍斬殺了鬼。鬼的血濺在亂草叢中,一種紅黑相間的花從此便在那裡絢麗地綻放開來,這種花的名字叫做‘彼岸花’。從那以後,彼岸花便開在了地獄中叫‘忘川’的地方,那裡是死去的人忘卻今生情緣,轉身投胎來世的地方……

愛情,大概也是如此,只因為彼此愛得不同,就要葬送很多很多,也要忘卻很多很多。於是,彼岸花成了來自黑暗的愛情使者,因為它見證了一段黑色的死亡。”

我體味著“愛情,大概也是如此,只因為彼此愛得不同,就要葬送很多很多,也要忘卻很多很多”,我說:“我會為你葬送,會為你忘卻。”她說:“別傻了,我不值得你這樣。”我說:“為什麼?難道你臉色蒼白是因為不治之症嗎?你是怕你香隕後我會更加的傷心嗎?”她笑了起來,那是我第一次看她笑的那麼悽然,她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沒有你說的那麼紅顏薄命。我是被別人拐到這裡的,那老男人還不算絕情,我警告他要是用強我就自殺。結果他還好,只是讓我還他的錢,我來到了這裡,看到了這裡的孩子,想到這些孩子們的未來,我不想讓他們將來成為他們爸爸那樣。我這輩子永遠不會離開這座大山,你可以嗎?”

我考慮了一下,說:“我就是那個奇醜無比的鬼,我原意用我的血化作彼岸花來陪伴著你凋零。”

她答應了我。

我們的婚禮很簡單,見證人是學校的所有老師和學生。

兩年後,她來到學校找到了我,看到了我的妻子,她說:“離別的時候我沒有跟你說別的話,是覺得我在外面怕你擔心我,你為什麼不等我?”

我說:“因為我不是你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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